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派兩個潛藏在尼雅巴扎的女弟子師姐叫蘇夢清,師妹叫趙靈珠,也都是峨眉派未剃度的俗家弟子之一。
為什麼峨眉派里既有剃度的尼姑,又有不出家的俗家弟子呢?
其實不僅如此,峨眉派還不禁婚配,早些年還有道家玄門之人,甚至在滅絕之前的兩代,男弟子也照收不誤。
比如滅絕師太的師兄孤鴻子。
這孤鴻子三個字,分明就是道家的道號,佛門中人絕不會叫這種名字的。
佛家、道家、俗家,同一個門派中連信仰都是五花八門,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在任何一個門派都顯荒唐,但唯獨放在峨眉派,就不必大驚小怪了。
別忘了峨眉派的開派祖師是誰——小東邪郭襄。
郭襄其人本就是我行我素、亦正亦邪且不拘世俗的個性,她在四十多歲時削髮為尼出家,創立了峨眉派,但她認為出家是她自己的事情,跟弟子們無關。
她認為弟子們拜入峨眉派是為了學武,又不是看破紅塵,因此出家與否,全憑自願,甚至信佛信道,都絕不干涉,弟子們若是想要嫁人婚配,門派也絕不該阻攔。
峨眉派的二代掌門風陵師太是自幼就被郭襄收養的孤女,聽名字就知道是為了紀念她和神凋大俠楊過在風陵渡口相遇而取的。
風陵師太視郭襄為母,極為濡慕,因此也跟隨郭襄出家,把自己嫁給了峨眉派。
不過到了第三代的滅絕師太,對郭襄的感情就沒那麼深了,滅絕原名叫方艷青,剛開始也沒有出家,還跟師兄孤鴻子兩情相悅。
只是孤鴻子後來被楊逍打敗羞辱,歸來途中吐血而死,她的哥哥也被金毛獅王給殺了,她才悲憤出家,發誓終身不嫁,並給自己取了滅絕這樣的法號,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滅絕明教。
後來滅絕可能是覺得門派中有男有女會惹人嫌話,害峨眉清譽,也可能是因為她自身緣故,於是從她這一代開始,峨眉派便不收男弟子了。
但這一點並沒有寫在門規里,因此之後周止若成為掌門後,宋青書也成了峨眉派之人,這一點也沒有引起武林人非議。
不然若真是佛門清淨之地,掌門帶頭嫁人,絕對會被視為傷風敗俗之醜事。
言歸正傳。
蘇夢清便是那個讓蘇乙覺得還挺聰明的女弟子,本來她已經打算讓師妹趙靈珠混出集市,去跟師父通風報信了。
但沒想到突然之間明教埋伏的人就全都去了客棧,不等她們做出什麼反應,這些妖人又突然走了個乾乾淨淨!
這番變故直接打亂了師姐妹兩人的計劃,明教妖人都撤了,她們還通的什麼風,報的什麼信?
「師姐,會不會是明教妖人的奸計,故意引咱們出現?」師妹趙靈珠露出畏懼之色問道。→
蘇夢清神色凝重緩緩搖頭:「我也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了……不過師父她們隨時有可能會到,咱們必須得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靈珠,計劃有變,之前咱們的辦法卻是用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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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我都聽你的,你說怎麼辦?」趙靈珠咬牙問道。
「我去客棧打探情況,你躲起來,一定要藏好了。」蘇夢清眼露絕決之色,「如果我一炷香都沒有出來,那就說明我出意外了,中了魔教妖人的奸計!」
「師姐……」趙靈珠頓時大為焦急。
「你聽我說完!」蘇夢清抬手止住她,滿臉肅然,「師妹,咱們必須想辦法搞清楚魔教妖人的動向,並給師父她們發出信號,否則便是貪生怕死,不忠不孝之徒!」
「待會兒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你就躲好了,等師父他們一到,你立刻一把火點了這房子,然後跳出去示警!師妹,師門養我們成人,教我們武藝,如今,咱們回報師門的時候到了!」
