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天華醫院，因為燈火通明，宛如黑幕中的燈塔，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白色的牆體，低矮的綠植，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氣氛詭譎。
急診中心大樓位於醫院的東南側，獨立一棟樓，門口停了許多轎車，每一扇窗戶都散發出光芒，豎在外立面上的急診二字，尤為醒目。
它隨時隨地提醒夜色中的病人，這裡是值得依賴的地方。
治療八組今天上晚班，儘管按照常洪波的意思，給治療八組比較難的患者，但事實上，真正執行很難，治療八組根本沒有挑選病人的機會。
尤其是到了最繁忙的時候，治療八組必須要化整為零，分工行動。
無論是秦怡還是江靜都已經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即使是孫良和張欽墨也能獨立應付一些比較簡單的手術。
其他治療組一般晚上值班的都是小醫生，主任副主任們會在凌晨出現，然後工作到後半夜就會退場。
不過，趙原跟治療八組同進同退。
做完幾台手術之後，趙原帶著眾人去查房。
得知趙原要查房，很多住院醫都跟著，他們聽說趙原的水平很高，都想親眼瞧一瞧，順便學個一鱗半爪。
低年資的醫生想要漲水平，只能勤學多看，指導醫生沒工夫整天幫你提高，那你就得另尋他法。
天華稍微有點資歷的老醫生門戶之見深入骨髓。
同一個科室但不同的治療組，老醫生絕對不會給任何機會。
沒人願意給競爭對手練小號。
趙原則比較特殊，無論是不是八組的醫生，他都不會藏著掖著。
他的脾氣也特別溫潤，不像某些資深醫生，查房跟罵街似的，弄得下面的醫生膽戰心驚，生怕一個問題回答不上來，就遭到一頓猛噴。
當然，訓誡並非壞事。
主要是讓你能長記性。
不過，總是訓誡，會形成逆向的效果。
簡單就能學會的東西，腦袋非要繞幾個彎，才能找到答案。
「一床，患者48歲，有肝切除病史，近期頻繁暈倒，睡眠質量很差，今晚在回家的過程中，與一個行人相撞，有脾破裂症狀，需要做切除術。」
趙原仔細地給患者做了一個查體。
除了八組的醫生之外，住院醫和實習醫生們都將眼睛睜得大大的。
望觸叩聽。
臟器的叩診、觸診、聽診，是需要千錘百鍊的。
趙原的檢查手法又有精進，主要是跟秦老學習所得。
中醫看病做出診斷講究的望、聞、問、切，有些手段比如看舌苔，切脈等別具一格，甚至有傳聞高手能隔空懸絲診脈。
西醫是另一種學科體系，隨著科技的進展，越來越多地依賴化驗和檢查結果，導致傳統的體格檢查越來越不被重視。
查體過程分為一看、二觸、三叩、四聽。
看面容，膚色，水腫，靜脈怒張，身上瘀點瘀斑結節；
用食指中指無名指的指腹或手掌的小魚際肌去觸及臟器的位置；
叩診則要隔著內衣也能完成；
至於聽診主要是檢查有無雜音。
另外，查體的時候還有一個經常被忽視的規定。
異性查體時，可以要求一名護士在場，如此可以避免尷尬，不必要的糾紛。
幾個實習醫生交頭接耳。
「他真的只比我們早來醫院一年嗎？怎麼感覺他比咱指導醫生查體做得好。」
「人和人的天賦是有差距的。人家一年之內破格晉升為副主任醫師。盛名之下無虛士。」
秦怡看著趙原嫻熟的手法，心裡欽佩不已。
她對自己的組長如今是徹頭徹尾的拜服。
這傢伙就是個六邊形戰士，沒有任何短板。
每個步驟都做很漂亮，不僅有序，而且到位。
秦怡知道趙原私下裡有多用功，除了不停地做手術之外，一有空就研究各類基礎技能。
高能表現的背後，是極度自律。
無數次自我練習，才取得的成果。
趙原腦子裡裝了另外一段人生，比其他人知道什麼地方是彎路，會巧妙地繞過去。
表面上，他才進入醫院一年，但查體經驗卻有幾十年了。
當然，趙原還是有短板的，比如藥理學，他掌握的知識不夠紮實。
檢查結束，趙原開始提問，秦怡和江靜負責回答。
一問一答式的提問，可以讓醫生獲益匪淺。
「趙醫生，帶組還真是穩啊！」
「好想進八組。」
「你以為八組是想進就能進的？」
「八組的醫生都精挑細選的精英。」
孫良聽到年輕的實習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下巴情不自禁地抬高十度。
回想剛進天華那會，做夢都能進入一個好的治療組。
然而，時光漂移，自己竟然夢想成真了。
孫良高考結束，他選專業時，瞞著家裡報了臨床醫學。
當時父親氣得抽了他好幾個大嘴巴子。
倒也不能怪父親生氣。
醫生是大後期職業，而且高光時間特別短暫。
尤其是臨床醫學，要耐得住寂寞，前二十年默默無聞，勤勤懇懇地工作在基礎崗位上。
即使熬到了大後期，成材率也低得可怕。
因為存在太多的風險，諸如指導醫生沒選好，科室沒選好，主任沒碰到對眼的，老婆或老公沒結合好。
稍微有一個小挫折，可能就會讓一個滿懷夢想的醫生變得平平無奇。
關鍵，還得忍耐貧窮。
在外面人眼中，醫生每天收紅包收到手軟。
然而，畢業前五年，不管你是博士還是碩士或者是本科生，在醫院裡面等於就是個實習生，工資收入兩三千。
誰會給一個打雜的塞紅包？
指導醫生偶爾帶你下館子吃頓好的，就是特別幸福的事情了。
當然，如果你順利熬出頭，成為省級專家，那你的確可以揚眉吐氣了。
然而，幾十年的時間，干任何一行，走到行業頂尖，不都可以呼風喚雨嗎？
不過，孫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好像不需要那麼苦逼。
孫良甚至有了一個大膽的奢想！
三年內自己是否有機會晉升主治？
在趙原的推薦下，孫醫生如今已是住院總，下一步就是朝資深主治邁進。
自己此生最幸運的事情，無疑是抱住了趙原這棵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