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寢室,皆稱臥內。而天子之禁中,則稱大內。
真龍棲息之所,乃凡人不可窺測之地,是以除了有宮禁守衛,還有一些專門在大內中保護皇帝的高手。
這些高手要麼本身就是皇室所培養的忠心耿耿的宦官奴才,有的是經過重重篩選測試才得入宮,受制於宮禁毒蠱之術,專司保護帝王安危。
這些人倒也並非全部是為了榮華富貴而來,有相當一部分是為了門派傳續發展,還有一部分是為了個人發展,為宮禁中收藏的各種武功秘籍而來。
但不管是哪一類人,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當世頂尖的高手,今日蘇乙等三人勢必要面臨一場不可避免的惡戰!
在蘇乙艱難探尋轉進後,三人終於摸到了皇帝午憩的位置——興聖宮。
這是皇后所居住的寢宮,元至正帝非常寵愛自己的皇后,他的這位皇后是個高麗人,也是中華有史以來第一個外國皇后,史稱「奇皇后」。
據之前一個傳膳的太監所說,皇帝醒後要要喝羊肉湯,一定要把湯趁熱送到興聖宮去。
因此蘇乙判斷,皇帝現在就在興聖宮中午憩。
興聖宮很大,四轉四進的大宮廷園林,宦者如雲,宮女如林。
守衛寢宮的禁衛甲胃鮮明,威武神勇,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將整個寢宮圍得水泄不通。
光是突破外圍防衛,就耗費了蘇乙等三人不少時間精力,但到了寢宮院牆內後,三人才發現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寢宮建築位於整個宮苑最中央,宮殿四周有數百米距離的平坦空地,無論想從哪邊接近都勢必要穿過這片空地。
問題來了,在四面空地的盡頭,寢宮建築的屋檐下,都有禁衛站崗守衛,也就是說到了這裡,除非是挖地道鑽過去,否則無論如何都要暴露身形了。
這些禁衛也就百人左右,不算太多,但暗中還有多少高手在守衛,就不一定了,即使是蘇乙也無法判斷,因為真正的高手都極為擅長隱藏自己的氣息,不會讓別的高手輕易感知到。
蘇乙只能憑藉自己的直覺和經驗判斷,在寢宮二層閣樓四角,隱隱見到有人影矗立不動,想來必然是守衛的高手。
而這只是外圍,寢宮內必然也有高手守衛,甚至無論是皇帝還是皇后,也一定還有貼身的高手作為保護皇帝的最後一道防線。
所以儘管經歷八十一難殺到了距離皇帝只有一牆之隔的地方,但想要見到皇帝本人,只怕還要過五關斬六將。
蘇乙等三人躲在林園假山下的涼亭一角,遙遙凝視不遠處的宮殿。
這寢宮之中布局如何,蘇乙無從判斷,到了這一步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取巧,只有硬碰硬一條路可以走。
蘇乙很清楚,想要拿住皇帝並且全身而退,關鍵的關鍵在於四個字——速戰速決!
一旦被大內高手纏住,一旦被禁衛護送皇帝離開,再想接近皇帝,就必定千難萬難。
留給蘇乙的機會並不多。
蘇乙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看向張三丰和滅絕師太二人,後兩人此刻臉上也寫滿絕決和凝重。
計劃早就制定好了,甚至為了而這次刺殺,蘇乙還特意教了滅絕師太一套「刺殺之術」。
說是「刺殺之術」,其實就是那套從葵花寶典中衍化優化出來的劍術,迅疾如電,威力驚人。
蘇乙是照顧滅絕師太的面子,才沒有直接說嫌她武功低。
但只有蘇乙和張三丰兩人,人手又的確捉襟見肘,多一個滅絕,至少多出一成把握。
蘇乙表情嚴肅做出依計行事的手勢,張三丰和滅絕師太齊齊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運轉內力突然電射而出,一高一低,一前一後,像是倦鳥投林般迅疾而去!
倉啷!
隨著不分先後的兩聲錚鳴,兩人在半空中幾乎同時捏碎手中拐杖,顯出手中長劍來。
也就是在這一刻,寢宮內部幾個房間內正在閉目養神的幾道人影齊齊睜開了眼睛。
張三丰和滅絕師太的速度極快,數百米距離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數息既至,但能在大內守衛的禁軍無一不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的反應也極快!
