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泊然仔細想想，今天的行為真心是有些愚蠢。
竟然做出這麼幼稚的行為。
明明自己可以做的手術，故意擺譜，讓一個年輕人試水。
盼望著趙原扛不住壓力跟自己求援。
結果，趙原完美地解決了問題。
方泊然意識到自己的心態有問題。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待病人，看待手術，沒那麼純粹了。
「老郭，你實話實說，今天我做的事情是不是過分了？」
郭淳微微一怔，沒想到方泊然會這麼問自己。
「方主任，我有點不明白您的意思。」
方泊然苦笑，「你也打算跟我裝瘋賣傻嗎？」
郭淳沉默數秒，眼中亮起一道精光，「老方——你沒發現幾年前開始，你聽到老方這個稱呼，總會下意識地皺眉嗎？」
方泊然聽到郭淳喊自己老方，本能是有些不高興的。
等郭淳說完，又有些不知所措。
沒錯！
幾年前，脊柱團隊成立，取得一個又一個好成績。
他受到醫院及上級部門的各種表彰。
接到手軟的飛刀手術，慕名而來的各種患者，紛至沓來的榮譽，使得他飄飄然。
在他心中，一直認為，脊柱團隊是自己打造出來的。
其他人不接受自己的領導，隨時可以走人。
他聲音裡帶有自嘲，「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變成這樣。」
見話題已經打開，郭淳索性也就將想法和盤說出。
「脊柱團隊的成立與成功，離不開你的辛勤付出。
在你的努力下，咱們團隊的每個人收入水平在天華屬於最高的那批人。
但是，團隊的氣氛並不好。幾乎每個月都有人離開，其中不乏跟著咱們幹了好幾年的同事。」
「他們太脆弱了。高薪資意味著高付出！扛不住壓力，就去輕鬆的地方。從我們團隊出去的人，都能找到不錯的下家。他們應該慶幸自己的運氣不錯，天華培養了他們。脊柱團隊給他們歷練的舞台！」
「老方，不能說你的想法是錯的！但有一點你做的不對，你沒將同事當成你的夥伴。你將他們看成了員工，看成了下屬。你永遠站在高處，俯視著他們。」
方泊然被這番話說得面紅耳赤。
肯定有零碎的非議傳入自己的耳中，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郭淳，會直白地說出這些。
「這是我的管理方式。」
郭淳輕嘆一聲，「以前你是可以接受勸告的，但不知從何時起，你變得十分固執。如果你不將傲慢的毛病改掉，脊柱團隊將永遠止步於此。」
方泊然怒視郭淳，他想要跟郭淳說，如果你覺得不適合，也可以走啊！
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郭淳比自己小兩歲，是親師弟，也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如果郭淳離開，方泊然就徹底成為孤家寡人了。
方泊然頹然坐在椅子上，徐徐吐氣，「謝謝你的這番話，我會努力好好反省自己。」
郭淳離開辦公室。
方才跟方泊然所說的這些話早已憋在心裡。
今天方泊然處理問題的方式大錯特錯，他實在忍無可忍，必須要宣洩出來。
郭淳一直將方泊然視作偶像。
方泊然用自己的天賦和勤奮，在脊柱領域取得了極佳的成績。
只是趙原的出現，讓郭淳意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方泊然並非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將脊柱手術做得無可挑剔的人。
方泊然品味著郭淳的話。
「傲慢」這個評價顯得很刺耳。
但，的確指出了他內心的狀態。
恩師曾經評價方泊然，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對外科醫生而言，驕傲並一定是壞事。
但驕傲不能變成傲慢。
方泊然深吸一口氣。
突然他想要感謝趙原。
這個年輕人用實際行動告訴自己。
其實他沒什麼可以驕傲的！
……
趙原做完手術，走出搶救室。
患者女兒迎了上來，「趙醫生，我爸怎麼樣了?」
患者女兒查過趙原的資料。
她知道趙原精通胸心外科、急診外科的疾病。
不過，在脊柱方面，沒有太多的報導。
醫院是一個分工明確的地方。
一個醫生的履歷很多時候可以囊括他的優勢。
父親的主刀醫生是趙原，令她有些不安。
畢竟這個手術在地級市三甲醫院屬於絕症，沒有醫生願意接手。
趙原知道她的心情。
他摘掉口罩，「手術很成功，已經送往重症監護室觀察。」
患者女兒一掃陰霾，露出笑容，「謝謝您！」
趙原衝著她笑了笑，「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言畢，趙原朝病區走去。
患者女兒望著趙原的背影，眼中滿是仰慕之情。
只有在電視劇里才能看到這麼年輕帥氣的醫生，沒想到在現實中竟然遇到了。
返回病區，巡查了一番。
趙原口袋裡多了水果和零食，都是患者硬塞給自己的。
趙原儘管不肯要，但有些人的好意，實在難以推辭。
病人的情況各有不同，總有些家境不好的患者，趙原潛意識對這些患者會有所幫助，患者及家屬知道之後，也想回報趙原的善意。
趙原如果堅決推辭，會傷害他們的自尊心。
返回辦公室，趙原將一部分東西分給孫良。
孫良有些意外，眼珠子一轉，反應過來，「住院總果然是個好崗位啊！這才幾天啊，就實現零食、水果自由了！」
趙原沒好氣地瞪了孫良一眼，「累成啥樣，你又不是沒看到，還跟我說風涼話。」
孫良將一顆話梅拋入口中，含糊不清地笑著說，「大家都對你的努力讚許有加。不過，你也將住院總的崗位功能推到一個很高的位置。以後其他人接替這個位置，就痛苦了，大家都會將你作為標杆對照。」
趙原笑了笑，「哪有那麼誇張。」
手機鈴聲響起，趙原見是李賢打來的，連忙接通。
「說好要請我吃豬蹄的，怎麼沒見動靜了啊？」
「哎，差點忘了。李主任什麼時候有空？」
「今晚？」
「嗯！今晚！」
掛斷電話，趙原看到孫良炙熱的眼神。
「豬蹄子！」
趙原笑著說，「約了胸心外科李主任！改天請你！」
換做其他人，趙原可以帶著孫良這個拖油瓶。
李賢的性格比較特別，交際圈比較小，不是什麼人都結交。
孫良酸溜溜地哼了一聲。
「翅膀硬了！
攀高枝了！
瞧不起人了！
忘記貧賤之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