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以……」
蕭琅神色惶恐，面容慘白地求，「母后，那是兒臣的孩子。」
皇后一甩鳳袍，冷冷睥睨著他，嚴詞呵斥，「你要是這麼負責任，就不該在軍營之中就和戚嫣然苟合，更不該在這個時候搞出一個孩子來！你父皇下旨讓戚嫣然在你大婚後才可入門，是本宮提議的。戚嫣然是你的女人，跟你不過是早晚的事，又不會跑了，你急什麼！」
「可是你若不趁早拿下戚飛燕，她才是真的會長腿跑了！」
皇后沒好氣道：「人家戚飛燕本來就看不上你，現在你不光和她本家大姐有了肌膚之親，還在婚前讓人家有了身孕。戚飛燕背著三萬戚家軍，要兵有兵，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長兩條腿的皇子又不止你一個，人家憑什麼嫁給你？」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記響亮的巴掌打在蕭琅臉上，讓他難堪，卻又不敢反駁。
皇后將逗鳥的竹棍扔到他面前，凌厲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你給我想清楚，你究竟要的是什麼！」
「你要是真想和戚嫣然過尋常夫妻恩愛白頭的日子，那也不用博什麼爵位前程，做個閒散皇子，不爭不搶，富貴一生有什麼不好？」
蕭琅嚇得冷汗涔涔，直叩頭讓皇后息怒。
他並非皇后親生，比誰都清楚皇后之所以會撫養他，幫助他，一是自己膝下無子，她需要一個子嗣來與後宮嬪妃抗衡，鞏固自己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她看中了他的野心。
而父皇，何嘗不是如此？
不然他一個侍妾生的庶出皇子，流落民間多年，還瞎了一隻眼，任誰看都不是最好的太子人選。
不是他好，而是其他的皇子都有母族扶持，一個個嬌生慣養，父皇把他推舉上來是為了讓其他皇子有危機意識，逼他們上進。
原本，他就不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如果父皇認定他也無德無能，就會棄了他這塊磨刀石。
等到那個時候對他來說才是萬念俱灰，人生無望。
眼看蕭琅磕頭磕的額角一片通紅，皇后像是不忍，走過來親手扶起了他。
「瞧你，頭都磕紅了。」
皇后一改方才的凌厲之色，化身慈母，「你腿上還有傷，不要跪太久，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蕭琅眼圈通紅，無比自愧，「勞母后掛心，是兒子不爭氣，讓母后失望了。」
他抬眸看了皇后一眼，適時落下淚來。
像極了闖了禍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孩童。
皇后摸摸他的臉，輕嘆一口氣，拉著他過去坐下，「我也是著急了，戚家那兩個女兒，沒有一個省油的燈。戚飛燕桀驁不順，她是女子，你和她比武本就吃虧，贏了呢不光彩，輸了更是顏面無存。這一場比試，你切不可掉以輕心，務必要贏！」
蕭琅點點頭，「兒臣明白。」
「你不明白。」
皇后眼眸划過一絲銳意，「你可知你父皇為何一定要讓戚飛燕嫁與皇室？」
蕭琅道：「為了戚家軍。」
「戚家軍只占其中一半原因。」
皇后給蕭琅分析，「戚飛燕是戚烽和顧傾城的女兒，戚烽和顧傾城那是皇上的結義兄弟，當年是陪著聖上一起打天下的，他們陪聖上的時間比我都久，感情十分深厚。其實當年你父皇對顧傾城也有意思，還請我出面說媒，只是顧傾城沒瞧上他，選擇了戚烽。」
皇后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還溢出一絲譏嘲，嚇得蕭琅趕忙環顧四周，提醒皇后。
「母后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皇后垂下眼眸，將一切情緒藏匿起來，「顧傾城嫁給戚烽後兩個人便創立了戚家軍，顧傾城是個軍事奇才，戚烽又驍勇善戰，可以說這夫妻二人帶著戚家軍立下了汗馬功勞，你父皇登基後原本要給戚烽封一個鎮國公的爵位，提出的條件便是讓戚家軍歸於皇家羽林軍，讓戚烽做禁軍統領，可是被顧傾城拒絕了。她說戚家軍可以解散，但不能歸於皇家，和皇上大吵一架後，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蕭琅聽得心驚肉跳，他聽說過無數關於顧傾城的傳說，只是沒想到也是這般火爆脾氣。
現在知道戚飛燕像誰了。
「可是戚家軍成了你父皇心頭的一根刺。這次戚家軍在天門關一戰中敗了，咱們雖然輸給了漠軍，可你父皇卻是鬆了一口氣。」
皇后說到這壓低了聲音，「你若是能將戚家軍收回羽林軍，便是替你父皇解了後顧之憂，他對你自然刮目相看。」
蕭琅表示明白，他知道父皇的意思，只是之前他只以為父皇想要保住戚家軍，沒想到更重要的是鞏固皇權。
至此，他才真正明白了什麼是帝王之心。
「戚家軍雖然吃了敗仗，但在軍中威望頗高，畢竟戚烽和顧傾城雙雙犧牲守住了天門關，也為戚家軍留下了一絲顏面。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你若上過戰場便知道戚家軍有多厲害，你若能有戚家軍的扶持，將來入住東宮也多了一份希望，母后和舅舅都會幫你的。」
話題又轉到初始，「讓你把戚嫣然肚子裡的孩子拿掉，也是為了她好。你父皇最看重皇家顏面，他是不會允許戚嫣然大著肚子嫁進宮，鬧出皇室醜聞的。趁著現在消息剛傳出許多人還在證實，你派個太醫去悄悄把事辦了，神不知鬼不覺，時間一長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蕭琅還有些猶豫，皇后面色又嚴肅起來。
「母后說句不當說的，女人有的是，你還年輕，將來還會有很多孩子。生在帝王家，兒女情長最是要不得的，這一點你趁早明白。」
蕭琅矮身跪下，虛心受教，「兒臣明白。」
從景陽宮出來，蕭琅就擦掉眼底淚痕，頃刻變了臉色，又沉又冷。
*
月黑風高，沉沉的黑暗壓低了四面八方的聲音。
戚嫣然披著一身黑色的氅衣，輕手輕腳地敲開了一扇房門，門縫一開，就被一隻修長的大手扯了進去。
「殿下，妾身好想你。」
戚嫣然小鳥依人地趴臥在蕭琅懷中，拉著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報喜道：「我有了身孕。」
蕭琅並不歡喜，「我已知曉，外頭已經傳遍了，你可知後果？」
戚嫣然見他神色不悅，忙解釋道：「不是我傳出去的，我給了郎中封口費，不知為何大家都知道了。」
「父皇和母后都已知道。」
蕭琅對她說，「嫣然，這個孩子，我們不能要。」
轟隆一聲！
戚嫣然仿佛被雷劈了，臉刷的一下白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