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尹微微一笑，「論私心，臣自然更看好妹妹。」
「只是，」江尹話鋒一轉，「三皇子近日在軍營中的表現確實不錯，帶兵訓練親力親為，和兵士們打成一片，沒有半點皇子的架子，頗有當年聖上禮賢下士的風範，當真是龍生龍鳳生鳳，三皇子將來必定大有可為。」
藺遠臣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兩下。
新帝笑了起來，「也不用這麼誇他。不過老三能懂得和兵士們同吃同住，朕還是頗感欣慰啊。」
江尹點頭應是。
從皇宮出來，駛離皇城，藺遠臣才忍不住開口道：「你誇的那是三皇子嗎，我都聽不下去。」
江尹坐在馬車上，沏了杯茶，淡淡道：「沒有父母不喜歡聽別人夸自己的孩子好，哪怕孩子再不成器，也得撿點好聽的說。」
藺遠臣撇了下嘴，「論為官之道，我是不如你。」
「不過，」他納悶道：「飛燕那邊又是怎麼回事？這馬上要比試了，怎麼還懈怠起來了？」
江尹看著他，緩緩吐出四個字，「藏巧於拙。」
「哈？」
藺遠臣愣了下，「你是說，飛燕是故意這樣做的？示敵以弱？」
江尹淡淡：「想讓敵人滅亡，需先讓其膨脹。驕兵必敗。」
「我明白了。」
藺遠臣恍然大悟，又不禁擔憂，「可是離正式比試還有兩個月，這會兒就開始會不會太早了？萬一被三皇子看出來怎麼辦？」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確實不好掌握。」
江尹捏著杯子，微微一笑，「這就要布局之人的本事了。」
「你是真心大，我都替她捏把汗。」
藺遠臣拿這兄妹倆一向沒辦法，搖了搖頭，馬車途徑相府，藺遠臣忽然想起什麼，問道：「這幾日姜小姐有沒有再去侍郎府？」
江尹放下茶杯，「自然沒有。姜小姐去侍郎府是為了照顧小五，又不是為了我。」
「得了吧，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連這都看不出來？」
藺遠臣苦口婆心地勸他，「姜小姐人挺好的，相國千金，還沒小姐脾氣，又一心傾慕你，這麼好的夫人打著燈籠都難找。」
「她是很好。」
江尹垂目遮住眼底的漠然，「可我並非她的良人。」
「她應該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護她的如意郎君，這樣才公平。」
江尹神色淡淡，「我這半殘的身子，也只有小五不嫌棄，這輩子我就賴著妹妹了。」
「你真沒出息。」
藺遠臣嫌棄他一句，又道：「誰說只有小五，我也不嫌棄你。」
江尹偏頭看他，「那將來你給我養老送終。」
「……」
藺遠臣喊道：「滾，你又不是我爹！」
江尹笑了起來。
藺遠臣下車後，凌武便鑽進車廂，單膝跪地呈上一份密報。
密報由墨紙繪成，一經打開上面的字跡就會漸漸消散，最終匯成一灘墨水。
看完密報內容，江尹眸底划過一絲冷光。
密報上寥寥四字：人在京城。
江尹用手帕吸乾墨汁，沉聲吩咐：「繼續讓人去找諜影十三人的下落，務必要趕在烏凌子找到他們之前，將人找到。」
「是！」
烏凌子是皇上親自培養的密探，如果讓他們先找到諜影十三人，後果不堪設想。
十三位叔叔，此刻會在哪？
*
回到侍郎府，江尹正準備差人給戚飛燕送點東西去，就看到了姜家的馬車。
他斂眸蹙眉，進府果然看到了正在煎藥的姜芷蘭。
「公子，你回來了？」姜芷蘭讓婢女盯著藥，朝江尹迎上去。
江尹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姜小姐怎麼來了？」
又道：「小五已經回軍營了，不用再為她煎藥。謝謝你這些時日對家妹的照顧，我這個做兄長的，不勝感激。」
姜芷蘭臉上臊熱難當。
她知道戚飛燕回了軍營，也知道她沒有理由再來侍郎府了，可她今日還是硬著頭皮過來了。
只是江尹並沒有想『稀里糊塗』地把她留下。
「我……」
姜芷蘭絞盡腦汁找留下的理由，「公子的腿疾未愈，我從太醫院那討了個方子，藥一會兒就煎好了，公子可以吃幾副試試。」
江尹靜靜地等她說完，才溫柔地拒絕道：「勞小姐費心，我的腿疾是沉疴痼疾，太醫都看遍了，尋常的方子沒什麼用。前些日子姜小姐送來的幾味名貴藥材已經幫了大忙，家妹還讓我一定要對小姐表示感謝。哦差點忘了，這是小五讓我給小姐的弩箭。」
他從袖中將戚飛燕製作的弩箭交給姜芷蘭，姜芷蘭愣愣地接過，「這是……」
「防身用的，你不會武，日常穿著藏短刀也不方便，不如這個精緻小巧。」
江尹給姜芷蘭示範了幾下，隨便往鞘管中插入一枚枝條，撥動開關飛彈出去，都能刺進樹幹。
姜芷蘭看得目瞪口呆，「好厲害！」
江尹遞給她，「你試試。」
姜芷蘭小心翼翼地試了幾下，當真沒什麼難度，進可攻退可守。
「飛燕好厲害，會製作這麼精巧的玩意兒。」
江尹薄唇輕翹，「她古靈精怪的，小腦瓜里藏著的東西多得很。」
見江尹提到妹妹時眼角眉梢藏不住的驕傲和歡喜，姜芷蘭又是羨慕又覺心酸，「是啊，不像我，除了讀書和繡花，別的什麼都不會。」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江尹寬慰她。
公子永遠都是那麼的溫柔，可姜芷蘭聽得出來，這份溫柔里並沒有男女之情。
姜芷蘭攥著手中弩箭，緊張地直摳手，「以後，我還能再來嗎？」
江尹一頓，「小五不在家，小姐再來，不方便。」
「可是，」姜芷蘭驀地抬頭，著急道：「兩個人沒有相處的機會，又怎麼知道彼此合不合適呢？」
江尹沉默下來。
姜芷蘭急的眼圈通紅，「公子，你是不是因為上次山匪的事情，覺得……芷蘭髒了？」
「沒有。」
江尹斷然否認。
見姜芷蘭一閉眼睛，落下淚來，他心中又是一番嘆息。
「姜小姐，強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情最是勉強不得。小姐還是，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