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心由口出

  在迸發之時,俊容痛苦的痙攣著,他閉上眼,呢喃地低語,「小濤---小濤----哦,沐歌----」

  身子是溫的,還有重重的呼吸,不,是抽泣-----

  他俊眉一挑,突地抬起頭,她到是好端端的,臉上沒有血,也沒哪塊腫,就是哭得沒有個人樣。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們都很安全。你別哭,不然人家以為我欺負你的。你看看,你那邊車門能打開嗎?」他放低了音量,和顏悅色。

  陶濤哭得氣都接不上來。

  他無奈地一揮手,先推開自己這邊的車,再折身到她那邊。老天,前面被撞了凹進去好大一塊,連車牌都脫落了。

  他替她打開車門,她仍是一動不動。

  「下來呀!」

  「我----腿軟,動不了。」陶濤拼命地搖頭,癱在座椅上。

  左修然看著兩個交警往這邊走來,他閉了閉眼,「該死的!」他低咒著,探身將她抱出來。

  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覺得這個姓陶名濤的女子好象和他有點犯沖。

  交警很快過來了,問話時,陶濤只會哭,左修然不得不一五一十地把情況向交警匯報。

  交警做好紀錄,再拍了照片,通知四S店來把車拖走。

  「搞浪漫也要有點分寸,你們不在意生命,別人還想好好活呢!在這種十字路口,這樣玩,爽吧?」交警板著個臉,嚴厲地看著他。

  他嚴重的不爽,回頭看陶濤。她低著個頭,一個勁地抹眼淚。

  他揮了下手,咬牙切齒地又放下。

  趕過來的四S店的修車師傅撫摸著車身,心疼地直嘆氣,「早晨送你走時,你還好好的,就這一會功夫,寶貝,你怎麼就落得這幅模樣呢?」

  他眼都沒抬,早沒力氣搭話了。

  這一折騰,十二點早過了,他是又渴又熱又餓,額頭腫了很高,攔了車去醫院做檢查。剛跨上去半個腿,回過頭看她兩眼掛著淚,愧疚地看著自己。

  他一閉眼,很不甘很無奈回頭扶著她也上了車。

  兩個人都做了相應的檢查,他額頭有一點青紫,她手腕挫到了,醫生開了止痛藥,叮囑回去好好地用熱毛巾敷一下,不然明天會腫得更厲害。

  兩人下了樓,看到醫院門口有賣盒飯的,他也顧不得講究了,跑過去買了兩盒飯,塞給她一盒,自己捧著另一盒離她遠遠的。

  進進出出的小護士們瞧著花壇上坐著的俊美男人,捂著嘴吃吃地笑,偷偷地飛來幾道秋波。

  他嘴巴塞得鼓鼓的,此時沒心情玩些曖昧的事。

  手機響了,他把飯盒挪到一邊,騰手接電話。

  「左老師,你們進市區了嗎?」龍嘯軟綿綿的語音聽得他嘴角直抽。

  他瞄了陶濤一眼,她耳朵到很尖,緊張地抬起頭,對著他一個勁地做手勢。

  他惡狠狠地瞪了瞪她,「路上有點堵,剛進市區。我看路邊有家餐館不錯,準備在這邊吃個午飯。坐飛機挺累人的。」

  「是,我最怕坐飛機了。左老師,餐館叫什麼名字,我和曾總馬上過去。」

  「不必了,我想吃完就去酒店休息。」

  大龍停頓了下,「好吧,那我和曾總在酒店恭候你。」

  見他合上手機,她雙手合十沖他直作揖,忙不迭地說道:「謝謝你,左老師!」

  「我算是怕了你了。喂,你有沒給家裡打個電話。」小臉白得嚇人,兩眼腫得象桃,估計今天嚇壞了。

  「打了。」她笑得有點勉強。「家裡沒人。」她一下車就給華燁打電話,他手機關機了。打到事務所,秘書說他出去了。

  她默默地合上手機。

  「他們不用手機?」他質疑地挑了下眉。

  她笑了一下,手腕疼,握筷子有些吃力,她只吃了兩口飯,就算完事了,其實也沒什麼胃口。

  他咀嚼著飯,看著她,站起身,把兩盒飯扔到垃圾箱,「我要回酒店了。」

  「我送你過去。」她到是很懂禮儀。

  「別,別,我怕了你,我自己去。對了,你是不是我在青台的三個月,你是專門陪同我的?」

  她點點頭。

  他的嘴角盪起一圈笑紋,「我看咱們合作就到此吧!」

  「今天只是意外----」

  她話還沒說完,就給他阻止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覺得可能換個人比較好。走吧,我最後讓你搭個順風車。」

  他拖著行李箱,走出醫院,喊了輛計程車。

  她緊咬著唇跟在後面。

  「你家住哪?」他問她。

  她耷拉著頭,臉都皺成一團了,「不,先送你。」

  「你是不是想當著你們曾總的面戳破我的謊言?」

  她一愣,向司機喃喃說了個地址。

  「聽海閣呀,那可是富人區。」司機回頭對著兩人笑。

  她沒吱聲。

  上下兩個山坡,穿過一個林蔭大道,就到聽海閣了。左修然憑窗遠眺碧藍的大海,再看看海邊的華宅,撇了下嘴。

  開寶馬,住豪宅,一定是嬌養大的千金女,在家等著嫁人好了,幹嗎也到社會上混?