「師姐,我怕。」
「乖,靈珠,不怕……」
師姐妹兩人抱頭垂淚,但很快就各自鼓舞起士氣,分開行動了。
蘇夢清來到客棧的時候,蘇乙和蘇奴兒、花雲、徐達三人正在喝著酒,吃著乾糧。
雖然蘇夢清儘量小心潛入,但還是被蘇乙發現端倪。
蘇乙咽下口中食物,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擦了擦嘴巴,這才好整以暇笑著朗聲道:「門外面的,是峨眉派的朋友嗎?不知能否現身一敘?」
躲在窗外的蘇夢清吃了一驚,她沒想到自己儘量小心,但卻一到來就被覺察到行蹤。
一陣劇烈的心理鬥爭後,蘇夢清還是決定現身一見。
很快她便跨進門來,但只在門口停留,渾身緊繃,似乎只要稍有風吹草動,她便能立刻如驚弓之鳥般飛走。
「峨眉派弟子蘇夢清,見過諸位!」蘇夢清面色嚴肅打量著蘇乙和其他幾人,「不知諸位乃何方高人?為何閣下知道小女子是峨眉弟子?」
「在下玉面飛龍蘇乙,這三位是在下府中管事。」蘇乙一抱拳,「在下途徑此地,恰好撞破明教中人在此設伏,伏擊你們峨眉派,在下和他們衝突一場後他們退走。蘇女俠你這時前來探查,在下自然會猜測你是峨眉門下。」
蘇乙這話不長,但信息量極大。
蘇夢清面樓驚容,愣了良久才勉強消化其中信息,急忙再次抱拳道:「原來如此,小女子替峨眉派多謝蘇少俠高義!為我峨眉派擋了災禍。」
「峨眉乃名門大派,滅絕師太更是武林名宿翹楚,就算在下不出手,峨眉派也當無恙。」蘇乙正色道,「蘇女俠,我趕到時,後院有位貴派女弟子已然被害,不過害她之人已被在下俘獲,就綁在那位被害女俠的遺體旁,正準備將其交給貴派發落。」
蘇夢清愣了半響才急促道:「蘇少俠,可否帶小女子前去查看?」
「本要如此。自無不可。」蘇乙點頭,轉頭吩咐道,「三七,你帶蘇女俠去。」
「是,公子!」蘇奴兒拱手稱是,又對蘇夢清道:「蘇女俠,請!」
「多謝!」蘇夢清謝過,便匆匆隨蘇奴兒去後院了。
此刻她心中對蘇乙的疑慮並未徹底消退,但她心裡更關心蘇乙所說的被害同門到底是誰。
蘇夢清前腳剛走,後腳花雲就急切道:「姓蘇的,你把吳兄弟交給峨眉派,豈不是要害死他?」
「你叫我什麼?」蘇乙澹澹道。
「……公子!」花雲嗡聲道。
「他吟辱女子,本就該死!」蘇乙澹澹道,「別跟我說他殺過多少韃子,立過多少功勞。這都不是他造孽的理由!」
「可……」花雲還要爭辯,卻被徐達打斷。
「時澤!住嘴!」徐達呵斥,「你別忘了你我也是僥倖活得性命,有何資格替別人求情?」
「那乾脆把我們也交給峨眉派好了!」花雲賭氣道。
「這是什麼混帳話!」徐達面色鐵青,「公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們心自問,你一再出言不遜,公子可曾真正苛責過你?你還覺公子對你不夠寬容嗎?說句不該說的,就算你不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但成王敗寇的事情你見了這麼多,還不能接受嗎?」
花雲臉色一陣青一陣紫,突然一跺腳長嘆道:「這叫什麼事嘛!我們在南方殺韃子殺得好好的,幹嘛要跑這兒來趟這趟渾水?現在狐狸沒打到,反惹一身騷!」
徐達沒有再理他,而是拱手對蘇乙道:「公子,花雲魯莽少智,還請你原諒他對您的冒犯!我們兩個如今都是公子麾下,日後定為公子思慮,絕不會有二心。」
蘇乙饒有興致看著徐達,笑道:「我把你們的同伴交給峨眉派,這事兒你心裡怎麼想?」
「不怎麼想。」徐達坦然道,「以命償命,合情合理,我想就算是吳兄弟也不會覺得自己冤枉,只是可惜他響噹噹一條好漢子沒有死在戰場。」
「如我所料不錯,峨眉派的大隊人馬也快到了。」蘇乙澹澹道,「峨眉掌門滅絕師太和明教不共戴天,對你們的態度不會太好。不過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你們都別做任何反應,暫時隱忍。你們現在是我的人,我自會替你們應對她,不會讓她傷害到你們。」
「是,公子!」徐達拱手道。
花雲黑著臉沒有說話,蘇乙也沒搭理他。
