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尹名聲損毀的程度和戚飛燕還不一樣。
戚飛燕是以「不孝」臭名昭著，江尹則是被傳不舉、短命——這樣的名聲一經傳出，姻緣之路也基本斷了。
姜相一向最寶貝自己的女兒，自然不會冒這個險葬送女兒後半生的幸福。
可是！
哥哥這還沒怎麼著呢，又不是治不了了，姜家選擇在這種時候退婚，那就是落井下石！
戚飛燕對姜家僅剩的那點好感都沒有了。
凌文看著自家小姐氣鼓鼓的樣子，不敢多說什麼，朝江尹看過去，「主子，姜家那邊還等著回話。」
「回個屁！」戚飛燕怒道：「讓他們麻溜滾蛋！以後侍郎府不歡迎姜家的人來！」
「小五。」
江尹攔了她一下，轉頭對縮緊脖子的凌文吩咐，「你去處理一下吧。好生招待姜家的人，不許對人家無禮。」
「是。」凌文應下，忙去辦差。
戚飛燕叉腰站在床邊，怒氣沖沖，她倒不至於生薑芷蘭的氣，畢竟婚姻大事她一個閨閣女子未必做得了主，可姜相此舉簡直是在打哥哥的臉！
「別動氣。」
江尹扭頭看她，「原本這樁婚事就該退，我是男子，名聲損傷些也沒什麼，不能誤了姜小姐。由姜家提出來總比咱們提出來要好。」
戚飛燕看著哥哥，心裡一陣酸一陣疼。
都到了這個時候，哥哥還一心維護著姜小姐，哪怕毀了自己的名聲，也不願意耽誤姜小姐的幸福。
看來哥哥是真對姜小姐動了情，將她放在了心上。
見妹妹沉默不語，垂著眼睫看上去有些難過，江尹心下一軟，道：「針才施了一半，這就不打算管我了？」
戚飛燕一屁股坐下，繼續施針。
心裡卻在想：她要不要跑一趟姜家，問問姜芷蘭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如果她對哥哥是真心的，還有那麼點意思，她是否應該幫哥哥再爭取一下？畢竟哥哥那麼喜歡她。
可是……憑什麼呢？
姜家退婚正好，倒是給了她一絲希望，說不定處著處著哪天哥哥也會對她動心……想到這，戚飛燕又不禁苦笑。
她可真是痴人說夢，她和哥哥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了多少年。
哥哥若真對她有意，早就和她說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腦袋裡一時間什麼念頭都有，天人交戰一般，戚飛燕悶不吭聲地施完針，正準備出去透透氣，抬頭，就見江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直看得她心慌。
「哥……你怎麼了？」
難道他看出她這份生氣的背後，有一些別的情緒摻雜在裡頭？
不會吧，她藏得挺好的，目前只有諜影叔叔們知道，以及……涼家人和陳太醫知道。
他們總不會出去亂說吧。
也不好直接滅口，都是自己人……
「小五。」江尹忽然開口，眼圈通紅，瞧著可憐巴巴的，「我如今這樣的情形，也不能再去禍害別的姑娘。以後，真的沒有人會要我了。」
「誰說的？」
戚飛燕聽不得這個，「她們不要，我要！」
她喊得好大聲，江尹要的就是這句話。
得了這句話，心像是都回到了該回的地方，踏實極了，再難受的身體都舒坦了起來。
江尹眼尾覆著一抹紅，帶著鼻音嗯了一聲，聽得戚飛燕心都軟化成了水。
「哥，你放心，有我在，你怎麼也不會孤獨終老的。」
戚飛燕安慰他道：「其實退婚也沒什麼，姜家靠不上，咱們也不稀得去靠。憑咱們兄妹倆的聰明才幹，難道還打不出一片天地嗎？」
江尹溫潤一笑，「自然可以。」
「就是！」
戚飛燕神采飛揚，「日後我帶領戚家軍重返戰場，哥哥去當軍師也好，監軍也好。等哥哥腿傷治好了，還能陪我在塞外騎馬，就像小時候那樣。」
一時間，兩個人似乎都想起了塞外風光，大漠孤煙，他騎著浪裏白雪帶著她去追落日。
小時候覺得天地那麼遼闊，如何盛不下他們兩個小小的人兒？
後來越長大，卻越覺得天地遼闊，無家可歸。
江尹和戚飛燕對視一眼。
好在，他們還有彼此。
江尹伸手，摸了摸戚飛燕的頭，笑意溫柔。
「哥……」
戚飛燕忽然開口，江尹看到她眼睛裡閃爍的亮光，頓時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戚飛燕的視線就偏移了下去，試探性地問：「哥，要不我幫你看看？」
江尹：「……」
手從某人頭頂上撤回來，「出去。」
江尹閉上眼睛，耳朵根連著脖頸不知不覺紅成了一片。
戚飛燕被趕出去的時候還悄悄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沒看過，害什麼羞啊……」
江尹默默捏緊了拳，並夾緊了腿，往上扯了扯被子。
*
入夜，江尹又燒了起來。
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的，灌了藥，施了針，這次的燒卻怎麼也退不下去，戚飛燕伸手一摸額頭，都燙手。
「這樣熬不下去不是辦法……」
凌文急的恨不得替主子受這個罪才好，看向戚飛燕，「小姐，怎麼辦啊？」
「沒辦法。」
戚飛燕咬牙，「為今之計只有等姨娘他們回來，立馬製藥給哥哥服下，還得配合著鬼門的針法……可這一切都得靠姨娘。」
她現在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姨娘身邊，親自將她給背回來！
「不好了小姐！」
黑甲衛匆匆進來稟，「郊外收到了信號彈，昭陽公主等人回程路上遭人劫持，雲影被搶走了，還魂草也被奪了去！」
「什麼？」
戚飛燕和凌文齊齊喊出了聲，大驚失色。
扭頭一瞧哥哥燒得昏迷不醒，戚飛燕緊緊捏了捏拳，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當機立斷對凌文道：「去陳家請陳太醫來一趟，你們看著哥哥，我去接姨娘！」
戚飛燕帶上諜影幾人，騎上馬乘夜而去。
她對諜影道：「一定是蕭琅的人幹的，咱們兵分兩路，我和飛叔叔去迎姨娘和師父他們，你們去明王府守著。
雲影不重要，還魂草事關哥哥性命，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我拿回來！」
「是！」
兩撥人馬紛紛打馬而去。
戚飛燕和飛諜剛到城門口，四匹馬便從城外疾馳而來。
飛諜定睛一瞧，喜道：「小姐，是小夫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