  「左老師,今天真不好意思。再見!」陶濤扶著車門,不安地向他欠了下身。

  「幹嗎這種表情,我可沒欺負你,是你自己開的車。」他揶諭地向她擠了下眼。

  「我知道。公司見!」她笑笑,替他關上車門,等著車調過頭,走了很遠,才轉身進了小區。

  教養還不錯,沒多少嬌寵氣,就是傻傻的。左修然給陶濤下了個結論。

  華燁當然不在家。

  陶濤換好鞋,掃了眼空蕩蕩的屋子,放下包包,去浴間泡下澡,洗去一身的灰塵。

  手腕一用力,生生地抽痛。硬忍著才把衣服脫下,在浴室泡了一個鐘頭的澡,爬出來的時候全身皮膚都是皺的。她有點頭暈,扶著牆壁緩了好一會兒,才將眼前短暫的黑暗驅趕走。

  勉強套了件睡衣,搖搖晃晃地上了床。

  「哎喲!」,頭撞到牆壁,她失聲叫了起來,鬱悶地抬起頭,整個人愣住了。

  牆壁上掛著一幅她和華燁的婚紗照,華燁一臉律師的職業表情----剛直不阿的嚴肅,她獨自笑得傻傻的。

  華燁是不肯拍婚紗照的,說不上照,而且討厭別人在臉上又塗又抹。她難得向他發了通脾氣,甚至丟下一句狠話「不拍就不結婚」。

  華燁最後讓了一小步,不同意去海邊和樹林拍外景照,只肯在影樓拍一張合影。

  兩人一同去影樓,他又是嫌棄禮服不舒服,又是不配合化妝師的建議,好不容易兩個人終於站到了唯美的花門中,可是任攝影師怎樣說服教育,他的表情始終象拍克牌上的老K。只有她親親熱熱依著他,嘴咧著,長眼睛的人都會看到她的臉上寫著「幸福」兩個字。

  能夠嫁給喜歡的男子,難道不是幸福嗎?

  她收回目光,緩緩躺下。窗簾忘了拉,下午的陽光從西方斜射進室內,她覺得刺眼,忙閉上眼睛。

  眼一閉上就是機場裡華燁痛苦萬分的眼神,那種明明朗朗的思念和糾結全部寫在眼底。

  他還是忘不了許沐歌,哪怕是她先背棄的他。

  沒有一個妻子對老公的前女友不在意的,但他和自己結婚了,許沐歌也嫁了人,塵歸塵,土歸土,青台與巴黎,隔了大半個地球,她沒必要去亂想。

  現在,許沐歌回來了,離了婚,她無由地就慌了。

  她是知道許沐歌在華燁心中的重量的。

  父親得知季萌茵也在青台,想方設法地聯繫上,隔三差五就送點老家的特產過去。他不是想攀什麼權貴,他就是想表達心中對季萌茵的敬意。特產不值幾個錢,季萌茵不好拒絕,收過幾次,就回贈一些禮品。

  有一次,她送給父親幾張音樂會的票。音樂會是在一家舊式教堂改建的音樂廳舉行,四周的牆壁畫滿了插著翅膀的小天使,明亮的水晶燈懸掛在半空中。

  她當時讀大二,二十歲剛過,看什麼都新奇。音樂會有歌劇片斷,有鋼琴、小提琴獨奏,也有交響樂團的表演。

  她也不是太能領會高雅藝術的美妙之處,聽著就一個接著一個的打呵欠,她無聊地四處看看,一下就看到了貴賓席那排坐了一溜的軍官。男人穿軍裝,本來就顯精神,再加上一個個氣宇軒昂,就更顯英挺。讓她感到迥異的是,在最正中坐著的是一個穿西服的男子,冷俊的面容、清冷的氣質,一點不遜於那幾個軍官。

