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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教一朝覆滅,那些罪大惡極的魔頭也已伏誅,師太多年夙願達成,應當高興才是,怎麼在下卻覺師太反而憂心忡忡,思慮更多了呢?」
月色下,蘇乙和滅絕師太一前一後到了院中假山跟前。見滅絕師太駐足望天不語,蘇乙便這般問道。
滅絕師太嘆氣道:「峨眉大好基業維繫老尼一身,如今我行破釜沉舟之事,稍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怎能不如履薄冰?」
其實她不開心還有個原因,就是今天被楊逍當眾羞辱一番。
楊逍已死,明教已滅,她這份屈辱就是想報復都沒地方報復去。
滅絕師太一向心高氣傲,遭遇這等事情,怎能不耿耿於懷?
只是這件事畢竟丟臉,蘇乙問起來她怎麼好意思實話實說?
蘇乙也能猜中滅絕心思,但卻不點破,聞言正色道:「師太,元廷氣數已盡,滅亡只是遲早的事情!峨眉火燒山門公開抗元,乃是合乎天數大勢之舉!」
「在下原先的建議是讓師太聯絡其餘正道各派暗中支援義軍抗元,但沒想到師太卻有大智大勇,讓峨眉派直接站在了抗元大業的風口浪尖之上。」
「誠然,此舉也將峨眉派置於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但越是大風險,越是伴隨著大機遇。明教覆滅,各地義軍迫切需要新的依靠和支持,峨眉在這種關鍵時刻站出來,各路義軍但凡有心要尋找新的助力和依靠,首選必是峨眉派,這便是師太破釜沉舟地大勇之舉帶來的好處!」
「再者,其餘各派以後若是也要舉旗抗元,他們就不得不向第一個高舉義旗的峨眉派靠攏了。到時候無論是少林還是武當,都要以峨眉派為尊,要以師太為主,這便是先機之用。」
滅絕師太的注意力被蘇乙的話吸引過來,不再暗然苦悶。
她微微皺眉道:「蘇掌門覺得,其餘正道各派以後會站出來公開抗元嗎?」
「一定會。」蘇乙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覆,「師太,我近些時日走訪調查發現,六派進剿光明頂,背後的確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推動。雖然我還拿不出什麼證據,不過此事應無差錯,確鑿無疑。這隻黑手,必定是蒙元朝廷!」
「若是在元廷強盛時,正道諸派自然不在他們眼裡。可當今蒙元無道,以致四處烽火,各大派便對地方政權造成足夠致命的威脅。→無論是哪個門派在當地振臂一呼,憑藉昔日威望必能得到如雲響應,這是韃子最忌憚的,也是最不希望看到的。」
「因此,就算是為了將威脅消滅於萌芽之中,韃子也一定會暗中對正道各派出手,削弱或者招降各派。正道諸派其實根本沒得選,他們要麼投靠,要麼反抗,別無他路。」
「但凡有識之士,都不會在這種時局下投靠蒙元。更何況全真教的下場猶在眼前,投靠韃子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當年蒙古立國時,全真教抗元派幾乎全都死於襄陽大戰之中,全真七子之一的郝大通率殘部躲進華山,創立了華山派。而全真身為當時的天下第一大教,教眾甚多,最終被元廷扶持傀儡,舉派投降元廷。
但不久後的佛道之爭中,全真教就被元廷拋棄,自此沒落,如今已只剩下小貓小狗兩三隻,蒙人不認,漢人不齒,落得兩頭不討好,自絕於世間。
蘇乙接著道:「因此其餘各派必然會站出來抗元,因為其實他們只有這一條路走。到了那個時候,峨眉派在義軍中威望已立,各派想要有所建樹,或者想要立足,就必須背靠峨眉派這棵大樹。」
滅絕師太眉頭舒展,心中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感覺蘇乙就像是一個智者,總是能給她指引前路。
遙想未來峨眉真的能在各派中獨占鰲頭的場景,滅絕不禁悠然神往。
「只是……」她微微猶豫,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老尼只怕武功和聲望都不能服眾,尤其是這次敗於楊逍之手後……再者峨眉派畢竟是女流門派,只怕難以懾服天下英雄。」
你要是好懾服,我還能找你?
