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哥哥什麼都聽到了

  戚飛燕知道戚老夫人對戚家眾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她一旦倒下,剩下的那些便是一盤散沙。

  她想玩他們實在太簡單了。

  這一世的戚飛燕比上一世少了點良心,多了點野心,卸下了心軟,築起了防備。

  人生下來心都是熱乎的,是被一點一點折騰冷的。

  看著戚風氏滿臉的恐懼和絕望,戚飛燕沒有半分難過,只是在想:原來這一切落到你頭上,你也是遭不住的。

  那怎麼就能那麼狠心地將這些痛苦施加給別人呢?

  惡人在為了一己私慾傷害別人的時候,大抵是想不起來「報應」這回事的。

  「戚飛燕,你好狠的心——」

  不顧戚風氏聲嘶力竭地嘶喊,戚飛燕面無表情地從慈安堂退出來,卻在廊下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哥哥。

  整個人為之一僵。

  江尹腿能站起來了,但尚未痊癒,還需好生將養,一天大部分的時間依舊坐在輪椅上。

  他不知何時到的,隻身一人坐在那一動不動,入定了似的。

  大雨滂沱,有種要將一切都淹沒的架勢。

  這麼大的雨,像極了她重生回來後被全家人逼著嫁給蕭琅的那日,一晃小半年都快要過去了,日子也一天天地冷了下來。

  半年來因著她的步步籌謀,她和哥哥的人生都發生了一些改變。

  雖然過程還是令人懸著心,充滿艱難險阻,但至少他們還活著,也還在一起,沒有分離。

  想到這裡,戚飛燕便覺得一切都很值得。

  雨勢太大,她只看到江尹的身影卻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手邊沒有傘,便用手遮著臉快步跑過去。

  「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幾步路的功夫,戚飛燕身上就澆濕了一大片,甩了甩手上的水,眼瞧著哥哥的下擺也被雨水淋濕了一片,「怎麼就你自己?」

  哥哥行動不便,身邊不能離人,凌武一向和哥哥形影不離,這會兒不知道去哪了。

  江尹看著她,「來了好一會兒了。」

  戚飛燕垂眸對上哥哥的眼睛,陡然一驚,驀地想起她和風氏在裡面說的話。

  難道……都被哥哥聽了去?

  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見哥哥眼尾紅了一片,身體似乎在發抖。

  「哥,你……」戚飛燕踏前兩步想去探哥哥的脈,卻被他反手握住了手,那麼用力。

  她眉心微微一擰,再一低頭,什麼都懂了。

  心已經不是慌了,而是涼。

  「哥。」戚飛燕喉嚨哽動,什麼也說不出來。

  哥哥的眼睛,太深,太沉。

  眼尾那一點紅像是在她心裡燃了一把火,讓她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大腦霎時一片空白。

  雨幕中,兄妹二人站在廊下,就保持著這樣握著手的姿勢,握了很久,仿佛連著雨形成了一幅畫。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戚飛燕扛不住的時候,江尹開了口。

  他紅著眼看著她,語調沙啞,「小五,我們聊聊。」

  *

  吹了兩聲哨,凌武送了傘過來。

  這次江尹沒用戚飛燕推他回去,而是站了起來,接過凌武遞來的傘,為戚飛燕撐著,兄妹倆這樣一步一步走回了侍郎府。

  傘不大,剛剛能遮過兩人的頭肩,有一側的肩膀還遮不過來,江尹將傘往戚飛燕那邊傾斜著,把她遮得嚴嚴實實,自己大半個身體都暴露在雨中。

  凌武跟在後面,打著一把傘手推著輪椅,輪椅上還擱著一把傘,很想說其實咱們傘夠,一人撐一把也行。

  但主子有主子的想法,不是他榆木腦袋能猜得透的。

  換做平時,戚飛燕早就一把將傘奪過來,寧可自己淋著也不會讓哥哥淋著。

  可是這會兒她腦袋裡什麼想法都有,就是沒有察覺到傘的問題。

  一會兒想她和哥哥這樣共撐一把傘走路,當真是上輩子的事了,而且還是他們小時候的事。

  那時候她還不到哥哥肩膀,頂多到他胸口的位置,被哥哥一攬就能攬個滿懷,腦袋磕在他的肚子上,硬硬的,都磕得腦袋疼。

  哥哥卻總是摁住她的腦袋將人輕輕往外推,嫌棄她,「別亂磕。」

  她不服,揉著腦袋,「我哪亂磕了。你肚子怎麼那麼硬啊,一點也不軟和,你就不能吃胖點?」

  哥哥被她氣笑,「怪我啊?」

  她理直氣壯地點頭,「就怪你。不過哥,你剛剛臉怎麼紅了,該不會真讓我磕壞了吧?我看看……」

  哥哥搡開她扒拉自己腰帶的手,臉更紅了,在她腦門上砸個栗子,「不害臊。」

  小時候戚飛燕不懂「害臊」是什麼意思,現在她懂了。

  她不光長大了,還重新活了一回。

  以前不懂的,現在全懂了。

  這會兒又想,她和戚風氏都說了什麼,好像……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

  她跟戚風氏攤牌,是因為她不會再讓戚風氏走出慈安堂,她會老死在那個院子裡,便是知道了對她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進慈安堂的時候她特意將所有人都散乾淨了,甚至包括哥哥給她安排的暗衛,防了所有人,唯獨沒有防住哥哥。

  哥哥武功在她之上,今日又下了大雨,她沉浸在過往的恩怨仇恨中,沒有及時探聽到哥哥的氣息。

  如今,可真是想瞞都瞞不成了。

  「重生」這種事,怎麼聽都充滿著匪夷所思,若不是她親身經歷,她也是不信的。

  哥哥會怎麼看她?

  會把她當成妖魔鬼怪嗎?

  一路忐忑著回了侍郎府,戚飛燕一顆心七上八下,腦袋從來沒有這麼凌亂過。

  「師父,喝茶。」

  一杯茶遞到身邊,戚飛燕才反應過來,抬頭看到小七的臉,臉色怔怔的。

  小七察覺到師父的不對勁,眉一蹙,「師父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等戚飛燕回答,江尹替她答了,「沒事,你下去吧。我和你師父說點事,你們都出去,別讓任何人進來。」

  江尹神情說不出的嚴肅,小七知道不會是小事情,應了一聲,帶著眾人齊齊退下。

  書房裡,便只剩下了江尹和戚飛燕兩個人。

  戚飛燕惴惴難安,她想開口說點什麼,可滿腔的話都堵在喉嚨里,什麼也說不出來。

  江尹率先開了口。

  他看著她,嗓音嘶啞地問了句,「上一世,你是被戚風氏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