  二十歲的女孩,都有一點點的小花痴,她覺得這個男人足可以與韓劇里的成熟男主們媲美。

  她一下就象迷偶像般迷上了他。

  舞台上正在演奏德彪西的《月光》,樂曲飄忽、朦朧、閃爍而富有意境,緩緩地向眾人展開了一幅詩意的畫卷。他盯著舞台的某個地方,看得很專注,時不時還流露出笑意。

  冷俊男人的笑就象一劑嗎啡,碰了會上癮。

  她的小心不規則地狂跳著,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目光定格在一個身穿紅色禮服的大提琴女子身上。

  女子美得就象一縷月光,澄淨、清靈,月缺是詩,月圓是畫。

  演出結束,觀眾向謝幕的演員報以雷鳴般的掌聲。

  父親看到了站在舞台正中央的季萌茵,拖著她去後台打招呼。季萌茵正被幾位年輕的軍官包圍著,她是個極有風度的女子,即使站在一張張如花似玉的年輕演員中間,她同樣是一顆別人無法忽視的明珠。

  季萌茵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了他們,笑吟吟地讓眾人散開,「老陶,這是你女兒嗎?」

  「是呀,是呀!」在生意場上縱橫馳騁的父親,有一點不合年紀的羞澀。

  「阿姨好!」她乖巧地喚了一聲,忙不迭地偷瞄卸了妝的演員們。

  「有個女兒真好!」季萌茵溫柔地拉住她的手。

  「媽媽,兒子哪裡又得罪你了?」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輕笑。

  原來是那位穿西裝的帥哥,他對著父親和陶濤點了點頭,伸出手臂攬住季萌茵的腰。

  「我兒子華燁。」季萌茵自豪地為他們介紹,「是個律師,這位是陶叔叔,和媽媽是一個地方的。這是陶叔叔的女兒,叫-----」

  「陶濤,一醉一陶然的陶,波濤洶湧的濤。」她象突然中了一槍,瞳孔越來越小,最後只看到他俊朗飛揚的面容。

  華燁有些心神不焉地笑了笑,眼睛一直瞟著化妝間。

  化妝間送出幾聲脆笑,不一會,幾位女子走了出來。

  驀地,華燁的俊眸閃爍著輕柔的星光。他迎上那位拉大提琴的月光女子。

  女子斜睨著他,嬌嗔地擠了下眼,「我以為你不會吝嗇一束花的。」

  「我以為你這個時候在意的不是一束花,而是一頓美味的夜宵。」他回以一笑,接過女子手上的化妝包。

  女子嫣然一笑,與他並肩站立著。

  「媽媽,我和沐歌先走了,要不要給你帶點什麼?」他問季萌茵。

  「不要了,吃完早點送沐歌回家,她明天還有演出。」季萌茵叮囑。

  沐歌,陶濤輕輕重複著這個名字,真令人羨慕,美人連名字都是這麼詩意!

