1275、阻礙

  蘇乙的從善如流,讓龍婆有些詫異。

  「年紀大了,就喜歡說教,絮絮叨叨的,有時候自己聽了都煩。」龍婆笑了笑道,「火土啊,阿婆我活了快一百歲了,其實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清楚。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也知道你肯定修成了陰神,還上過別人的身——是個女人吧?」

  蘇乙苦笑道:「龍婆慧眼如炬,的確是這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修成了陰神,但我的確是能神魂出竅,能上別人的身。遇見你們的前一晚,我才發現這一點,一時技癢便試了試。」

  龍婆饒有深意地笑道:「有些事情,就算是好奇都不行。火土啊,一個人的身體,魂魄,是這個人最**的東西。如果有人好奇你,想要上你的身看看,你會原諒他嗎?」

  蘇乙沉默片刻,心悅誠服道:「龍婆,我知錯了,我會引以為戒,以後絕不再犯這種錯誤。」

  「孺子可教。」龍婆欣慰地笑了,「你要是不嫌我囉嗦,我就說最後一句。」

  「龍婆您說。」蘇乙道。

  「一個人的本事有多大,不是看他能做什麼,而是看他明明可以,卻可以克制自己不去做什麼。」龍婆道,「這句話,不見得合你們年輕人的胃口,你姑且聽之吧。」

  蘇乙點點頭:「我記下了。」

  「哦,還有。」龍婆想了想,拍拍腦門,「差點忘了提醒你了,陰神出竅,一般都是從百會穴出,因為百會是陰陽交濟之竅。但你要練著從別的竅出,這個位置最好只有你自己知道,這是你的命脈。否則,否則若是遇到另一個也會陰神出竅的修行人,那你就慘咯!人家只要趁你出竅時堵住你的關竅,你還不死定了?」

  蘇乙心中一凜,頷首問道:「龍婆,會陰神出竅的修行人多嗎?」

  「怎麼會多?」龍婆啞然失笑,「我長這麼大也就見過一個,人家是名門大派,一心苦修,不理人間煙火的。」

  她眼中似乎有些追憶,有些暗澹。

  其實每個人都有些不為人知的故事。黃耀祖是這樣,風叔是這樣,龍婆何嘗不是這樣?

  她的一生,也必然是波瀾壯闊,精彩紛呈。

  龍婆道:「說說正事吧,火土,你得離開港島。」

  她看著蘇乙正色道:「現在外面的局勢對你很不利,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們幾個老傢伙商量過了,幫你想了離開的辦法。你放心,我們保你安安全全離開,不過你先別去灣灣,去西方吧。你的老婆孩子……你先不要接觸,我們會護著她們的。」

  蘇乙搖頭道:「龍婆,我沒打算走。」

  「火土,這不是逞能的時候。」龍婆面色嚴肅,「全港島黑白兩道都在找你,無論死活,只要抓到你都有獎金,你留在港島,就是死路一條!」

  蘇乙笑了笑:「可惜這是在夢裡,龍婆你看不到我現在的樣子。不然您就算站在我面前,也一定認不出我來。」

  龍婆一怔,道:「你……會易容?還是障眼法?」

  「縮骨功。」蘇乙解釋道,「改變臉上骨頭形狀,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就算我親媽來了,也認不出我是誰。我之前一直大搖大擺走在街上,沒人認得出我來。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去警局找你們。」

  龍婆顯然沒想到這一點,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麼說,你不想走?」她問道。

  「不走。」蘇乙搖頭,「我還打算跟黃父斗一斗,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找到它,滅了它!」

  「難啊。」龍婆搖頭,「現在它已經再次藏起來,就算用我們最早說過的本辦法,也不一定能把它翻出來,它甚至可以離開港島,去任何地方,咱們怎麼找它?」

  「它一定會想辦法搞死我!」蘇乙道,「我猜它一定想找到我,殺了我!它不會善罷甘休的。只要它還在意我,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龍婆沉吟,眉頭緊皺。

  「這對你來說太危險了。」龍婆道。

  「捨我其誰?」蘇乙嚴肅看著龍婆,「我是人,我是修行人,如果連我都跑了,誰去對付黃父?我知道你們一定會義不容辭,但正是因為這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不會做一個逃兵!」