蘇乙笑呵呵看著滅絕師太道:「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師太若是能集齊倚天劍和屠龍刀,完成貴派祖師郭女俠的遺願,倒也能號令天下,無所不從了。」
滅絕師太渾身驟然緊繃起來:「蘇掌門……這話是什麼意思?」
「放鬆,放鬆師太,別這麼緊張。」蘇乙笑著擺手,「我逍遙派雖隱居避世,卻也並非是與世隔絕,相反,歷代祖師皆有白龍魚服遊戲紅塵之舉,當年黃蓉女俠熔煉神凋大俠楊過的玄鐵重劍為屠龍刀,又熔煉君子、淑女二劍為倚天劍,我師祖亦在當場。」
「關於郭靖、黃蓉兩位先輩的苦心安排,我師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這個秘密除了傳於我逍遙後輩,他從未外傳過。」
頓了頓,蘇乙正色道:「九陰真經和降龍十八掌都是百餘年前稱雄武林的武功,自然非同小可。師太這倚天劍中所蘊含的秘密,的確堪稱武林第一至寶。不過師太也是一代武學宗師,應該知道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任你學個花團錦簇,不如一枝獨秀。而且我逍遙派武功博大精深,比起降龍十八掌和九陰真經來,絲毫不差。」
「這倒也是。」滅絕師太放鬆了些,「只是那九陽神功一門,你逍遙一派便足夠武林稱雄了。若你們真的想要降龍十八掌,丐幫式微數十年,想來對你們來說,取之不難。」
「便是九陰真經想要取之也不算太難。」蘇乙笑了笑,「神凋大俠楊過後人也一直隱居不出,他們那裡也傳承有九陰真經。」
滅絕師太吃了一驚,震撼片刻後感慨道:「你們逍遙派還真是所知淵博啊,這些武林秘史只怕很多門派都和我峨眉一樣當做秘密世代傳承,但你逍遙派竟如數家珍。」
「也沒那麼誇張。」蘇乙笑了笑,接著之前的話題,「相對來說,我對屠龍寶刀的興趣更大一些。因為屠龍刀里的武穆遺書,以及對蒙人作戰的經驗和兵法,才是我們目前最需要的。」
「屠龍寶刀在謝遜手中。」滅絕師太眼神一閃道,「你的徒弟張無忌便是謝遜義子……」
「我知道。」蘇乙嘆了口氣,「我會說服無忌,讓他把屠龍刀要來,交給師太。」
「交給我?」滅絕師太十分詫異。
「於公,峨眉需要屠龍刀的秘密號令天下,提高聲望;於私,這屠龍刀畢竟是郭家之物,峨眉派繼承郭襄女俠衣缽,屠龍刀也理應為師太所得。」蘇乙正色道,「這刀對在下來說,只是需要它其中的秘密公開於世即可,並無他用。但對於師太和峨眉來說,卻有更大的作用,這刀自然是交給師太更加合適。」
滅絕師太神色有些複雜:「蘇掌門如此高風亮節,真乃武林之幸,天下之幸。」
蘇乙澹然一笑,不給你屠龍刀,你這把倚天劍終究是有欠鋒銳。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有舍才有得嘛。
蘇乙接著道:「師太,如今五行旗和天鷹教已歸降,這兩股勢力不容小覷,若是一股腦兒全歸至徐達麾下,恐有喧賓奪主之危。而且天鷹教根基遠在江南,徐達麾下這支義軍,我打算讓他們在甘陝一帶起義集結。如此一來,兩軍一南一北,又互不統攝鉗制,時日一久恐有分裂之嫌。」
「不知師太對此,可有何良策?」
滅絕師太哪裡有什麼良策?
