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飛燕如今在禁軍掛了正經職位,原本只是個教習,回京後因獻戚家雲影有功,被新帝升了官,領了個武衛將軍,屬于禁軍的第三把手,負責京城保衛。
禁軍統領皇甫昊,自然便成了她的頂頭上司。
「呦,怎麼了這是,上火啊?」
戚飛燕湊近皇甫昊,盯著他嘴角的一溜水泡,問得很貼心,模樣很欠扁。
皇甫昊窩著一肚子火,瞪了她一眼,「邊兒去!」
戚飛燕摸了摸鼻子,直覺這火氣和她有關。
揮手把三丫喚過來,讓她拿著自己名帖去御藥房買點茶包和藥膏。
三丫攥著名帖和銀子顛顛跑了出去。
皇甫昊一瞧,更頭疼了。
戚家軍,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刺頭。
叫三丫的那個,看著傻愣愣的,活脫脫一個嗆口小辣椒,說一句她頂一句,皇甫昊堂堂七尺男兒總不能去踹人家姑娘屁股,腳抬起來又硬生生縮了回去,只剩下氣!
可偏偏,戚飛燕吩咐個事她那叫一個殷勤,小丫頭還有兩副面孔!
看著三丫跑著上馬那歡脫的背影,皇甫昊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都跟著一跳一跳。
走神的功夫,戚飛燕已經下場練兵了。
別的不說,戚家軍腳下和手上的功夫是紮實,便是扎馬步都比他手下的兵扎得穩,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能看出誰的實力強,這兩個月禁軍和戚家軍對打就沒贏過。
他這個禁軍統領都跟著臉面無光。
聖上偏又讓人將戚家雲影臨摹了一份給他,讓他照著上面的陣法訓練禁軍,想打造第二支戚家軍出來,可是同樣軍旅出身,皇甫昊比誰都知道再厲害的陣法,不拿到戰場上去實戰過,都是花架子,禁軍比之戚家軍輸的不是陣法,而是那股子殺氣。
可這些東西,能跟皇上明說嗎?
練不好,只能說明他無能。
皇甫昊這個愁啊。
戚飛燕走了一圈,環顧四周,把華雲叫到跟前,「小時還沒回來嗎?」
「小時她……」華雲吞吞吐吐。
戚飛燕皺眉,「出什麼事了?」
華雲不敢瞞著,忙附耳對戚飛燕說了幾句,戚飛燕臉色一變,往營帳跑去。
掀開帳簾,床上蜷縮著一人,巴掌大的小臉幾乎瘦沒了,秀眉緊緊蹙著像是忍著什麼疼,淚水打濕了枕頭,看到戚飛燕,小時慌忙起身,擦了下淚,「頭兒……」
戚飛燕上前兩步,一把掀開被子,便見小時滿身的傷,青一塊紫一塊,沒一塊好肉,一摸額頭,更是滾燙,身上的傷沒處理,已經感染了炎症。
「這都是那個男人打的?」戚飛燕一張口,冷氣撲鼻。
小時垂頭,「還有,爹娘打的……」
「操!」
戚飛燕直接爆了聲粗,驚得華雲和小時齊齊抬頭。
「回來不知道告訴我,再熬下去人都沒了。」
戚飛燕面罩寒霜,二話不說扯過氅衣將小時包住,打橫抱了起來,吩咐華雲,「備車,去秦女醫那。」
皇甫昊正準備和戚飛燕商量商量雲影的事情,便見戚飛燕抱著一個女子從營帳走出來,臉上狠狠一怔,這場景,怎麼那麼眼熟……
「你幹什麼去?」他問。
戚飛燕急急跟皇甫昊打了個招呼,「將軍,我副將病了,我帶她去一趟御藥房。」
皇甫昊剛想說一個副將而已,至於麼。
戚飛燕抱著人邊跑邊哄,「想哭就哭,沒人笑話你。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
戚飛燕離開後沒一會兒三丫就抱著藥回來了,顛顛往皇甫昊跟前跑。
「統領!」
皇甫昊正托著腮犯著難,視線里忽然蹦出個姑娘,嚇了一跳。
「幹什麼。」
正要斥她咋咋呼呼,三丫就將懷裡的茶包和藥膏塞進他手裡,「給!」
皇甫昊看著滿手的東西,愣住了,「這什麼?」
「頭兒讓我去御藥房給您買的,降火的茶包,還有抹嘴的藥膏。」
三丫想著花出去的銀子都肉疼,「可貴呢,肯定管用!」
皇甫昊愣神的功夫,三丫拍了拍手,「那您忙著,我練刀去了。」
「……」皇甫昊看著小丫頭跑遠那鮮活的身影,腦海中又閃現出戚飛燕抱著副將匆匆離去的身影,不由想起顧傾城和戚烽以前也是這麼幹的,對下面的人上心得很。
他忽然明白為何戚家軍軍心會這麼齊。
他們比禁軍,多了一種叫做人情味的東西。
*
去御藥房給小時處理傷勢便用了大半天的功夫。
戚飛燕看著她滿身的傷痕,想起月前她回家的時候,還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卻差點被家人逼死。
有時候親人背刺給的傷痛,比外人給的更加疼上萬分。
「我就不該讓你回去。」戚飛燕自責道,明明知道小時的那門親事不是什麼好親事,她還是沒有阻止她。
小時虛弱地搖了搖頭,「頭兒已經提醒我了,是我自己……過於心軟了。」
那個男人是爹娘相中的,確實是一表人才,人踏實肯干又上進,小時對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錯,卻記著戚飛燕的提醒,暗暗打聽了一番,他家中果然有個妹子。
妹子她也見到了,嬌嬌弱弱的,一點兒也不像農戶的女兒,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長得白白嫩嫩的,一雙纖纖玉手連個繭子都沒有,眼睛總含著水似的。
小時心裡一咯噔,更加留了個心眼,花了點銀子打聽了一番,才知道那女人根本不是男人的妹妹,而是他從窯子裡贖回來的姘頭!
她要退了這門親事,爹娘卻不同意,他們一直苦於沒有個兒子養老送終,好不容易送上來一個能幹的,不捨得放過,見她執拗,甚至在飯菜里給她下了藥,想讓她和那個男人生米煮成熟飯……她在自己家裡,在父母眼皮底下,被那個男人摸了個遍。
想起那日的屈辱,小時淚流滿面,滿心的絕望。
「頭兒,我拼了命地逃出來,只是想當面和你們道個別。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戚飛燕和華雲聽得都紅了眼睛,秦女醫嘆口氣,為天下所有命苦的女子。
「憑什麼活不下去?一身皮囊,髒了就髒了,洗乾淨就是。」
戚飛燕定定地看著小時,「從今天開始,冷家村的小時已經死了,屬於戚家軍的小時將軍活了過來。最難過的一劫已經過去了,未來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將小時送到京郊別院,戚飛燕安排了薛神醫和薛綰綰照顧。
剛從別院出來,戚府就來了信,「老夫人鬧了起來,說要去敲登聞鼓,告小姐不孝。」
「哎呦,這可是大事!」
戚飛燕那叫一個高興,「走,回戚府,我親自送老夫人去敲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