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蘇乙才結束了跟滅絕師太的商談。眼看夕陽斜墜,蘇乙適時提出告辭。
「師太,天色將晚我欲行,多謝師太屈尊紆貴肯和我這個無名小卒商談大事,在下感激不盡!」蘇乙拱手道。
滅絕師太眼有深意道:「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蘇少俠,你這樣的人,遲早會名滿天下的!老尼能結識你這樣的少年俠客,當真倍感欣慰,我武林正道也算後繼有人啊!」
「師太謬讚,在下愧不敢當。」蘇乙急忙謙虛。
滅絕師太正色道:「你我今日定計,事關中原武林安危,乃至我漢家抗元大計,當真非同小可!老尼自當為六大派督陣,依計行事。倒是蘇少俠這邊勢單力孤,萬萬小心行事,不可弄險冒進。」
「多謝師太關懷!」蘇乙道,「我不過是暗中查探,師太卻要明刀明槍上陣殺敵,在下無以為助,謹以丹心一片遙祝師太和正道武林旗開得勝!」
頓了頓,蘇乙又感慨道:「家師臨終前許下三個遺願,在下自履江湖後一直茫然無措,誠惶誠恐,不知何以完成師命。直到今日見了師太,心裡才有了底氣,有了希望,能與師太共謀大事,乃在下萬幸!」
「尊師三個遺願?」滅絕師太眼神一動,「聽蘇少俠的意思,尊師遺願,莫非包括驅除韃虜這一條?」
「師太明鑑!」蘇乙正色一抱拳,「家師一生遵循祖訓隱居避世,臨終前才堪破虛妄,決定讓我逍遙派破誓出示,救濟蒼生。他老人家臨終許下三大遺願,盼我完成。」
「這第一條,就是驅除韃虜,復我漢家河山!正因如此,在下才自不量力,以微末之軀參與這等武林盛舉,想要竭力保住抗元火種。」
滅絕師太感慨道:「當年我師祖郭襄臨終前也有三大遺願,第一條,也是驅趕蒙元,復我江山。可惜後輩不肖,數十年來碌碌無為,竟使祖上蒙羞……當年我也曾立志做大事,只可惜……」
滅絕師太有些黯然神傷,似乎想起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蘇乙微微沉默,笑了笑接著道:「好在家師第二個遺願在下已經完成了,便是尋回當年斗酒僧前輩遺失在外的《九陽真經》。」
滅絕師太神色一動,注意力瞬間被拉扯了回來。
要說她對《九陽真經》不心動那是假的,畢竟峨眉派是只憑三分之一部九陽神功就建立起來的。
若蘇乙是邪魔外道,滅絕師太早就要想辦法制住蘇乙,逼問出《九陽真經》的內容了。
對付仇敵,滅絕師太想來不擇手段。→
可現在滅絕師太已經完全信任蘇乙是武林同道,乃是正派少俠,如此一來,巧取豪奪之事,她就不屑為之了。
是以蘇乙今天三次提到《九陽真經》,滅絕師太都沉默以對,不發表任何言論。
只是心情難免複雜。
滅絕師太轉移話題道:「那麼尊師第三個遺願,蘇少俠可完成了?」
滅絕師太隨口一問,蘇乙卻面露尷尬:「呃……這個……尚未、尚未……呵呵……」
眼見這自信滿滿、風度翩翩的少年俠客居然難得露女兒態,滅絕師太頓覺大為有趣,心中也生出好奇:「尊師這第三個遺願,莫非少俠不好啟齒?」
「那……倒也不是。」蘇乙尷尬道,「這……既然是師太相詢,在下自然是據實相告。家師一生孤苦,唯恐在下學他一樣,為了門派誤了終身。是以他老人家第三個遺願,就是讓在下至少娶四位夫人,生八個孩子……呵呵,慚愧慚愧……」
滅絕師太瞠目結舌。
良久她才回過神來,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感慨:「尊師此心此願,老尼最能感同身受。若非他視你為己出,絕不會許下此願。」
「是啊,家師對我的確極好。」蘇乙頗以為然,「正因如此,他老人家的遺願,在下必然會一一完成,絕不敢有半點怠慢。」
滅絕師太忍不住問道:「那蘇少俠可覓得中意之人了?」
「未曾,未曾。」蘇乙再次露出赧然之色,微微猶豫,卻仍抱拳對滅絕師太道:「在下冒昧,峨眉乃名門正派,門下弟子必然品性皆佳。若是有適齡女弟子,希望師太能割愛撮合一番。」
滅絕愣了一下,面色古怪道:「蘇少俠,你居然讓老尼給你做媒,介紹我門下弟子與你為妻?你還真是……」