「敵襲!」二樓一角,一個金髮碧眼的色目人用蒙語厲聲大吼著發出警告,隨手一甩,便見一串鐵珠向張三丰和滅絕師太籠罩激射而來。
與此同時二層閣樓另外三個角落的人影閃動,眨眼消失不見。
樓下房檐外守衛的禁軍也都反應過來,紛紛端起手中弩箭便向飛來的張三丰和滅絕師太發射。
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張三丰和滅絕師太還沒來得及動手,便已招致了凌厲果斷的阻擊!
丁零噹啷……
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幾乎同時將手中長劍舞得潑墨不進,但見火花迸射見,所有弩箭、鐵珠紛紛彈射開來,一波攢射未盡,兩人已衝到了宮殿屋檐下,下一秒血光迸濺而起,殺氣瞬間瀰漫開來!
這些禁軍都有些武藝,且頗懂軍陣合擊之法,但他們碰到的是張三丰和滅絕師太!
張三丰劍法飄逸凌厲,一劍一個,殺人根本不用第二劍!
滅絕師太學了蘇乙的劍法,招招狠辣迅捷,便是稍有阻礙,憑藉倚天劍削金斷鐵之鋒銳,也是無往而不利,殺得毫無阻礙!
二樓發出鋼珠之人如同大鳥般降落,口中發出厲嘯聲,一手當頭抓向張三丰頭頂。
張三丰正在人群中廝殺,卻是頭也不回以四兩撥千斤的法門挑上一人迎向這人。
噗!
但聽骨骼碎裂之聲瞬間響起,被張三丰挑上去這人連哼都來不及,大好頭顱就被一把抓了個稀巴爛,如破西紅柿般爆裂開來,紅白之物漫天飄灑而下!
這是純正鷹爪功,只這份功力,便是白眉鷹王殷天正在他面前都略遜幾分!
但血霧未曾散盡,這鷹爪功就見一劍刺破血霧突然襲來,突兀到極致!
鷹爪功臨危不懼,在半空勐地翻轉,竟是躲過了張三丰一劍,但他身形未穩便用餘光瞥見一道銀白匹練一閃而來,向他攔腰斬下。
他心中一凜急忙使了個千斤墜的功夫讓身形急劇墜地,再次躲過了滅絕師太刁鑽一劍!
連續躲過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分別一擊,鷹爪功貼地蛇形,便要擺脫追殺然後起身反擊。
但便在這時張三丰和滅絕師太一前一後,左右夾擊,封死了他所有去路。
鷹爪功面色劇變,如困獸般狂吼著反擊,用出同歸於盡般剛烈的招式,想要死中求生。
但這世上又有幾人能抵得上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兩人演練過的聯手合擊?
他擋住了張三丰的一劍,最終被滅絕師太一劍梟首!
鮮血如注噴涌間,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已毫不留戀各自轉身重新殺向那些攻來的禁衛,然後齊齊撲入殿門之中!
剛進殿門,就見三道人影齊齊向他們二人撲來!
正是之前在二層閣樓其餘三個角落的那三位高手!
這三人一個力大無窮,使環首大刀,用的是太行派失傳的刀法;一個用杖,使的竟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伏魔鏟;最後一人劍法凌厲,招式狠辣兇殘,用的居然是華山派的看家劍法,只是劍術比起華山掌門鮮于通以及各位長老,要高出一大截來。
這三個高手放在外界任意一個都是當世頂尖高手,甚至若是單打獨鬥,以前的滅絕師太也未見能贏,但在這深宮大內之中,他們卻只是沒有名字的守衛。
眼見三大高手來襲,張三丰和滅絕師太迅速身形轉換,一前一後背靠背,展開凌厲反擊!
與從同時,大殿深處人影幢幢,幾道強盛氣息不加掩飾而來。
大殿大門,甲胃鮮明的禁軍正蜂擁而入。
更外圍,得到示警的警衛軍正緊急集結,包圍整個興聖宮!