  她扭過頭,目送著兩人的背影,第一次真正地明白啥叫「一對璧人」。

  她已經不記得後來又和季萌茵聊了什麼,但從那之後,有種東西隱約激盪在心,盤桓不去。

  擱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她嚇了一跳,發了會呆,才伸手去接。

  看著屏幕上的來電號碼,她笑了笑,很冷,他開機了。

  「在忙?」華燁的開場白,一向象是計費,多一個字就多一份錢,所以他向來能短則短。

  「不。」她低頭看著手腕已經腫起來了。

  「我晚上有應酬。」

  「哦!」尾音未消,華燁那邊已掛了電話,算是交待完畢。

  她本想叮囑他少喝點酒,他那個胃已是千瘡百孔,經不起摧殘。

  現在,她不必起床做晚飯了,這電話來得真是時候。她稍微換了個姿勢,感覺呼吸有點急,胸口起伏不平,她輕咬了下唇,騰地坐起,給家裡撥電話。

  她媽媽是個典型的家庭婦女,初中文化,和爸爸是青梅竹馬。雖然她患有輕微的先天性心臟病,但爸爸還是勇敢地娶了她,她也很勇敢地冒著生命危險為他生了個孩子。

  生完孩子之後,媽媽的身體到比以前健康了,但爸爸仍讓她在家呆著,啥事都不要她操心。

  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

  一接通,便聽到裡面傳來嘩啦啦地麻將聲。

  「小濤,」媽媽樂呵呵地笑著,「想媽媽了?」

  「媽,你少打點麻將,對腰不好。」陶濤本想對媽媽撒個嬌,可話到嘴邊,出來就變了。

  「我的身體我有數。你在家還是在公司?」

  「在家!」陶濤委屈地撅起嘴。「媽媽,我有點討厭華燁了------」

  「我知道你又任性了,唉,結了婚,可不比和爸媽過,要懂事,多體貼男人。」

  每逢她和華燁生氣,向媽媽抱怨,媽媽總是旗幟鮮明地站在華燁那邊,在他們眼裡,華燁是無法挑剔的佳婿。

  「算了,當我沒說。媽媽,我餓,你過來給我做南瓜麵疙瘩。」

  「陶太太,快來,該你拿牌了。」她聽到有人在叫媽媽,麻將聲震得耳朵發嗡。

  媽媽好聲好氣地商量,「小濤,今天咱不吃南瓜疙瘩,星期六媽媽過去給你做,做很多,你晚上到外面去吃好吃的,嗯?」

  她能說不好嗎,不情願地掛上電話,感到眼睛裡熱熱的,恨媽媽見賭疏女。抬起手臂拭淚,疼得直抽氣。

  暫時又睡不著,信手把翻著的《張愛玲選集》拿了過來打發時間。

  一翻開就看到幾行字。

  「也許每一個男人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她冷笑了下,原來男人就是賤呀,不管紅玫瑰還是白玫瑰,娶不到的就是好的。最好能坐享齊人之福,又能娶一個賢淑的妻子,又能擁有一個火艷的情人。

  可是這些事的發生都有個前提:久而久之,也就是婚姻專家們常掛在嘴邊的「七年之癢」。七年,潛伏的細菌才開始發作,她和華燁結婚還沒有七個月,這細菌提前發作了?

  應該不會吧!華燁一向清冷,又不是今天才這樣。

  她在心中輕輕寬慰著自己。

  屋裡太安靜,仿佛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她倚著床背上發著呆,倦意漸漸襲來,她慢慢地探進被窩,帶著疑惑睡著了。

  睡到半夜,忽然有溫熱的氣息襲上後頸,細密纏綿,她迷迷糊糊地嗅到嗆鼻的酒氣。

  「你又喝酒。」她下意識咕噥了一聲,聲音含糊不清,早忘了白天內心的糾結,身體本能地翻了個身,習慣性地抱住他,將臉貼上去。

  不等她沉入夢鄉,就感到一隻滾燙的手遊移進了她的睡衣,開始緩慢上移,同時,唇再度湊上前來。

  她這才有點清醒,但眼睛仍不肯睜。華燁的呼吸近在耳側,那樣清晰分明,低低迴蕩在夜裡。灼熱的是他的吻,細細密密,在黑暗之中一個接一個連續不斷地落在她的後背和頸邊,有一種乾燥的溫暖。

  身體就這樣被熨帖著,這份溫暖甚至穿透皮膚印上血管,讓其中的每一寸血液都開始灼熱沸騰。

  她低喘一聲,情不自禁抱緊他,攀著他堅實有力的背脊,迎了過去。身子如過電般地顫慄著,連睫毛都在微微顫抖,她口乾舌燥,意識模糊,如同突然脫了力,只餘下輕微的喘息。

  華燁今晚帶了幾分狂野和猛烈,抓緊她的手時,碰到了手腕,她叫了聲「疼」,但很快,快感如溶漿湮沒了她,她努力咬著牙,呻吟聲仍然細碎傳出。他同時吻向她的唇,撬開牙齒,吞噬著她的呼吸。

  她聽見他沉重的喘息,其實還有她的,在靜謐而黑暗的夜裡糾纏交疊,沉靜而清晰。

  「小濤,小濤----」在迸發之時,俊容痛苦的痙攣著,他閉上眼,呢喃地低語,「小濤---小濤----哦,沐歌----」

  臉仍埋在她的頸邊,聲音有些模糊的低沉,她雙手陡然用力,比方才還要用力,指甲深深陷進他的肩背,眼睛刷地睜得大大的。

  秋夜的月光從窗簾的縫隙間透進室內,輕輕柔柔,似真似夢。

  華燁是被晨光給刺醒的。

  宿醉讓他的頭疼得象有把電鋸在裡面工作,口又干,半夜裡那場纏綿,讓他又耗盡了體力,當他完全睜開眼時,感覺整個身子沉沉的。

  「阿嚏」,他突地打了個噴嚏,有絲絲涼風吹在身上。他蹙著眉頭,看到窗簾早已拉起,窗戶大開著。

  怪不得室內這麼亮。

  他轉過身,枕邊早已沒人,他竟然沒聽到鬧鐘的音樂聲。

  他托著額頭,不舒服地眨了下眼,看來今天又去不了晨練了。沖澡的時候,從鏡子裡看到手臂上有幾道深深的指印,他怔了怔。

  沖完澡,穿上浴袍,習慣地走向廚房。

  廚房裡一室清風,今天是個陰天,斑斕的廚櫃沒有陽光的照射,顯得死氣沉沉。

  他擰著眉,扭頭看客廳,客廳里也沒人,到是從陽台那邊送來一股刺鼻的膏藥味。

  陶濤很孩子氣,在陽台上吊了個鞦韆架,四周又吊著幾盆蘭,感覺象是個小樹林。她坐在鞦韆上吃零食、看書,她給他準備了一把白色的躺椅,前面還有個腳凳,後面是個書櫃,放著他常看的雜誌。有月光的晚上,她會把窗簾拉起,拉著他一同坐著賞月。陶濤嗓音很甜美,快樂的時候愛哼歌,可是總記不得詞。一開始唱得象模象樣,唱著唱著就聽她唔唔呀呀地亂哼。

