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乙打敗明教高層後的事情,殷梨亭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滅絕師太要和楊逍一戰,而他在開戰之前得知紀曉芙居然是心甘情願委身於楊逍,還為他生了一個叫不悔的女兒……
殷梨亭一想到這件事就心如刀絞。
他跟張三丰也沒有多提這件事,只是含糊說自己因為紀曉芙的事情跑了出去,七弟莫聲谷怕他有事也追了出來。
後來兩人在戈壁中迷失道路,結果遇到了一群和尚,這些和尚認出了殷梨亭和莫聲谷,一見面就圍攻他們。
彼時殷梨亭本就激憤難平,見狀直接瘋魔,招招拼命,都是跟對方同歸於盡的打法,這樣一來使得對方活捉殷梨亭的希望落空,於是其中一人施重手以大力金剛指將殷梨亭四肢關節捏碎,然後將他拋擲到沙坑中,任其自生自滅,只是抓走了莫聲谷。
再到後來,殷梨亭很幸運地被峨眉弟子救起,然後碰到了蘇乙。
儘管張三丰早有猜測,但確定蘇乙就是符的主人,他還是十分激動,他打斷殷梨亭好幾次,詳細詢問蘇乙的每一個動作。
得知蘇乙在給他符紙前,在每張符上都要滴血、念咒,張三丰急忙道:「他念的是不是九曜順行,元始徘徊,華精熒明,元靈散開,流盼無窮,降我光輝,上投朱影,解滯豁懷,得駐飛霞,騰身紫微,解厄化災,急急如無極高真律令?」
殷梨亭仔細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是。」
「這是九星咒!」張三丰激動地走來走去,「陰符派畫符念咒都有嚴格科律,每個步驟都不能省略、馬虎!這續命符我也認得,這九星咒我也曉得,可為什麼我念來就不靈?那茅山這一代的天師也不靈?偏偏這蘇乙就靈?關鍵一定在那一滴血上!」
「不對,這符也不對,和我所知的細微之處有所差距……」
眼看張三丰又陷入到自己的精神風暴中,殷梨亭和俞岱岩面面相覷。
俞岱岩到現在還不敢置信,猶豫片刻,問道:「六弟,不是師哥不信你,只是這事太匪夷所思,堪稱荒謬。你再想想,這畫符滴血是不是只是掩飾,那蘇掌門其實另有手段?你有沒有吃過什麼藥丸?或者他給你行過針?也許是你不知道的時候,他給你行過針?」
殷梨亭無奈道:「三哥,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除了貼符,他什麼都沒做過。我到了豫中時,第一張符失效,這第二張符還是我自己貼的。是真是假,我豈能分不清?」
「可惜你沒有親眼看到那符,你沒有親手碰過它,你若是拿起過它你就知道,這符決不是假的!否則小小一張紙,怎麼會有如一塊石頭那麼重?」
「難以置信,真是難以置信!」俞岱岩搖頭,仍無法接受,「咱們雖是道士,但正因為咱們是,所以咱們才更知道這符籙金丹之說,其實虛無縹緲,不足為信。否則咱們武當也不會以武立派了。」
「更別說,師父一直教導咱們,可學玄門的道理,可尊玄門的神仙祖師,但萬不可沉迷於金丹符籙之假說中,否則蹉跎一生,也徒勞無功……」
「只怕現在想來,是為師孤陋寡聞,誤人子弟了!」張三丰此時回過神來,接過話道。
他深吸一口氣,神采奕奕,眼神炯炯,看著殷梨亭道:「梨亭,你剛說,這蘇掌門提出兩種辦法供你選擇,是也不是?」
「是!」殷梨亭道,「一種是西域金剛門有種叫黑玉斷續膏的神奇藥物,可醫治我的傷勢;還有一種是他們逍遙派有種武功,據說可生殘補缺,斷肢重生……」
「這,世間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俞岱岩激動不已,「這豈非是仙術?」
「只怕就算不是仙術,也差不多了。」張三丰深深道,「西域金剛門……據我所知,這西域金剛門乃是昔年少林叛徒火工頭陀的衣缽傳承,火工頭陀也會大力金剛指,莫非……」
他看向殷梨亭,眼神微眯:「我想蘇掌門提起這個門派,不止一層意思。」
「師父,咱們如何是好!」俞岱岩激動叫道。
他比殷梨亭更激動,他已經癱瘓十年了,這十年來生活不能自理,連大小便都要人伺候的日子他過夠了!