「慚愧慚愧!」蘇乙愈加赧然,「在下初履紅塵,對於男女之事一竅不通,若是只憑自己,恐難完成師父遺命。師太乃在下尊崇的前輩,只要貿然求助了。」
滅絕師太面色依然古怪,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唔……叫我做媒……」
她活這麼久,被人這麼請求,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呃,只是在下有言在先,這姑娘得接受在下多有妻室。」蘇乙道,「不是在下花心,只是師命難違……」
「好了,這件事……老尼會思量的。」滅絕師太急忙打斷了他。
「有勞師太費心了。」蘇乙恭敬拱手。
滅絕師太搖搖頭:「我派還要在此修整一晚再出發,蘇少俠,你請便吧。」
「是,徐達等三人我會讓他們在師太出發前再來和峨眉派匯合。」蘇乙道,「在下告辭!」
滅絕師太點點頭,剛要說「恕不遠送」,突然心中一動,目光從自己一眾弟子身上一一掠過。
最後目光定格在周芷若身上。
「芷若,過來!」
周芷若急忙快步趕來,俯首恭敬道:「師父,有何吩咐?」
「替我送送蘇少俠,再分些乾糧和水與他。」滅絕師太道。
「是,師父!」周芷若毫不猶豫應下,轉身對蘇乙道:「蘇少俠,請!」
蘇乙再次向滅絕抱拳告辭,這才禮貌和周芷若點頭,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滅絕師太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竟覺格外般配,不禁若有所思。
周芷若今年正好十八歲,放在現代,她剛好是高考結束,步入大學校園的年齡。
但在她的時代,她已經是年青一代小有名氣的女俠了。
因為自幼習武的關係,她的雙腿顯得十分修長緊繃,結實而蘊含野性之美。
但上半身卻飽含江南女子的纖細嬌柔之美。
她不像是殷離那般嬌小刁蠻,溫婉嬌弱和冷艷動感的氣質在她身上完美交融。
周芷若對蘇乙這個充滿好奇,一向嚴厲的師父對一位年輕人如此和顏悅色不說,還隱隱把他放在平等地位相互交流,這在周芷若看來是不可想像的。
尤其是蘇乙的武功。
之前在客棧里他居然能跟師父斗個旗鼓相當,如此年輕卻能練出這麼一身驚世駭俗的內力,也不知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自幼生在峨眉派,很少和同齡男人接觸,此刻和蘇乙並排而走,蘇乙身上獨有的男性氣息直往她鼻子裡鑽,讓她心砰砰亂跳,既好奇又雀躍,但又羞怯不已。
她只是低著頭也不說話,帶著蘇乙去去了乾糧和水,眼看快塞滿一個包袱,蘇乙見她還往裡塞,便提醒道:「周姑娘,要不了這麼多的。」
「哦。」周芷若便不再放了,把包袱打包好,遞給蘇乙。
蘇乙接過,笑著道謝。
「不客氣的。」周芷若回了一句,便又不說話了。
蘇乙問道:「我觀師太的弟子中,似乎周姑娘年齡最小?」
「的確如此,我入門晚,師父常說,我算她的關門弟子……」周芷若柔聲說道,一邊帶蘇乙走著,一邊用手不自在纏繞著垂於胸前的髮絲。
「師太很看重周姑娘,周姑娘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啊。」蘇乙煞有介事點頭道。
周芷若道:「蘇少俠也是年輕人,我覺得師父很看好你,她從來沒有像是對你這般和顏悅色對過我們。」
「你是說,師太平時對你們很嚴厲,一點也不和顏悅色?」蘇乙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芷若嚇了一跳急忙解釋,但對上蘇乙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知道自己是被捉弄了。
她頓時俏臉一紅,羞赧別過頭去低聲道:「蘇少俠……好壞。」
「男人要壞一點才好,」蘇乙笑道,「太老實的男人,沒人愛。」
周芷若心砰砰直跳,有些羞惱,心說這人好不知羞,頭一次見面就跟人說什麼愛不愛的,太輕佻了吧?