  他取笑她笨。

  她反駁,說他是門外漢,不懂,她是取其精華,舍其糟粕。

  淡淡的霞光里,她坐在鞦韆架上給手腕塗著藥,身上已換好了上班的套裝。他的身影籠在她身上,她眼都沒抬。

  「手怎麼了?」他低下頭,她的手腕紅腫得厲害。

  「昨天不小心蹭到了。」

  「怎麼沒給我打電話?」他蹲下身,想幫她塗,她一閃,避開了。

  「你又不是120,幹嗎給你打電話?」聲音輕輕的,口氣卻象一桿裝滿火藥的槍。

  他盯著她,深呼吸一口微涼的空氣,感到很煩,直起身,「做早飯了嗎?」

  「我不餓。」她俐落地擰上瓶蓋,把藥放進書櫃的抽屜中,站了起來,用完好的手把衣服拉了拉。

  「我餓!」他嘴角一勾,沒來由地也火大了。

  她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給家政公司打個電話呀,讓他們給你找個鐘點工。」

  她用他的話,有力地回擊了他。

  他斜過目光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陶濤,你到底怎麼了?」

  她笑著越過他,從玄關上拿起上班的包包,回過頭,「看不出來?華燁,告訴你,我很生氣很生氣!」

  為了代表她生氣的真實性,出了門,筆直著腰用高跟鞋把門往回一勾,摔得山響。

  他瞪著門,一時反應不過來。

  生氣?她和誰生氣?

  他跑到窗前,看到她穿過樓下小徑,走得急匆匆的。咦,她車呢?昨天不是剛剛才從四S店取回來的。

  他只覺得煩悶,胃又不合作地抽痛著。昨晚叫了張弘去酒吧,酒喝得不少,卻沒什麼吃東西。餓了一夜的胃,現在開始提意見了。他有些反胃,跑到洗手間乾嘔了幾口酸水,緊抿著唇解開睡袍,換衣服去外面吃東西,不然他今天撐不到中午的。

  早晨還有個案子要開庭。

  該死的,他捂著心口,面色沉了下來。

  聽海閣是高檔小區,住戶都有私家車,有的一家還幾輛,計程車很少在這邊拉到生意。陶濤等了一會沒等到計程車,只好跑去公車站,青台只算中等城市,可是卻沒直達公司的班車,她中途還得轉趟車。

  手腕鑽心的疼,藥膏的味道又難聞,同車的人看著她,都捂著鼻子,眼露嫌惡之色。她低下頭,裝沒看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灰暗。

  在那種時候,老公失口喊出另一個人的名字,這可能是女人都不能承受的,而且那個女人還是老公的前女友。

  喊完之後,華燁從她身上翻身倒下,任她怎麼踢怎麼掐,他都不醒。

  她看著他,怒火像拳擊手的力量陷進了一團棉花堆,一次次被無邊的黑暗和沉默消於無形。

  夜走得很慢,慢得仿佛把人一生所有的耐性都磨盡,黑暗成了一個慢而細緻的清潔工,一掃帚一掃帚把所有旮角里的痛苦掃出來,堆到人面前,然後點燃它,讓這些碎枝碎丫的痛苦焐成煙,熏傷人的心。

  酒後出真言,心由口出,他仍深愛著許沐歌。

  她重重地嘆氣,一團濕霧在眼裡瀰漫開,她吸了吸鼻子。

  「珠江路到了。」售票大嫂提醒道。

  車門咣當開了,車子一顫,她差點跌倒,慌忙隨著人群下車。走了幾步,就到了公司,刷了卡上樓,飛飛已經到了。

  「你怎麼一個人?」飛飛湊過來問。

  「難道你上班還要人陪?」她沒精打采地坐下來。

  「總公司的專家呢?」

  她突地跳了起來,天,她都把左修然給忘了。但隨即,她又坐了回去。左修然應該和龍嘯提過了,不知派誰負責做他的助手。

  她掃視了下辦公室,同事三三兩兩都到了,好象沒人缺席。

  她心裏面有些慌亂,忙到龍嘯辦公室張了一眼,沒人,聲音到從隔壁傳了出來。她尋過去,看到原先一間閒置的辦公室新添了點奢華辦公家俱和一台新電腦。

  「陶濤,我正要找你。你把東西收拾下,暫時搬到這裡上班。」龍嘯背著手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一抬頭看到她。