如今看到能夠恢復的希望,他怎能不激動莫名。
「淨心!」張三丰輕喝一聲,俞岱岩這才微微收斂情緒。
「道不可輕傳,若是真有這種神奇武功,豈能輕易傳於他人?」張三丰嘆了口氣,「這蘇掌門,只怕是真正的高人,他肯幫梨亭,已是宅心仁厚,古道熱腸了。咱們豈能貪心不足,奢望更多?」
「是,師父!」俞岱岩失落地道。
「不過你也別灰心。」張三丰不忍這徒弟失望,「蘇掌門約為師去少林會晤,我也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這位高人。若是可以的話,我會向他提及此事的。至於梨亭……」
張三丰看向殷梨亭,微笑道:「痴兒,如此造化,當然要應下了!更何況蘇掌門寬宏大氣,可以讓你不退出咱們武當,不另投他門。只是讓你去逍遙派做個客卿。梨亭,人家這就是為了救你的命,才想出這兩全之法來,這是大恩大德呀。」
「是,師父,弟子何嘗不知?」殷梨亭激動道,「我和蘇掌門素未蒙面,他肯如此幫我,必然是看在無忌的面子上。」
「少林一行,既關乎武林公事,又關乎咱們武當的私事,說不得,為師也要走一遭了。」張三丰做出了決定,「岱岩,為師決定今晚就出發,趕往少林!武當就暫時交給你了,記得照顧好梨亭。」
「師父,這麼晚了,不如明早……」
「不不不,我是一刻也等不了!一息也等不了!」張三丰激動道,眼中充滿朝聖般的憧憬,「朝聞道,夕死可矣!我張君寶蹉跎百年不得開悟,本以為與大道無緣,便如凡夫俗子,芸芸眾生一般,最終落得黃土一捧,灰飛煙滅!」
「不想一百一十多歲了,居然還能有此造化!我怎能再等?怎能不去?」
「萬一我大限明日就到,起碼讓我死之前得聆妙法,那我死也無憾了!」
「師父長命百……呃、師父壽與天齊,何必說這種喪氣話?」俞岱岩道。
張三丰哈哈一笑:「死也不是什麼喪氣的事,不過是輸給了天一局罷了。去休去休!」
話音未落,人已不見蹤影,只是餘音裊裊,似從山澗傳來。
「這……」
俞岱岩和殷梨亭面面相覷。
「師父也太心急了吧?連前山都不走了。」殷梨亭道。
「前山那麼多台階,他老人家才懶得下呢。」俞岱岩嘆了口氣,「六弟,咱哥倆這回,算是相依為命了。」
少室眾峰幾峰別?一峰晴見一峰雪。隔城半山連青松,素色峨峨千萬重。
三日後的清晨,少室山下。
蘇乙等一行五人風塵僕僕而至,到了少林山門之前。
蘇乙仰望著山腳下這座古樸巍峨的山門,怔怔出神。
「大哥,怎麼發起呆來啦?」小昭見蘇乙異狀,忍不住出聲問道。
蘇乙回過神來,笑道:「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他只是想到了他所經歷的每個世界都有少林,雖然此少林並非彼少林,但這個世界的少林,也未免太脆弱了吧?
居然被趙敏給一窩端了。
而且趙敏端了少林寺的時候,後期連張無忌都頭疼的少林三渡在哪兒?他們只是眼睜睜看著嗎?
少林寺藏經閣的七十二絕技在哪兒?也被打包帶走了嗎?
這件事現在想來還是有些蹊蹺,此行還是要謹慎些。
「蘇大哥,你和張真人便約在少林寺山下見面嗎?」周芷若好奇問道。
「只說是少林寺,卻沒提在哪裡。」蘇乙搖頭,他看向趙敏,「趙姑娘,你的手下呢?」
趙敏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四下觀賞著風景。
這一路上她十分老實,至少表面是這樣子的,基本上蘇乙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雖然一路風餐露宿,她一個嬌滴滴的郡主也不叫苦。
一路騎馬,就連周芷若都有些受不了,隔一段時間都要休息一陣,甚至偷偷給兩腿內側墊布片。但趙敏竟愣是一聲不吭,從頭到尾堅持下來了。
「我們豈敢大搖大擺來到這少林山門之所?」趙敏道,「我們約好在登封縣匯合,想來他們在那邊等著我呢。」
登封縣?