「這卻問住老尼了。」滅絕師太搖頭道,「讓老尼衝鋒陷陣,殺敵鋤奸,老尼義不容辭。但這帶兵打仗,安營紮寨的事情,老尼一竅不通。」
「我峨眉派舉旗抗元,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出麾下弟子襄助義軍,做些刺探軍情、刺殺敵軍大將的事情。其餘的,就幫不了什麼了。」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蘇乙搖頭道:「師太太妄自菲薄了。其實在下倒是有些腹稿,剛好拋磚引玉,請師太斧正。」
「蘇掌門請講!」滅絕師太精神一振,露出期待之色。
蘇乙還真沒讓她失望。
在蘇乙的計劃中,滅絕師太應該以峨眉派名義廣招天下可憐女子,根據能力強弱,建成專司刺殺、打探情報和武藝高強的特種攻堅小隊三種不同的隊伍來。
關於如何組建這些隊伍,蘇乙的經驗自然是十分豐富的,可以輕鬆編撰出訓練綱領和規章來。
蘇乙只是隨意提了一些細節,就讓滅絕師太驚為天人。
在蘇乙的計劃中,峨眉派將成為義軍最大的情報暗殺組織,並且擁有尖端武力的特種力量,並為一南、一北兩方義軍刺探情報,互通信息等等。
五行旗的力量併入徐達麾下,在西北甘陝秦嶺一代起義,名為西北軍。
殷天正攜天鷹教改名歸義軍,在江南響應,一南一北遙相呼應。
張無忌暫時作為兩軍總指揮,負責居中聯絡、統一傳達兩軍政令。
新義軍組成軍機會,日常軍令自然是將在外有所不受,各軍隨機應變。不過涉及到大方向以及原則性的政令,便要由軍機會作出決定。
軍機會預設五個長老,目前是峨眉派兩席,逍遙派兩席,還有一席空缺,待日後再做打算。
蘇乙在組織架構這方面頗有天賦心得,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莫說是滅絕師太本就不懂,就算她懂,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不過滅絕師太有一點很好,那就是不懂絕不裝懂,而且你一旦獲得她的信任,你說的任何事情她都不會輕易懷疑,而是會選擇相信和支持。
當然,這只是蘇乙對滅絕師太的印象。
兩人商談良久,直到夜闌人靜之時才意猶未盡停了下來。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滅絕師太此刻反而越發精神奕奕,這自然是因為找到了日後的方向,心中充滿幹勁。
「蘇掌門,明日各派就會啟程回中原,我也要出發,兵分兩路,一路去和另一波弟子們匯合,我親自帶著另一路去你所說的那處無名雪谷探查地形,若是合適,便將那處所在作為我峨眉派暫住之地。」滅絕師太道。
無名雪谷自然便是蘇乙和張無忌去過的那處所在了,那山谷很大,又自成生態,只要再自行耕種裡面生活個成百上千人,不成問題。
峨眉派現在失去山門,亟需一個安全的棲息之所。原本滅絕師太打算自己去尋找,不過想到蘇乙一向神通廣大,便試著提了提,沒想到蘇乙還真給了她一個驚喜。
若真有這麼一處隱秘的世外桃源,那對峨眉派來說簡直太好了。
不過這樣一來,峨眉派欠蘇乙的人情就更多了。
以滅絕師太的性子,欠了別人人情比殺了她還難受,好在這個人是蘇乙。
峨眉派和蘇乙的淵源因果早就糾葛纏繞,算都算不清了。
滅絕師太嘴上雖不說,但心裡卻早已有了主意。
「師太莫忘了準備好登山釘和足夠長的繩索,」蘇乙再次提醒道,「那山谷與世隔絕,凡人不能進入,就算輕功再好也難翻越。」
「放心吧,老尼曉得了。」滅絕師太點頭,「蘇掌門,你之前說的那些關於情報、刺殺和小隊作戰的章程……」
「我近期會將這些東西整理成文字,」蘇乙道,「這可能需要些時間,等整理出來後,一定第一時間交給師太。」
「蘇掌門已為我峨眉付出太多了,老尼怎麼忍心讓你勞心又勞力?」滅絕師太搖頭道,「若是蘇掌門不嫌棄,不如我派個弟子跟隨著你,暫時照顧你飲食起居。若是蘇掌門得暇之時,便口述於那弟子,讓其代筆記下即可。」
「這……貴派弟子冰清玉潔,和在下男女有別……」蘇乙故作猶豫。
滅絕師太饒有深意一笑,道:「江湖人不拘小節!再者老尼也希望你我兩派親如一家,蘇掌門以為呢?」
蘇乙正色道:「在下以為,師太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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