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行動雖然不能說易如反掌,但絕對稱得上是勢如破竹。
這也正常,集結了幾乎整個武林的精英力量,有一個當世一流的指揮官,再加上當世頂尖的高手,又是從裡向外攻門,豈能連一個城門都攻不破?
計策、行動、力量、等等一切都沒出問題的情況下,結果自然也就沒問題了。
事情順利到什麼程度?
陳友諒聽聞萬安寺有動靜後,立刻猜到這群人要出城,於是他果斷帶領丐幫想要跟著沾光混出來。
但等他們趕到城門口以後,蘇乙和六大派的大部隊已經出城了,殘餘的守軍在城門下集結,和趕來的丐幫正好打了個照面。
雙方面面相覷,短暫沉默,隨即爆發出激烈廝殺。
這時周邊的援軍也都到了,丐幫數百人,最終只有陳友諒帶著十幾個心腹奪馬而逃,其餘全部戰死,損失慘重。
但他又剛好和西大營出動的騎兵碰到一起,被追得跟兔子似的滿山跑。
也是他運氣好,慌不擇路下選擇了正確方向,往黑風口方向而去,他趕到的時候王保保正要下令士兵們放火,眼見數騎飛奔而來,後面還跟著大量蒙古騎兵,王保保頓時一怔,還以為是之前有武林人士掉隊,這時候追了上來。
他微微一猶豫便作出決定,讓士兵們暫緩放火,放陳友諒進入山谷後,再攢射一波逼退騎兵,這才放火點燃毒草。
陳友諒逃出生天,驚魂未定,狼狽不堪。
此時他身後只剩下三個心腹跟著,各個都帶傷。
群雄見了他都十分疑惑,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
陳友諒拍馬趕到蘇乙面前,下馬單膝跪地激動道:「丐幫八袋長老陳友諒,拜見逍遙蘇掌門!」
丐幫的?
群雄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冒出個丐幫的人來。
倒是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兩人對視一眼,表情頗為微妙。
之前蘇乙就篤定地告訴他們丐幫有問題,但今天一番行動跟丐幫都沒產生什麼交集。
現在臨走了,丐幫卻突然跳出來了,怎能不惹人生疑?
陳友諒激動看著蘇乙,一副很崇拜的樣子,他已經準備了一籮筐恭維的說辭跟合理的解釋,就準備向蘇乙開口陳說。
他有信心蘇乙絕不會懷疑他,並且會對他頗有好感。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蘇乙卻對他問也不問,只是點點頭,然後便環顧一周,大聲道:「諸位,咱們尚未脫險,此地不宜久留,此去往西兩百餘里便是太行山下的九龍鎮,那裡是關先生的地盤,到了那裡,咱們才算安全!」
群雄自無不可,轟然應諾。
蘇乙這才看向趙敏,道:「趙姑娘,咱們就此別過吧,我就不與王兄告別了,以後山高路遠,各自珍重。」
此話一出,趙敏一直提著的心微微放下幾分。
雖然早就猜到蘇乙斷不是出爾反爾的小人,但如今出了大都城,她和兄長王保保的命運全都牽繫於蘇乙一念之間,要說不擔憂蘇乙改變主意,那是不可能的。
也正因此,王保保才藉口斷後守於黑風口放火,實則是故意跟蘇乙等人分開,以防其突下辣手。
王保保在路上就告訴趙敏到了這裡要藏在他軍中,以防不測。
不過趙敏卻沒有聽,一來她信蘇乙,二來如果蘇乙果真沒有加害之意,她此舉就成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願再被蘇乙看輕。
還有三,她也抱著萬一蘇乙果有歹心的警惕,她留在蘇乙身邊可讓其放鬆,一旦事有不對,她也能比哥哥先察覺到,提前向哥哥示警。
好在她所擔憂的一切都沒有發生,蘇乙很直接地提出了告別,甚至什麼都沒多說。
這反倒讓趙敏有些恍忽,回顧之前發生的種種,都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疏離感。
聽得蘇乙跟她提出告別,趙敏心中複雜萬千。
就是這個男人,害得她家成了叛逆,一家幾百口子都被抓了,生死未卜。
但也是這個男人帶著她和哥哥逃出了生天。
要說仇,好像從一開始就是她先對付蘇乙的,大家互為敵手,各憑手段,也談不上仇恨。
要說恩,那就更談不上了。
豺狼的慈悲只是為了吃到更多更肥美的羊肉,趙敏很清楚蘇乙的用心險惡。
朝廷勢必會派兵圍剿她父親的地盤,而父親也一定不甘心束手待斃。
可要跟元廷徹底決裂,他們身為蒙古人也不可能下這個決心,眼下的局勢如何是好,只怕要小心籌謀和斟酌,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而這一切,都是面前這個男人造成的。吧書69新
該恨他?還是願賭服輸?