這服人就像熬鷹,要有耐心,蘇乙不會因為花雲一時的不敬,就對他失去耐心。
蘇奴兒很快就帶著蘇夢清回來了。
蘇夢清雙眼紅彤彤的,明顯是剛哭過的樣子。
她對蘇乙深深一躬,神色中明顯多了幾分感激和恭敬。
「蘇少俠,多謝你為洪雲師妹做主,擒住害她的惡賊,此恩此德,我峨眉派必銘記在心,待我稟明師尊,再圖厚報!」
「那倒不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應為之事,談何報答二字?」蘇乙道,「再者蘇某生平最恨就是欺辱女人的惡行,既然被我碰到,當然不會置之不理。」
「蘇少俠俠肝義膽,令人敬佩!」蘇夢清再次感激拱手拜謝,又道:「請恕小女子冒昧一問,不知蘇少俠接下來在此逗留與否?」
「我還要在此修整半日。」蘇乙答道。
蘇夢清道:「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想要麻煩蘇少俠。我洪雲師妹的屍身,尚需蘇少俠照看一二,小女子想要帶著害她的惡賊先行暫離,最多三個時辰便回來,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也好。」蘇乙點頭,「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蘇夢清再行謝過,便又去後院了。
這次她沒有再從前堂穿過,而是提著吳幀,直接從後門離開了。
半柱香後,蘇乙就聽到集市某處一騎飛奔而去。
「三七,一夜奔波,你先去睡會兒,我也去養精蓄銳。」蘇乙站起身來道。
「那他們……」蘇奴兒看向徐達二人,有些猶豫。
「若是峨眉派的人來了,再叫醒我。」蘇乙對徐達吩咐道。
徐達還沒說話花雲就道:「你就不怕我們跑了?」
蘇乙對他笑笑,也不說話,轉身向樓上走去。
蘇奴兒微微遲疑,還是忍不住冷冷對徐達二人道:「你們最好莫要自誤,耍什麼不該有的花樣!公子非凡俗中人,你們若是不怕死,就儘管試試!」
說罷,急忙轉身追上了蘇乙。
到了二樓後,蘇奴兒又向蘇乙表達了自己的擔心,並提出要不要自己暗中看住樓下兩人。
蘇乙搖頭:「快去休息,到了傍晚天氣涼快些,咱們還要趕路!他們兩個你不用管,他們不會跑的。」
蘇奴兒這才放心。
既然公子說不會,那就一定是不會。
此時樓下的徐達和花雲卻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兩人心頭都很不是滋味,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淒涼感在二人心頭油然而生。
「徐大哥,我這心裡真是憋屈得慌啊!」花雲嘆了口氣道,「這般活著,還不如死了乾淨呢!」
「好死不如賴活著。」徐達澹澹道,「何況咱們這位公子也沒讓咱們做什麼事情,更沒有折辱咱們,你又何必自尋短見,一心求死?」
「可他到底要幹嘛?」花雲低聲嚷道,「之前說是要讓咱們替朱大哥死,朱大哥走了,卻又不讓咱們死了,讓咱們做他的僕人。咱們兩個是端茶送水伺候人的料嗎?」
「先活著,再慢慢看吧。」徐達嘆了口氣,「他到底有何目的,以後總會慢慢看清的,倒是時澤你,以後莫要再忤逆他了,因一時意氣白白送死,太不值了!」
「我聽你的!」花雲悶聲應下。
兩人誰都沒有提逃跑的事情,也都沒有要逃走的意思。
他們都很默契地認為這是一次試探,他們認為自己根本沒有逃走的機會。
另一邊。蘇夢清一路快馬加鞭,向東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就見對面煙塵滾滾,一個龐大的馬隊正從對面向這邊疾馳而來。
蘇夢清遠遠瞧見對面這百餘騎的服飾裝扮,尤其是為首之人的身形體態,立刻認出這正是自己師門的隊伍,頓時大喜,急忙更加急促拍馬,向對面迎去。
漸漸的,雙方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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