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洗澡不是那麼方便。
戚飛燕和江尹都是愛乾淨的人，洗澡洗頭都比別人要勤快些，這也是顧傾城小時候對他們嚴格要求養成的習慣，不洗澡就不讓上床。
好在家裡每間屋子都打了一間盥洗室，顧傾城別出心裁地設計了幾個蓮蓬頭形狀的出水口，接上水管，掛在牆壁上，可以站著洗澡洗頭，方便得很。
只是採用的人不多，站著洗澡是方便，但不如泡在浴桶里舒服。
水流聲清晰入耳，明明是挺平常的聲音，可不知怎的，在這個雪夜顯得格外悅耳。
江尹坐在窗邊的圈椅上，想起小時候洗完澡後妹妹總濕著頭皮往他懷裡撲，撒著嬌讓他給她擦頭髮，每次都得弄他一身水。
她頭髮又黑又密，不容易干，擦完後還得在太陽底下晾一會兒。
暖洋洋的太陽曬的某人昏昏欲睡，睡覺的姿勢更是五花八門，要麼躺在他膝蓋上，要麼跨坐在他腿上胳膊一伸閉眼一摟，趴下去就睡著了。
打小就在他懷裡長大的小丫頭，有時候江尹想想自己，也會在心裡罵上一句：禽獸啊。
戚飛燕搓著身體，任由水流澆遍全身，腦袋裡一片凌亂。
哥哥對她是有反應的。
混亂的思緒中，戚飛燕把這句話抽了出來，冷不丁往後趔趄了一步，被溫熱的水流猝不及防地澆了滿臉。
呼……
她緊緊閉了下眼，從水中掙脫出來，張大嘴巴呼吸著。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別想太多。
扎針而已，可能是疼的。
戚飛燕眉頭皺起來，視線朝外看去，她腦袋一向靈光，可在情愛這件事上，總是不開竅。
前世嫁過人，但所嫁非所愛，那一段姻緣極為失敗，失敗到要了她的命。
重生回來後，她就把那道心門給關上了。
哥哥對她來說，是親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有時候她也會想，她對哥哥的情，究竟是依賴更多些，還是摻雜了一些別的情愫……她對哥哥的親情的確不夠純粹，但裡面又有多少男女之情呢？
她只堅定地相信一點——她和哥哥，都很珍視對方。
別的，她不敢確定。
*
盥洗室的木門嘩啦一下被推開。
江尹抬起頭，便見戚飛燕擦著頭髮從裡面出來，身上只穿著薄薄的裡衣。
暖閣雖然不冷，江尹還是皺了下眉，從旁邊取了一件裘衣，走過去給戚飛燕披上，「冷不冷？」
「不冷。」
戚飛燕笑著，「太熱了，剛洗完我覺得我又出了一身汗。」
江尹也笑，「今兒爐火燒得是旺了些。」
「哥，你要洗一下嗎？」戚飛燕彎著腰捋順著濕漉漉的髮絲，頭髮太長，都快垂地了。
江尹接過她手上的巾帕給她吸著頭髮上的水，道：「不急，我一會兒再洗。」
這會兒兩個人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戚飛燕十分自然地搬了把躺椅過來，枕在了哥哥的腿上，現在也不怕哥哥承受不住她的分量了，她剛施完針，躺的心安理得。
江尹也自然地給她擦著頭髮，聞著她身上的味道，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眼角眉梢都柔軟下來。
他們兄妹兩個從小泡藥浴，身體比普通的孩子要康健，藥包里有一股淡淡的藥草香，是靈芝的香味。
兩個人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
熟悉又安全的環境總是讓人放鬆，戚飛燕閉上眼睛，被哥哥按摩著頭皮，只覺得舒服極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江尹見她呼吸均勻了，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輕，手指插入柔軟細膩的髮絲，輕輕抓揉著，不知不覺便低下頭去，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啊！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江尹猛地坐起身子，低頭看著妹妹，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
戚飛燕躺在那一動不動，是真的睡著了。
過了半晌，緊張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
燭光閃動，戚飛燕身上還沾著一絲水汽，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更純淨也更靈動，這樣平躺著，薄薄的衣衫根本藏不住身體的曲線。
江尹暗暗吸了口氣，臉和脖子又是紅了一片，手描摹著她臉龐的線條，卻不敢伸手去碰。
怕把她驚醒。
也只有這種時候，他能夠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毫不掩飾自己沸騰起來的情緒。
他在等什麼呢？
江尹這樣問自己。
從前，是礙於自己的腿疾，哪怕重活一回，他也不確定這一世能否治好，更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他怎麼也不可能拖著這半殘的身子去拖累妹妹。
現在，腿好了，他能站起來了，顧慮得反而更多。
他愛小五，可是小五呢？
她對他的愛，太純粹了，那種純粹讓他捨不得破壞半點，他怕和她表明心意後會嚇到她。
小五說她這一世沒打算嫁人，這裡麵包不包含他。
他會成為那個例外嗎？
私心雜念多了，人就沒有那麼勇敢了，動作也變了形。
古人云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誠不欺我。
江尹自嘲一笑，伸手托起妹妹的脖頸，另一隻胳膊撈起她的雙腿，將人打橫抱了起來，放到床榻上。
他坐在床邊，俯身看著妹妹的睡顏，眼裡溢滿溫柔，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小五不讓哥哥疼，哥哥也不會讓你疼。
有我在，你儘管放心地做你自己。
我會為你撐起一片天地。
「哥。」
戚飛燕無意識地呢喃出一聲，江尹應了一聲，「哎。在呢。」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抓住了，滿足地輕哼一聲，將他的胳膊往懷裡一抱，臉頰在手臂上蹭了蹭，「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
夢話說的軟軟糯糯，江尹心軟得一塌糊塗，掌心觸到的那一團，也軟軟的。
耳朵頓時紅了。
某處，又一次崛起，壓都壓不住。
江尹一動不動，保持著俯身的姿勢呆站許久，直到戚飛燕呼吸再一次變得綿長，他才小心翼翼地將胳膊抽了出來。
暗暗蜷了蜷掌心。
那種溫軟的觸感，很久很久都在胳膊上停留著。
小五，再這樣下去，哥哥怕是，真的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