  「為什麼?」她有點不解。

  「不然左老師有個什麼事,要個什麼資料,還得跑到那間辦公室找你,多不方便。」

  十步的距離,不方便?那喊一嗓子好了。

  她笑笑,沒接話。總公司研發部的工程師們,經常下來指導工作,沒見過公司這般慎重過,看來左修然真是特別的了。

  「我在公司資歷和經驗都算淺,頭,你不覺得換別人會更合適?」她不知左修然有沒和龍嘯提過換人的事,也許沒來得及,那她就趁早提出來,免得讓自己難堪。

  「其他人手上都有別的事,你最合適,昨晚吃飯時,左老師還誇你呢!」

  陶濤那個汗呀,乾乾地笑了笑,「我有什麼地方好夸的?」

  「你身上美德挺多的。哦,左老師該到了,我要下去接他,你去搬東西吧!對了,晚上換件漂亮衣服,今天正式給左老師接風。」

  沒什麼可收拾的,一個小紙箱都沒裝滿,電腦到是要麻煩同事們幫忙了,幾根線錯綜複雜地糾纏在一起,拆都拆不開。

  飛飛站在她的桌邊,憤憤不平,「那個娘娘腔,小題大作,和一個臭老頭同一個辦公室,熏就熏死了,再說過三個月,又要搬回來,何必折騰呢?」

  她想捧起箱子,受傷的手腕使不上力,她咧了下嘴,眼睛瞄到龍嘯領著左修然正站在外面。

  左修然玩味地對著她笑,龍嘯那張寬大的臉龐都青了。

  她忙向飛飛使了個眼色。

  「你眼睛怎麼了,幹嗎眨個不停?」飛飛問道。

  左修然嘴角極輕地挑了一下,他今天穿了件墨綠的襯衫,淺灰的西褲,身長玉立,英氣逼人,眉宇間略顯一絲風流。

  「左老師早!」陶濤無奈,只好先出聲招呼。

  飛飛嚇得差點驚叫出來,轉過身,對上龍嘯一雙圓睜的怒目,然後視線飄忽了下,緩緩落在左修然身上。

  「謝小姐,你好!」就這一會功夫,左修然已經看到了飛飛胸前的工牌,他優雅地伸出手。

  「他----」飛飛詢問地看向陶濤。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個臭老頭。」左修然笑得很親切,很友善。

  飛飛的臉刷地從耳根一直紅到脖頸,羞窘地握住左修然的手,心撲通撲通地跳得象擂鼓。

  其他同事掩飾住眼中的詫異,紛紛站起來迎接左修然。

  左修然優雅地頜首,收回手,「以後三個月,請大家多多支持修然,修然先在這裡向大家道聲謝。陶小姐,我們該回辦公室了。」

  他欠身捧起紙箱,一舉手一投足都優雅得令人屏息。

  「等等-----」飛飛眼睛緩緩轉了幾轉,突然大叫一聲。

  大伙兒不解地看著她。

  她嬌媚地一笑,上前一把挽住陶濤的手臂,「上帝,你手腕傷著了呀,那幹嗎還來上班?你家又不差這幾個錢,你應該呆在家裡好好休息。快回去吧,你的事我幫你做。」

  那聲音又柔又甜,聽得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有幾個同事蹩不住笑出聲來。

  龍嘯一把拍開她的手,「少在這兒丟人現眼,快回去做事。又不是做體力活,陶濤這點傷沒啥。」這司馬昭之心也太明目張胆了。

  「幹嗎這樣想人家,我和陶濤是好同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飛飛扭著腰肢,不住地往左修然那邊頻送秋波。

  左修然笑得很溫和,卻不接話。

  「謝謝飛飛,以後有事再麻煩你了。」陶濤當然知道飛飛沒想到左修然會這麼帥,她動心了,不想放過近距離相處的機會,可這是領導的安排,自己沒辦法幫忙。

  「左老師,請!」大龍氣得鼻子都冒煙了,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換了張笑臉,恭敬地領著左修然向隔壁辦公室走去。

  飛飛輕扯了下陶濤的衣角,「嗯!」陶濤會意地笑了笑,忙跟上去。

  「左老師,這個柜子里裝的是安裝車間的平面圖和以前的設備資料,另一個柜子里是生產過程中碰到的一些問題匯集還有用戶使用後的回潰意見。」大龍指著牆角立著的兩個文件櫃,再指指屋中的擺設,「我們暫時先為你添置了這些,你需要什麼,和陶濤說。」

