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正午。
暖陽,懸於高空。
陽光穿過茂密的樹葉,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幾名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年輕女子,手裡攥著零食,在光影下,輕聲交談。
「聽說沒?趙原醫生被評上了市傑出青年。」
「真的嗎?公示出來了嗎?」
「嗯,票數最多,排在第一名!」
「太好了。當初要投票的時候,我可是積極參加,將身邊的親戚同學發動起來。我男朋友把醋罈子都打翻了,好幾天沒理我!」
「其實像這種評選,都是有內幕的。網上投票只占據其中一小部分。趙醫生早就被內定了。」
「咦,聽你的口氣,好像對趙醫生很不滿啊?」
「趙醫生又不是咱們醫院的醫生,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返回天華了。他拿到獎,對醫院沒什麼價值?」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儘管趙醫生不是咱們醫院的醫生,但他來到瑞納沒少做事。咱們醫院也得到了不少好處。比如有人捐贈了一個手術室。另外,賈教授還在咱們醫院成立了個人工作室。」
「趙醫生,能拿個獎走,那是實至名歸。」
那個對趙原有些不滿的女護士,瞬間變成群起攻擊的對象。
她輕哼一聲,霍然起身,拍了一下屁股上的灰塵,朝住院部走去。
等離得遠了。
她低聲說道,「一群舔狗!」
返回科室,她正準備開始幹活。
護士長走了過來,朝她招手,「小喬,本周三,你不是調休?」
喬護士微微頷首,「是啊!有什麼特別安排嗎?」
護士長道:「周三,要在政府多功能會議廳舉辦市傑出青年表彰大會。我們醫院要安排一個方陣。考慮到不能影響工作,因此儘量安排休息的人員。當然,如果你沒時間的話,我會找其他人。」
喬護士輕聲問:「是不是與趙原醫生有關的那個評選活動啊?」
護士長點頭,「是啊,到時候要給趙醫生搖旗助威。」
喬護士眼波一亮,「讓我去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護士長笑著說,「行,那就定下了啊!」
周三下午,喬護士很早就抵達報告廳,按照會場分布圖,坐在了指定方陣。
很快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趙原。
此次獲獎的人員全部都提前到場,因為屆時市電視台會面向社會直播,而且,還有政府領導會出席會議。
趙原也早早地到場,聽從工作人員的安排,進行彩排,以免屆時造成混亂。
「趙醫生,你屆時與洪警官一起上場,左側上,右側下。走到台中間,要停留幾秒鐘,下面會有人給你們拍照留念。」
「等所有人上完一輪之後,再次上台,接受市領導的表彰。」
「上台之前要檢查一下儀容儀表,胸口的大紅花,統一佩戴在左胸口。」
「……」
表彰活動弄得跟晚會一樣複雜,惹得怨聲載道。
不過,沒辦法,場面上的事,明知是形式主義,但必須要做好。
人生偶爾可以標新立異,但大多時候是在隨波逐流。
除了領導不用排練,參加頒獎的人員怎樣領獎,怎樣握手,都得提前排練。
接受頒獎的人員共有三十二個,其中傑出青年十人,參與評選沒進入最後十人名單的,則授予標兵稱號。
排練數次,工作人員總挑三揀四。
姓洪的警官有點煩了,開始抱怨,惹得工作人員連連皺眉。
「哥們,你是哪家醫院的?」姓洪的警官其實知道趙原的底細,但搭訕總要找個理由起頭。
「我是天華醫院的醫生,在瑞納市人醫交流!」趙原耐心回復。
姓洪的警官衝著趙原笑著說,「哦哦,是趙醫生吧?我聽過你的大名,手術做得特別好,給市領導做過大手術。對了,你結婚沒?」
趙原搖頭,「沒!」
洪警官笑著說,「你左邊那個姑娘一直朝你身上掃,我看她對你有興趣。」
趙原啞然失笑,「謝謝你的提醒。」
洪警官想了想,皺眉道,「她好像是法院的!唉,法院的姑娘不能找。感情不和,到時候想離婚,得脫一層皮。」
趙原愕然。
法院的姑娘又不是聾子,洪警官的嗓門不小,她聽見有人這麼說自己,惡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
洪警官衝著姑娘嘿嘿一笑,仿佛挺享受。
趙原心想洪警官挺幼稚。
類似幼兒園的男孩想引起心儀女孩的注意力,還不知道花言巧語那一套,會選擇故意去挑釁,用激怒對方的方式,博取側目。
會議即將開始,觀眾越來越多,嘈雜聲不絕於耳。
法院的姑娘主動問趙原,「趙醫生,你認識張欽墨吧!」
「認識。你跟她是什麼關係?」趙原有些意外。
「她是我的髮小,我們小時候住得近。後來還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學,她學醫,我學法律。不過,有一段時間沒怎麼聯繫了。」
從外表來看,法院姑娘屬於難接近的高冷美。
但,接觸下來,卻是挺隨和。
或許,高冷是因人而異。
趙原笑著說,「原來是欽墨的同學。你跟她聯繫得多嗎?」
法院的姑娘搖頭,「有一段時間沒聯繫了。不過,我看她在朋友圈和同學群發過評選連結,連續發了一個月,都在為你拉票。」
趙原有點尷尬,笑道:「那你投我票沒?」
法院的姑娘微微一怔,搖頭,「咱們當時不認識,我肯定沒投你。不過呢,下次再有類似的活動,我肯定投你。畢竟認識了!」
旁邊的洪警官此刻湊了過來,「是啊,大家都認識了,以後就是朋友,要不留個聯繫方式?以後有任何需要,隨時吩咐。」
法院的姑娘笑了笑,痛快答應,「好呀,加個好友吧!」
趙原隨和一笑,加上兩個人的聯繫方式。
洪警官不時朝法院的姑娘偷瞄一眼,找機會搭訕。
法院的姑娘偶爾會跟洪警官聊一句,但明顯有些敷衍。
如果是在其他場合,姑娘恐怕早就拂袖離去,只是等會就開始領獎,無法抽身。
趙原瞧出洪警官對姑娘有好感,默默地為洪警官捏了把汗。
姑娘年齡約為二十六七。
白皙的皮膚,修長的身材,略施煙黛,滿臉的膠原蛋白,天鵝般的頸部不帶絲毫人工處理的痕跡,這個年齡能領如此重要的榮譽,要麼是父親厲害,要麼是母親有一手。
至於洪警官,滿臉的風霜,耳朵邊都可以看到日曬、凍傷後的傷痕,清澈的眼神、沙啞的嗓音,能和自己坐在一起,肯定也是付出了很多汗水。
趙原被夾在中間,像極了電燈泡,頗不自在。
終於領導入席。
一段波瀾不驚的開場白之後,進入頒獎環節。
標兵們分批登場,先行拿到了證書。
隨後,傑出青年逐一亮相。
當趙原走上台時,西南側傳來掌聲與歡呼聲,吸引所有人矚目。
一群穿著白服的小護激動地舉著牌子。
「趙醫生,你真帥!」
「趙醫生,你真棒!」
喊得最凶的正是姓喬的護士。
她高高地舉著牌子。
儘管趙原是「外來戶」,但這一刻不再重要!
他代表了市人醫,集體榮譽感讓她拼盡全力,為趙原吶喊、助威、喝彩!
洪警官看看人家的方陣,再看看自己的方陣,心頭湧出羨慕。
領導也太不上心了,安排了一群「和尚」當啦啦隊。
若是安排個警花方陣,不僅能給自己掙面子,也在給警察系統加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