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先生掛斷電話。
妻子在旁邊輕聲抱怨，「內地的醫院服務水平還是趕不上咱們港都。」
屋內有護士和醫生，妻子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顯然是能聽清楚的。
黎先生朝妻子淡淡地掃了一眼，儘管妻子的話有點刺耳，但在這個時候還是要表達出不滿的情緒，否則，未免太憋屈了。
護士走過來，看了一下監測儀，「黎先生，您的手術延後，暫時可以休息一下，切記不要吃東西，保持空腹。」
黎先生沒有說話，閉上眼睛。
妻子氣憤地說，「從昨晚開始就沒有吃東西，還得熬到下午，這樣下去，人能承受得了嗎？」
護士耐心解釋，「我們也沒辦法。」
等護士離開病房。
妻子生氣地說，「魯院長也太不靠譜了。說好要讓咱們接受最好的治療，結果來到一個不負責任的地方。」
黎先生輕嘆一聲，「你還是少說幾句吧，如今在別人的地盤上，做不做手術，什麼時候做手術，都是別人說的算。」
妻子怒道，「等手術結束，我肯定要投訴。」
黎先生苦笑，「那也得手術結束才行。」
妻子還在絮叨不止。
黎先生的情緒也變得焦躁。
自己的財富雖然沒梁先生那麼龐大，但在港都好歹也是個名流。
自己在天華住的也是高級病房。
妻子走出病房轉了一圈返回，表情變化很大。
「我剛才在走廊上見到幾個身穿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進了隔壁屋。好像隔壁的病人來頭不小，是從燕京轉院過來的。」
黎先生鎖眉沉吟，「天華的胸心外科在全國名氣很大，能住在高級病房的要麼有錢要麼有權，這也實屬正常。」
妻子停頓數秒，「天華冷落咱們，是不是，是不是覺得咱們不夠痛快？」
黎先生瞪大眼睛，輕聲道，「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我了。上次梁先生為了感謝天華，捐贈了一棟樓。」
妻子小心翼翼地問，「要不咱們也捐點？」
黎先生嘆氣，「行啊，晚點等見到趙主任，跟他提一提。」
妻子感慨萬千，「是我考慮不周，這種事情應該提前打點！」
黎先生和妻子開始不斷地腦補。
一開始責怪天華不夠關心他們，隨後將問題引到自己的身上。
這也不能怪他們多想。
人處於重病狀態，難免會有很多想法，患得患失。
真到了醫院，無論你在外面多麼威風，還是得聽從醫生的安排。
趙原倒不是故意冷落黎先生，也不知道他們會有這麼多想法。
查房的時候，趙原發現一個病人的情況不對勁。
若是普通情況，李賢等人完全能夠解決，但情況超出常理。
主動脈夾層撕裂為什麼風險那麼大，主要是因為病程極快，三五分鐘之內，人可能就不行了。
而且，這個病人的病灶位置很特別，肺動脈夾層存在撕裂的可能。
肺動脈夾層撕裂，那就不是李賢和高倩等人能處理的疾病了。
倒不是他們水平不行，而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大部分胸心外科的醫生一輩子可能沒見過一次肺動脈夾層撕裂的患者，更別提做手術了。
趙原不一樣，他不僅見過好幾個，還保持著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進手術室之前，高倩將管床醫生罵了一頓，檢查結果出來，肺動脈夾層的確出現問題，若不是趙原反應迅速，病人大概率要出問題。
儘管管床醫生有疏忽，但其實也能理解，畢竟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肺動脈夾層撕裂，是什麼樣的症狀，會與胸主動脈夾層撕裂混淆。
趙原帶著高倩和李賢一起做這台手術。
「對肺動脈夾層撕裂疾病要建立模型，下次在檢查的時候，做好篩查，提前精準判斷出來，這樣可以減少發病率。」趙原一邊手術，一邊開始提醒李賢。
李賢滿臉凝重，觀察趙原的操作細節。
他非常緊張。
儘管從業多年，師從江院士，但肺動脈夾層患者也是第一次見。
趙原採取的是腔鏡無管超微創方案。
這種方案對一般人來說難度很大。
不過對李賢和高倩這種熟悉解剖的外科高手而言，倒也能夠跟得上，關鍵是要有人領路。
比如到了個新城市，想要找個靠譜的休閒場所，千萬不能手機搜索，而是要找個老司機帶路。
趙原一步步地推進器械，很快將器械送到病灶位置。
「李主任，高主任，處理這部分病灶的過程中，一定要採取高效的措施，因為肺動脈特別脆弱，在安裝支架的過程中，最好能保證一次性到位，避免二次調整位置。」
說話間，趙原已將支架放在撕裂的位置。
李賢和高倩二人眼中露出欽佩之色。
趙原今天手術時話特別多，細節之處講得很多。
李賢心裡敞亮，趙原在教他倆如何做肺動脈夾層撕裂修復手術。
他心裡十分感動。
最頂級的式術，除了師徒傳承之外，一般人都會保密，但趙原卻是毫無保留地分享出來。
李賢有種錯覺，恩師江院士似乎重生了。
無論是風度和氣魄，還是手術過程中的專注與專業，趙原跟恩師有諸多相似之處。
恩師當年在天華也是精通全科。
除了胸心外科的事情之外，其他科室有問題，也會請他前去幫忙解決。
高倩的心裡挺不是滋味。
回憶起幾年前一起備賽，高倩是領隊，趙原是隊員。
如今趙原已經成長為國內頂尖胸心外科專家，有能力在業務上指導自己了。
兩小時四十五分，趙原結束這台緊張的手術。
「趙主任，手術做得太精彩了。」
「真是兇險啊，如果不是你洞若觀火，明察秋毫，病人估計要死在病房了。」
管床醫生低下頭，羞愧無比。
趙原拍了一下管床醫生的肩膀，輕聲鼓勵，「遇到不常見、隱蔽性很高的疾病，誰都有可能出現失誤。要吸取教訓，要有敬畏之心。人體太複雜，疾病太狡猾，我們要儘可能地把問題想得複雜一些，如此才能儘量減少失誤。」
隨後通知黎先生那台手術開始準備。
黎先生的手術也很重要，是魯院長推薦過來的，屬於「關係戶」。
不過，即使再重要，當遇到病情惡劣的病人，也得放在後面處理。
這是醫者職業操守！
趙原進入手術室之前，江強過來找趙原叮囑了幾句。
趙原有點意外！
黎先生怎麼突然提出要給醫院搞捐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