  「謝謝龍部長!」工作中的左修然,少了一份邪氣,卻添了一份懾然的霸氣。「這些足夠了,你請忙你的,我今天和陶小姐一塊去看看安裝車間,你和總公司聯繫下,問新設備什麼時候能到?」

  「行,那我就不打擾了。」大龍走到門口,又轉過身,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差點忘了這個,給,左老師,車在停車場。」

  左修然接過,斜了斜嘴角,似笑非笑。

  陶濤看著那張英俊的臉,或許是側光的原因,覺得他的表情暖昧不明。她心中微動,皺了皺眉:「你怎麼沒說換人的事?」

  他輕描淡寫地反問:「我的選擇不英明?」

  「出爾反爾。」她嘀咕一聲,低頭整理自己的東西,心沉甸甸的。

  「我這個人向來公私分得很清,工作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剛剛,你也瞧見了我的魅力幅射度有多強,那會影響到我的工作。我考慮了下,還是選擇你。但是以後我絕不坐你的車,出去,都得我開車。」

  陶濤拿著資料夾的手一顫,她心裏面本來就窩著一團氣,左修然這幾句話,惹毛了她。在男人眼裡,她就那麼的不值得在意?

  「我和別人有什麼不同?」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她重重地呼吸。

  「你很安全。」左修然沒察覺到她的臉色都變了。

  「是長相安全還是行為安全?」她「啪」地一下,把資料夾狠狠地甩到地上。

  憤怒,一時間如水銀瀉地。

  左修然眨眨眼,從辦公桌後面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你不會是喜歡上我吧?告訴你,我對沒營養的富家千金沒興趣。」

  陶濤冷笑,突然一探身,揪住他的領帶,貼近他的臉,「如果我撲過去,你會怎樣?」

  左修然眯起眼,沉著面孔一言不發,他慢慢伸出手,輕易地就拽開她的手,將她的雙手固定在胸前,然後很快傾下身去,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我---會勉為其難同情下你。」

  他的唇緩緩地向她的唇靠過去。

  左修然當然不會真的想吻陶濤,他只是看著她急得脹紅的臉突地感到很有趣,不禁想逗逗她。

  他以為這個傻傻的丫頭很快就會膽怯地向他求饒,或者害羞地閉上眼睛。

  眼看著他的唇越來越近,兩人之間,已呼吸可聞,陶濤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一眨都不眨。

  他斜著眼,定定地看著她沒塗唇彩卻泛出粉紅光澤的唇瓣,不知怎麼,頭眩暈了一秒。

  就是這一秒,陶濤突然踮起腳,以額頭對準他仍沒消腫的額頭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吃痛地發出一聲低呼,手本能地鬆開了她的手急忙捂住額頭,雙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陶濤凜冽地一笑,撩了撩頭髮,「左老師,謝謝你的同情。撲過去的意義有兩種,一種是投懷送抱,一種是狠狠地掐住你的脖子。你的判斷能力好象一般。你沒事吧?」

  「你瘋了。」這傻丫頭力氣不小,他真的很疼。

  陶濤又笑,「其實我並不安全,我也是有刺的,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這位左修然可能仗著幾份姿色,又是什麼專家,在女人中所向披靡,所以講話根本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

  什麼叫安全?切,她討厭這樣自以為是的傢伙。

  說完,她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蹲下身撿著散亂了一地的資料。

  早晨沒有吃早飯,心口又堵堵的,站起身時,眼前有點發黑,她身子搖晃了一下,手臂被左修然一把拽住。

  她閉了下眼,睜開,看到他眼中有一團火苗在熊熊燃燒。

  「你要打我嗎?」她傾傾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左修然真的被打擊到了,說起來他也是個帥哥,與她接吻,怎麼講也不算她吃虧,何況他只是開的一個玩笑。他以前的女友,隨便拉一個出來,姿色都勝她幾份,她矯情什麼?

  「你以為我不敢?」他咬牙切齒,看她一臉凜然的樣,氣得手都發抖了。

  「天----左老師,不要----」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幫陶濤搬電腦的同事站在門口嚇得目瞪口呆,主機隨便往地上一扔,衝上前來握住左修然的手,「陶濤做錯了什麼,讓她向你道歉,你不要和她計較。她畢竟是女人,男人不能打女人的。」