「蘇乙,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趙敏咬著唇道,「天下英雄都入你瓮中,時機一到你登高一呼,必然從者如雲,天下歸心。不但如此,你還斷了孛兒只斤氏的一臂,讓我們汝陽王府和朝廷互相攻伐廝殺,而你們漢人坐收漁利,你真是好深的算計,好大的野心。」
「妖女!蘇掌門宅心仁厚放你一條生路,你還膽敢大放厥詞!」鮮于通對趙敏大喝道。
「他可不是宅心仁厚……」趙敏眼中閃過譏諷,「若非活著的趙敏比死了的趙敏更有用?你以為他不殺我?你們都看錯他啦!這個人的心是鐵做的,根本沒有半點仁慈!」
「對待韃子,本就該心堅如鐵,你覺得蘇掌門心腸硬,恰好說明蘇掌門立場堅定,要和你這妖女劃清界限!」滅絕師太澹澹說道。
群雄聞言紛紛附和,但蘇乙卻敏銳聽出滅絕的規勸之意。
他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
「趙姑娘,蒙元必將滅亡,你們蒙古人也必將敗走中原。」他說,「你們如今跟黃金家族決裂,等於成了蒙古人的公敵。日後就算回到草原上也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汝陽王一脈該何去何從,是時候要好好想想了!好自為之吧。」
他澹澹一笑,環視群雄:「我們走!」
蘇乙很快帶著六大派的人遠去了。
陳友諒鬧了個沒趣,一咬牙還是跟著蘇乙走了。
王保保很快趕了過來,沉聲道:「蘇乙還算言而有信,敏敏,他有沒有說他帶著這群武林人要去哪裡?」
「太行山,反賊的地盤。」趙敏道。
「路過孛羅帖木兒的地盤……」王保保微微沉吟,面露狠色,「要不要通知孛羅帖木兒,讓他們互相殘殺?」
孛羅帖木兒是汝陽王府的政敵,一向不對付,可以預料到的是此番朝廷但凡要對付汝陽王府,孛羅帖木兒必然是先鋒。
王保保此刻已適應了角色,開始思考以後的局面,考慮怎樣削弱敵人了。
趙敏搖搖頭,低聲道:「沒用的,這個人不會給咱們這種機會的。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咱們家……」
「不要說這種話!」王保保卻沒有責怪趙敏的意思,「蘇乙這種人遲早會是咱們的敵人,就算你不惹他,他也要來對付我們。只能說天意如此!」
「咱們得快些趕去大同。」趙敏道,「得讓爹爹出面跟孛兒只斤氏周旋,儘量通過談判,贖回咱們的家人。」
「咱們麾下的將士,只怕有不少人心向孛兒只斤,執迷不悟。」王保保嘆氣道,「敏敏,這回咱們算是無路可退啦。」
「那咱們就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下去!」趙敏一臉堅定地道。
雙方就從黑風口分道揚鑣,一個向西北方向而去向大同,汝陽王的地盤;一個往西南方向去往太行山。
下次再見,已很難預料是何等光景了。
值得一提的是,小昭等人從京城出來後,也直接趕往太行山下的九龍鎮,這是他們和蘇乙提前約定好的匯合地點。
除了他們,張無忌也趕來和蘇乙匯合,徐達帶著西北軍也出了西域,向甘陝一帶靠近。
天黑的時候,蘇乙等一群人終於出了蒙人的勢力範圍,來到了義軍治下。
這裡的義軍首領叫「關先生」,前不久剛和中路、東路的紅巾軍進攻大都,但慘遭汝陽王和孛羅帖木兒聯手圍剿,兵敗退守太行山,連帶山西、陝西一代的義軍也全都被汝陽王清剿乾淨。