  「你是灣灣人,不是港島人!」龍婆深深攔著蘇乙,「這把災火燒不到你們灣灣去。」

  「但咱們都是華國人!」蘇乙道,「灣灣雖然是我的家,但港島卻有我的朋友,我的師兄。龍婆,你不必再勸我了,剷除黃父,雖死不悔!」

  龍婆動容,半響才道:「阿風是懂你的,他說過,你絕不會走。」

  蘇乙笑了笑:「換了他,他也是一樣。」

  龍婆點頭道:「好,既然你不走,那咱們就好好想想辦法。火土,你腦子好,你有沒有好主意?」

  「我是有個思路,不過這需要龍婆你的幫助。」蘇乙道,「我想找個被黃父上過身的人,讓他看到我,甚至是跟在我身邊,黃父一定會通過他來監控我,想辦法殺死我。我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利用這一點,反向追蹤到黃父?而且我們的動作絕不能被他察覺。」

  龍婆沉吟著道:「辦法是有,但要很小心,而且這樣一來你肯定會很危險。你不光要防備黃父突然降臨到這人身上害你,你還得防備他暗中指揮警察圍剿你。」

  「這倒不是問題,我可以應付!」蘇乙眼神炯炯看著龍婆,「關鍵是怎麼反向追蹤,並定位到它的位置?」

  「我有兩個辦法。」龍婆道。

  「第一個辦法,如果你知道這個被黃父侵入過的人,咱們直接以這人的夢為戰場,以請神法把黃父召過來,,把它暫時困在這人的夢裡,然後咱們在夢裡跟它斗一場。如果能在夢裡解決了它,它的本體也會灰飛煙滅。」

  「但這個辦法有三個壞處,第一,夢的主人就算不死,也會成為白痴;第二,夢裡黃父才是主場,咱們誰都不知道黃父有多厲害,很可能我們一起上都打不過它;第三,如果它一心想跑,我不確定它有沒有破掉夢境的辦法。一旦被它跑了,等於咱們又一次打草驚蛇了。再被它跑了,它就絕不會再上任何當了,咱們只能做最壞打算了。」

  蘇乙道:「還有個辦法呢?」

  龍婆遲疑了一下,道:「其實第二個辦法也不算好辦法,要看運氣,也要耗費時間,而且失敗的可能很大。」

  「我有一法,叫佛母灌頂。這法原本是傳法用的,為的是渡化有緣人。」龍婆介紹道,「這法本來的作用是將我對佛法的感悟,以夢境演繹的方式傳遞給信眾,從而讓他皈依佛母,信奉我教。但這法也有洞悉他人夢境的功效。」

  蘇乙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是又驚又疑,這個佛母灌頂,怎麼聽著像是給人洗腦的邪法?

  這玩兒的比盜夢空間那一套高級一百倍,直接在夢裡影響你的潛意識,讓你信仰我,還說什麼渡化?這不就是高級pua嗎?

  也難怪人家主流佛道兩家看不上風叔這幫人,這群人的法其實或多或少都帶點邪門路數。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些法也的確是用之正則正,起碼風叔和龍婆都是正直的人,這些看起來像是邪法的術在他們手中,卻發揮著救贖和拯救的作用。

  「若是在他人熟睡時施展佛母灌頂之法,便可以知道他在做什麼夢,而且因為你在夢境外,做夢之人絕無可能感覺到你在窺測他的夢。」龍婆道,「這樣一來,就給咱們提供了一種可能。那就是如果在施展佛母灌頂法的時候,黃父剛好在他夢裡查探他的記憶,咱們就可以在夢境之外,窺測到黃父的存在。」

  蘇乙精神微震,道:「然後呢?」

  「你們茅山有種追蹤法,叫扶乩追蹤法,對不對?」龍婆在蘇乙點頭後接著道,「我們這一派也有個類似的追蹤法,咱們之前商量的笨辦法,我也本來是想用這種法來追蹤黃父的,但這種法和夢境相關,其實我沒把握會不會被黃父察覺,如果它察覺到,那什麼都白費了。」