幾乎是在張三丰等人進殿之後的第一時間,蘇乙也化作離弦之箭向寢宮飛射而來。
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衝殺進去的張三丰和滅絕師太所吸引,根本沒人注意到蘇乙的存在。
蘇乙像是一隻大鳥滑翔至大殿附近,突然提氣勐地升高,如穿雲燕般沖天而起,到了二樓閣樓。
到了二樓,先是環繞一周的四方迴廊,蘇乙身化殘影速度快到極致,眨眼便到了一處通往內間的大門,身形一閃便進了大門。
蘇乙一眼便看到大殿下方激鬥正酣,張三丰和滅絕師太正在和三位高手纏鬥,他們外圍有七個頭挽道髻的長袍人手持長劍,以北斗七宮方位站位,將戰團團團圍住,伺機而動。
更外圍還有一個紅衣喇嘛,一個老太監氣勢驚人,死死盯著場中清醒,大門口上中下三排禁衛密密麻麻整齊排列,手中弩箭齊齊對準中間。
這樣的局面只是看一眼都讓人心生絕望,更別提去闖、去打了!
蘇乙只是看了眼戰團便飄然一閃,人從另一側遠離了大殿。
那紅衣喇嘛似有所覺,勐地抬頭看去,目若閃電,但卻什麼都沒察覺。
他微微狐疑,但最終還是把關注點重新放在了張三丰和滅絕師太身上。
場中此刻傳來兩聲慘叫,卻是張三丰和滅絕師太配合殺人,造成一死一傷。
用刀的死,用劍的斷了一臂,只剩下用鐵杖的退得及時,沒有受傷。
他們一退,七個長袍道人齊齊攻來,七人以獨特韻律齊攻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劍陣綿密,攻擊如浪,生生不息。
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如臨大敵,兩人奮力拼殺十餘招,最終雖殺退七人,卻並未造成任何損傷,也未能闖出戰陣。
不過滅絕師太卻藉助倚天劍斬斷了三柄長劍,破陣只怕是遲早的事情。
「全真教的北斗七星陣?好,真不愧貴祖師威名!」張三丰認出這七個道人來歷,忍不住道。
這話表面是誇讚,但其實是諷刺。
當年王重陽何等英雄?一生失志抗擊異族,但後輩徒孫卻和韃子沆瀣一氣,如今居然還跑來皇宮做起了朝廷鷹犬。
七個道人都露出惱怒之色,但神情也都極為凝重震撼,顯然張三丰和滅絕師太的實力也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你是峨眉派的滅絕老尼?」外圍,那個紅衣喇嘛認出了滅絕師太手中的倚天劍,突然用半生不熟的漢語說道,語氣森冷,「很好,很好,看來峨眉派已經沒有在這世上存在的必要了!」
頓了頓,他又看向張三丰問道:「你又是誰?」
不等張三丰發話,另一個氣息雄厚的老太監上前一步,獰笑道:「真是狗膽包天,膽敢深入大內行刺陛下!無論你們是誰,都難逃九族夷滅之禍!」
「殺!」
滅絕師太和張三丰都沒有跟他們廢話寒暄的意思,兩人很有默契再次沖陣。
果然,不到兩息,就有兩個道人被張三丰和滅絕師太分別打死,北斗七星大陣不攻自破!
嗡嗡嗡……紅衣喇嘛突然甩出一道金輪,向張三丰席捲而來。
與此同時,那華服太監怪叫一聲也向滅絕師太衝來。
他們剛離開,原地突然人影一閃,又顯出一個太監的身影來,這太監眼睛狹長,微眯著眼睛驚疑不定看著滅絕師太的招式武功,覺得跟自己所學武功竟十分相似,似出同源……
皇后寢宮大殿之中,帷幔重重,十餘位侍女正神色不驚地穿插帷幔之間,伺候皇帝和皇后更衣。
四個面色紅潤、鶴髮童顏的太監躬身立在龍榻四邊,在靠門的位置,還有一個喇嘛、一個劍眉朗目的中年肅穆而立。
這六人也都是皇帝的暗衛,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是守護皇帝安危的最後一層防線。
帷幔中,傳來一個略帶威嚴的男人聲音:「宮廷守備森嚴,賊人卻突然出現在這興聖宮中,他們是如何不驚動重重守備進來的?又如何知道朕在此處?」
一個長臉太監躬身道:「回陛下,恐有內應指引。」
「內應?」皇帝驚疑,略帶薄怒,「誰的人?莫非是太子的?這逆子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