這關先生的勢力難得不是打著明教的幌子行事,其本人也十分神秘,不知道是何來歷。
按照原歷史,此人不久後將轉戰東北,攻克上都遼陽等地,之後數年他將攻克高麗王庭。
只可惜終究是時運不濟,在高麗中了高麗王大規模的美人計,致使軍隊高層只知淫樂享受,迅速腐化,導致二十萬大軍喪失鬥志,被高麗人反攻,包括關先生在內,大部分被殺,只剩下萬餘人輾轉脫險,逃回東北,又被等待他們的蒙人一網打盡。
這關先生手握數十萬重兵,雖在山、陝一代吃了敗仗,但底蘊仍在。
整個北方,這支義軍算是最強大的了,而且常年和元廷主力軍作戰,所率部下驍勇善戰,也是其他義軍無法相比的。
但槍打出頭鳥,對於元廷來說,威脅越大的義軍,越要堅決打壓。
現在的關先生,未來的張士誠和陳友諒都是如此。
朱元章之所以能在這場逐鹿之戰中笑到最後,關鍵不在他多能打,而在於他「高築牆、廣積糧和緩稱王」的平定天下戰略方針。
元朝所有的主力被關先生、陳友諒和張士誠等人消耗得差不多了,而朱元章接受了所有人的地盤和人手,等元廷反應過來時,朱元章已經成為龐然大物了,元廷無力對付,於是便無力回天了。
蘇乙對這個關先生很感興趣,他之所以把匯合地點選在這裡,其實也抱著看看能不能和這個關先生接觸一番的希望。
若是能把這個關先生也納入自己的義軍體系之中,那可真就是「大業可期」了。
不過關先生終究還很遙遠,而且人家是手握重兵的大人物,能不能看得上蘇乙這種「鄉野武人」也說不定。
但六大派的投誠卻是實打實的。
到了九龍鎮後,空聞第一個帶著少林眾僧來到蘇乙面前,當著所有人的面康慨陳詞,決心「做獅子吼」,舉派公開抗元,和韃子不共戴天,勢不兩立。
空聞表示願意號召天下禪宗信眾一起加入蘇乙麾下的「逍遙軍」,並積極組建「僧兵」,共襄盛舉,共舉大業。
數十年前,陽頂天一心想要聯絡天下群號共抗元廷,只可惜不但沒成功,還跟少林三渡結了仇。
之後明教和中原武林漸行漸遠,結仇無數,乃至今日覆滅之果。
只怕他們死也想不通,為何今日少林竟主動要求加入蘇乙麾下義軍,主動表示公開抗元。
蘇乙對少林的壯烈之舉給予了高度評價,不過對於圓真的立場卻只口不提,不做評價。
在蘇乙心中,圓真已是個死人,這個人的作用已經發揮完了,可以真的去死了。
想到圓真,蘇乙這才想起現場除了六大派的人,還有個陳友諒。
不過不等他跟陳友諒說話,張三丰便站出來第二個表態了。
他和他的徒弟們也都商議過了,決心和少林一樣,站出來公開抗元。
不過武當要遲一些再表明立場,因為武當山中,還有俞岱岩和殷梨亭等弟子駐守,他得先把這兩個弟子都接出來再做打算。
跟著便是崑崙派,何太沖夫婦在抗元大計上表現十分積極,態度也十分堅決,這番大義凜然倒是讓別人對他們刮目相看。
崆峒五老經過商議,決定帶著他們的義軍,也都加入蘇乙麾下,接受蘇乙的整編,背靠大樹,一起抗元。
最後便是華山派了。
不管願不願意,鮮于通到這個時候不表態都不行了,華山派也決心公開抗擊元廷,和逍遙派共襄盛舉。
千萬別覺得六大派就是六個鄉野門派,人數加起來也就幾千人,不足為慮。
事實上,以六大派的名聲和地位足以號召很多人加入隊伍,只是一個少林,只怕就能讓豫中一代的漢人百姓趨之若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