  「這是其一,其二,因為不能直接接觸到黃父本體,所以這種法最多只能追蹤個大概方位。可能會制定一個大概的片區。」

  「如果這個片區只有一兩家人的話,那什麼都好說。怕就怕這個片區是個住宅區,或者有好幾棟大廈,可能片區裡有幾萬人,那你怎麼找?」

  「如果你慢慢偵查的話,耗費時間不說,也很有可能會被黃父察覺到。所以我說,這第二個辦法,其實不算是個好辦法。」

  蘇乙腦海里念頭飛轉,他仔細把龍婆所說的話細細思索一遍,搖頭道:「不能用第一個辦法!」

  在別人的夢裡跟黃父斗一場?

  蘇乙跟黃父交過手,黃父吞下他的時候,蘇乙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也許蘇乙可以仗著自己是五獄仙成仙契機所在而有恃無恐,但其他人呢?

  蘇乙敢肯定,他們在夢裡根本不可能是黃父的對手,尤其是在別人的夢裡。

  就算是蘇乙,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活。

  因為他也不確定五獄仙是不是非自己不可。

  萬一人家其實有別的選擇呢?

  人家一看你黃火土這麼能折騰,那你就去死吧,大不了我再找一個,哪怕麻煩一些,或者付出一些代價。

  所以蘇乙其實並不能完全放心五獄仙給自己托底。

  因此,這個方法風險極大!成功率極小!

  除非是走投無路之下的垂死一搏,否則蘇乙絕不會這麼選擇。

  相對來說,蘇乙卻覺得龍婆不看好的第二種方法,大有搞頭。

  佛母灌頂法可以非常隱秘地窺測到黃父的動靜,只是龍婆不確定黃父會不會察覺到她那種夢境中追蹤的法術,這似乎只能賭運氣。

  而運氣是最虛無縹緲也最靠不住的東西……

  「龍婆,你對扶乩追蹤法應該有所了解嗎?」蘇乙問道,「你覺得能不能用扶乩追蹤法,追蹤到黃父的位置?」

  「隔著一個夢主,你們的扶乩追蹤法,只怕也只能追蹤到一個大概片區,而且你們的方位地址一定更加模湖。」龍婆道,「不過用你們的扶乩追蹤法,倒是絕無可能被黃父察覺到。」

  「只要不被他察覺,那咱們就有機會。一次不行就來兩次,兩次不行就來三次,一次次縮小範圍,不信抓不到它!」蘇乙眼神堅定道,「龍婆,咱們就用第二種辦法!」

  龍婆點點頭:「那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躲,阿風說,我們最多被警察扣四十八小時,等我們出來,咱們就立刻開始。」

  蘇乙搖頭:「龍婆,只怕咱們沒時間等到兩天後再開始。時間多拖一分,都是對咱們的不利。」

  「那你有辦法保我們出來嗎?」龍婆問道。

  蘇乙接著搖頭,深吸一口氣道:「龍婆,只要咱們聚集一處,那黃父必然會百般警惕。相反,現在是它以為最接近能搞死我的時候,也正是我們可以出其不意殺他個措手不及的最佳時機。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咱們滅掉他的概率只會越來越少。」

  他看向龍婆,眼神炯炯一抱拳:「所以,請龍婆傳我佛母灌頂法,還有託夢入夢之術!黃父,最好由我去對付!也只能讓我去對付!」

  龍婆深深看著蘇乙:「末法時代,咱們修行人倒也不必拘泥於門戶之見。法我可以傳你,但這法豈是短時間就能學會的?也許等你學會這兩門法,已經是幾個月以後了。」

  蘇乙笑了笑:「那龍婆就太小瞧我的天賦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龍婆,不如你隨便傳我一個無關緊要,但又有些難度的法,你且試試看,我用多久能學會?」

  龍婆搖頭道:「火土,就算你真的學得很快,這件事還有個阻礙。」

  「什麼阻礙?」蘇乙問道。

  「我們這一脈傳法,並非口傳心授,而必須是合籍雙休。」龍婆道,「當年我師父傳法給我便是如此。你要是想學我的法,你也得如此。」

  蘇乙怔住了。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