有心呵斥兩句,但以她的性子卻說不出什麼重話來。
只是低聲道:「蘇少俠……莫要對芷若說這樣的話。」
「你不喜歡?」蘇乙笑著問道。
「我……」周芷若臉已經紅到了耳根,「少俠請自重。」
蘇乙呵呵一笑,話鋒一轉道:「蘇某此去兇險,也不知是生是死,不過臨行前能得芷若姑娘這樣的佳人相送,就算死,也不枉此生了。」
周芷若心跳得更厲害了。
她本就很少接觸男人,現在碰上蘇乙這種進攻型選手,根本經受不住……
「你……你要去做很危險的事情嗎?」周芷若遲疑了一下問道。
「是很危險,但又必須得去。」蘇乙笑了笑,「芷若姑娘,你很聽你師父的話嗎?」
「當然。」周芷若不知道為什麼蘇乙突然這麼問,她覺得這個男人好奇怪,天馬行空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那就好!」蘇乙點頭,又問道,「你對男人三妻四妾怎麼看?」
「這……」周芷若有些懵,這是第一次見面就該問的問題嗎?
不過好在此時兩人已經出了胡楊林,蘇乙突然駐足,回頭看向一臉茫然的周芷若,笑道:「芷若姑娘,希望還有再見的機會。如果再見,你願意為我舞劍嗎?」
「我……」周芷若心又不爭氣地跳了起來,「蘇少俠請自重!」
她弱弱地說道。
「好,自重自重。」蘇乙笑了笑,「你也要保重。」
周芷若急忙抱拳:「蘇少俠也保重。」
蘇乙笑呵呵一抱拳:「不必再送了,芷若姑娘,告辭!」
「蘇少俠告辭!」周芷若道。
眼看蘇乙轉身離去,周芷若不自覺鬆了口氣,只覺剛才一番對話,竟比應對魔教妖人還要緊張。
她深吸幾口氣,呼吸才平緩下來,發燙的臉頰也逐漸恢復,她這才轉身回到臨時駐地,向師父復命。
原本以為只要跟師父說一聲就能去休息了,沒想到她卻被師父給叫住了。
「芷若,你和蘇少俠都說了些什麼?」滅絕師太問道。
周芷若一愣,急忙道:「回師父,我們……沒說什麼。」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滅絕師太是什麼意思。
「你對蘇乙這個人怎麼看?」滅絕師太又問道。
見周芷若猶豫,滅絕師太強調道:「怎麼想就怎麼說,師父要聽實話!」
「是!」周芷若再不敢猶豫,「弟子覺得蘇少俠……有些輕佻,但卻不失率真。」
「輕佻……」滅絕師太皺眉,「他跟你說什麼話了?還是做什麼唐突的事了?」
周芷若紅著臉道:「他、他跟弟子說什麼愛呀什麼的,還問弟子對三妻四妾怎麼看……」
滅絕師太愣了好一會兒,面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他還真是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啊,哪兒有一見面就問女兒家這些的?
滅絕師太有些啼笑皆非。
「師父?」周芷若見滅絕師太表情奇怪卻也不說話,忍不住忐忑開口。
滅絕師太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芷若啊,蘇乙此人,是為師見過人品武功俱佳,最出色的年輕人了。此人日後必定會在武林中大放異彩,成就一番事業。最難得的是,他宅心仁厚,又胸有乾坤。你是為師最得意的弟子,對於蘇乙這樣優秀的年輕少俠,你要跟他多接觸,多交流。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咱們峨眉派,都有好處,明白了嗎?」
周芷若恭敬道:「師父,弟子記下了。」
心裡卻在想,那蘇乙問自己聽不聽師父的話,莫非他猜到了師父會這麼說?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一顆心頓時又變得紛亂起來,一種很奇妙複雜的感覺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