蘇三七皺皺眉,登封縣倒是不遠了,但要繞過少林寺,還得走七八十公里。
若是走山路倒是近,二十多公里就到了,可這樣一來就要穿過少林寺的地盤,少林寺可不是能讓人隨意借道的地方。
「既然你的手下在登封縣,你怎麼不早說?」小昭哼了一聲道,「你早說的話,咱們之前的路口就不往這邊走了!」
「難道你家大哥不是要先跟張三丰匯合,才去救人嗎?」趙敏笑呵呵道,「小昭,你怎麼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卻呆呆的?」
「你才呆呆的!」小昭噘嘴道。
「你要是給我做丫頭,我絕對不要,氣也被你氣死了。」趙敏嘆道。
「我才不要給你做丫頭呢!」小昭道,「你就算要,我也不去!」
「這麼說,你承認你是個做丫頭的咯?」趙敏笑嘻嘻道。
「你……」小昭氣得指著她,「大哥!你看她!」
「就知道告狀……」
這一路上小昭都在跟趙敏鬥嘴,兩人都樂此不疲。雖然總體來說趙敏占上風,但小昭本就古靈精怪,有時候也會捉弄得趙敏氣急敗壞。
兩人這一鬧,反倒是周芷若跟蘇乙有了更多相處時間,只要歇息時,周芷若就以錄寫蘇乙的「諜戰良策」為由,跟蘇乙黏在一起。
蘇三七這一路表現出了他盡職盡責的一面,將整個隊伍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噹噹,就算是蘇乙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兩人正鬧著,少林山門處的守門僧人卻徑直向蘇乙這一行人走來。
這是兩個很魁梧的僧人,穿著明黃僧衣,兩人皮膚黝黑粗糲,看起來孔武有力的樣子,樣子也長得不甚面善。
「阿彌陀佛,可是逍遙派蘇掌門當面?」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雙掌合十行禮問道。
蘇乙上下打量這兩人一番,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異色,回禮笑道:「兩位大師有禮了,在下就是蘇乙。」
「真是蘇掌門?」這僧人露出驚喜之色,急忙再拜道,「小僧圓心,這是我師弟圓悟,在此恭候多時了。」
「哦?貴派知道在下要來?」蘇乙問道。
「是武當張真人已來到鄙派,言及蘇掌門不克便至。」圓心道,「方丈師叔特令我二人在此迎接貴客,以示尊崇。」
「原來張真人已經到了啊大哥!」小昭喜道。
蘇乙笑了笑,道:「在下攜有女伴,不好進入佛門重地,便不叨擾了,改日有空,再拜訪貴寶剎。勞請轉告張真人,我們在登封縣城東門外等他。」
「無妨無妨!」圓心急忙擺手道,「蘇掌門是貴客,為了迎接蘇掌門,方丈師叔已經宣布閉寺一天,不接待外客,同時令所有弟子去後山做功課,不得來前殿。方丈師叔特意交代,若是蘇掌門攜女伴而來,也不必忌諱,本寺一併歡迎。」
小昭嘖嘖稱奇:「大哥,還是你的面子大,少林寺幾百年不接女客的規矩都為你破了。」
「那也不是,你大哥哪裡有資格成為數百年來第一人?」蘇乙笑了笑,「其實在咱們之前,少林寺就來過女人,我說的對吧,圓心大師?」
圓心一怔,道:「小僧一直潛心禮佛,對於此事倒是不甚清楚。」
蘇乙笑道:「少林石林聞名天下,自古多少文人騷客在其中留下詩篇文章,圓心大師不曾鑑賞一二嗎?」
「這……倒是看過。」圓心道。
他還要再說,就聽趙敏笑嘻嘻道:「陪鑾游禁苑,侍賞出蘭闈。雲偃攢峰蓋,霞低插浪旂。小昭,你知道這是誰的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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