  左修然只覺一口腥甜在喉間徘徊。

  「陶濤,快向左老師道歉。」同事推了下陶濤。

  陶濤看著左修然臉一會白一會兒青,她忍著笑,低下頭,「左老師,對不起,是我不好。」

  怎麼聽怎麼都沒誠意。

  左修然閉了閉眼,笑了,笑得盪氣迴腸、攝人魂魄,「沒事,剛相處都得有個磨合期。把東西收拾下,我們去車間吧!」他柔聲說道。

  陶濤一愣。

  「快呀,別讓左老師久等。」同事陪著笑,象個和事佬。

  騰躍在國內有三家分公司,北部是哈爾濱,南部是廣州,中部就是青台。三家分公司中,青台成立得最晚,主要是為其他兩家分公司生產汽車零部件,一直沒有能力獨立製造汽車。這次引進的生產線,不僅能完全生產整車,而且在原有的舊款上提高了車速,還增強了汽車性能的穩定性,變速箱、發動機、框架、媒體交互系統都有所超越,銷售對象為收入中等的人群。一旦投入生產,前景非常可觀。為了爭取這條生產線,青台分公司的總經理曾智華差點把腿都跑斷了。

  在左修然過來之前,公司早就召開過職工大會,對這條生產線的重要性強調了又強調,仿佛這就是公司黎明前的一道曙光,緊緊抓住,公司的未來將是滿天燦爛的陽光。

  所以負責指揮安裝和指導生產的左修然才會受得公司領導們最高級別的禮遇。

  陶濤偷瞄一眼走在自己身邊的左修然,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失控了。他有可能只是一句無心之語,而自己卻大題小作。

  得罪她的人又不是他。

  她不安地嘆了口氣,看向他的眼神就帶了幾絲內疚。公司特地根據總公司的要求,新建了一幢廠房來安裝新的生產線,廠房裡現在還空蕩蕩的,只在牆角立著幾個配電櫃。

  她把電路布置圖遞給他,「左老師-----」

  輕微不悅的神色從左修然英俊的眉眼間一閃而過,他接過圖紙,漆黑狹長的眼睛掃了下她,扯了下嘴角。

  「這電路圖是誰設計的?」他一彈圖紙,音量高了八度。「我不是早就把生產線的安裝圖發給你們了,這是配電櫃還是裝飾櫃,秀給誰看?還有你看看這些照明,每一盞之間距離都這麼大,設備都是精密的儀器,如果工人在生產過程中,視線受阻,將會出現什麼樣的視覺後果?這是生產汽車,與人的性命息息相關,不是生產成衣,出了問題可以低價處理,汽車行嗎?」

  陶濤不知他是故意找茬,還是問題真的很嚴重,也不敢多問,忙找車間主任,把有關人員全召集過來開會。左修然足足講了二個多小時,中途沒喝一口水。他也只是走了一圈,卻看出了若干弊端,雖然不大,但也足以讓大家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不到半天的功夫,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這位長相英俊、笑起來兩眼放電的左老師,其實並不那麼好對付。

  陶濤與左修然回到辦公室,差不多快吃午飯了。

  「要不要先喝點水?」一早晨,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陶濤感到有些疲憊,走到飲水機面前,倒了杯水,海飲了幾大口,扭過頭看了看左修然。

  左修然在圖紙上寫寫畫畫,神情凝重,沒有接話。

  陶濤聳了聳肩,把杯子裡的水喝完。「左老師,餐廳在-----」

  「這些也是你的份內之事?」左修然突地抬起頭。

  陶濤眨巴眨巴眼,「好象是我自作多情了,呵,左老師自己有嘴,一定可以問到公司餐廳在哪的,那我先去吃飯啦,祝你有個好胃口。」

  如果眼睛能放箭,左修然兩道冷箭已經正中陶濤的後心。

  「陶濤,帥哥呢,帥哥呢-----」陶濤經過技術部辦公室,飛飛從裡面跑了出來,朝後張望著。

  「廢寢忘食地幹活著。」

  「他早晨真的想對你動粗?」

  陶濤噗地笑了,同事真是個大嘴巴,「沒有,他溫柔著呢。你快去呀,邀請他一同去吃午飯,這可是獨處的好機會。」

  飛飛激動地直點頭,「你快幫我看看,要不要補下妝?」

  「不需要,你麗質天生。」陶濤大笑,揮揮手,咚咚下樓,她已經快餓瘋了。

  端了餐盤,轉身找座位時,看到左修然與飛飛有說有笑地從外面進來,她低頭抿了抿嘴,看到角落裡有個空座,擠了過去。

  剛吃了兩口,聽到外衣口袋裡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華燁的,她一撇嘴,按了拒聽鍵,愣了愣,還覺著不解氣,調出電話號碼簿,把「老公」改成了「一頭豬」。

  和老婆親密時,喊著前女友的名字,不是豬又是什麼?

  她恨恨地把手機摔在桌上,強咽了幾口飯,肚子雖然很餓,卻再也吃不下了。丟下一大半飯菜,起身走人。

  與她隔了幾桌的左修然微微揚了揚眉,就說她是矯情吧,這不,給她幾次冷麵,她就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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