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等待器官捐獻的患者來說,遇到了匹配的器官意味著新生。
但,對器官捐獻者而言,意味著徹底消亡。
器官捐獻協調員名叫齊燕,她接觸過很多腦死亡患者,但眼前的情況首次發生。
「趙院長,我的核查符合流程和規定,家屬已經簽署器官捐贈協議書了。接受器官移植的病人正在醫院等待我們。」
趙原皺眉,「病人還有一線生機,即使簽署了協議不能算數。我跟賈院士溝通過了,如果病人還有救,他那邊將終止手術。」
齊燕複雜地望著趙原。
器官移植是有時效性的,病人腦死亡之後,體內的器官也在發生變化。
搶救的時間會讓器官的質量降低。
但她無能為力改變情況。
因為趙原是院長。
可是,他並不是器官移植領域的專家!
齊燕一方面對趙原很崇拜,另一方面也質疑趙原干擾器官移植正常進行。
胳膊擰不過大腿,齊燕只能跟病人親屬再次溝通。
女孩的父親得到消息之後,整個人愣在原地,因為他前一秒已經下定決心,讓女兒用另外一種方式活在這個世界。
「醫生,不是確定我女兒已經腦死亡了嗎?」
「是的,不久前,醫院來了一個專家,他給小雨做了最好的檢查,初步認定她還有一線生機。」
父親心情複雜地說,「有希望肯定要救治,但我就怕瞎折騰,徒勞無功。」
若非萬不得已,他們絕對不會放棄。
父親及其他家人的信心早已被接二連三的悲劇擊碎。
齊燕的手機響了起來,跟對方溝通幾句,隨後與女孩的父親說,「請你去辦公室聊一聊,我們一起談談你女兒的現狀。」
小雨的父母來到病房,趙原坐在沙發上正在和天華重症科主任溝通。
看到親屬出現,趙原掛斷電話,請兩人坐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趙原,是天華的醫生。我今天本來是負責做器官摘取手術的,但經過我對小曼的檢查,她還有活下來的可能。」
母親看到趙原的瞬間,眼中滿是驚訝與錯愕。
等趙原自報家門,她再也掩飾不住激動的情緒。
「請問您是天華的趙原院長嗎?」
「沒錯,我是天華趙原!」趙原向家屬確認自己的身份。
母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朝趙原跪下,「我知道您。您覺得我女兒有救,那太好了。求求您,務必救救我女兒。是我害了她。我不應該讓她給自己那麼多壓力。」
趙原了解過女孩的病因。
父母對小雨一向沒有什麼要求,但小雨對自己的要求卻很高。
如今的時代,既是「最好的時代」,但同樣也是最「糟糕的時代」。小雨出生以後,見證到的便是無休止的內卷。她沒有雄厚的家庭背景,也沒有遺傳的天賦異稟;她只能靠著自己的努力,獲得命運的垂青。
讀書,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小升初開始,小雨就知道這條路並不好走。作為本地人,小雨依然要削尖腦袋才能擠進當地排名靠前的初中。所以,初三備戰中考的時候,小雨更是不敢有一絲馬虎。
如她所願,不管是小升初,還是高中,小雨都走進了自己理想的學校。但是,高中三年將她自信與鬥志擊碎,無數次的模擬考卻將小雨的心拉下了深淵。小雨服藥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小雨被送往醫院搶救以後很快便出現了心臟驟停、停止自主呼吸的症狀,隨後經過反覆確認,醫生才宣布小雨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進入了腦死亡狀態。
人體在死亡後,臟器的存活時間也非常短暫。於是,在短暫的悲傷過後,小雨的父親做了一個令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決定。把小雨的器官捐給有需要的人。
幸運的是,這一次好心有了好報,這個家庭得到了「命運的垂青」。
父親見是趙原,原本被撲滅的希望之火再次重燃,激動得說不出話。
器官捐獻協議暫時擱置,父母同意對「腦死亡」的女兒再次進行搶救。
當下這個醫院,顯然不具備最好救治條件。
趙原撥通魏旭東的電話,協調好後,由當地醫院安排救護車,將病人送往中庸醫院。
病人的父母也一同前往。
抵達中庸醫院,趙原在魏旭東的介紹下,見到重症科主任。
路上,兩人利用電話溝通了治療方案。
重症醫學科主任的經驗豐富,他看到病人的各種數據,暗呼僥倖,因為那家小型醫院按照正規的流程對小雨進行搶救,對延續生命起到了關鍵作用。
趙原來到手術室內,他是這台手術的主刀醫生。
在做好了一系列準備工作之後,一場與死神的賽跑就此展開。
病人深度昏迷,情況很不穩定,因此,儘快清除血液中的藥物是救治成敗的關鍵,血漿置換是最佳方式之一。
趙原輕聲道,「雙重血漿置換術!」
雙重血漿分離,用一級血漿分離器分離患者的血漿和血細胞,然後再用孔徑較小的二級濾器分離出大分子致病物質,而保留寶貴的白蛋白等中分子物質。
打個比方,有點像是玄幻小說對法寶進行二級淬鍊。
相較於傳統的單重血漿置換,雙重血漿置換的治療針對性更強,能夠選擇性地清除血漿中的致病因子,減少白蛋白的丟失。
同時經過二次分離的血漿能夠回輸至患者體內,減少外源性血漿的使用,可以降低血液感染、過敏等風險,更為安全。
在搶救室外,同樣忐忑不安的還有之前負責救治小雨的醫生。
當小雨轉院的時候,消息也傳了出去,外界對他的評價更多趨於負面,認為他判定小雨腦死亡屬於不負責任的行為。
甚至有人懷疑他跟邪惡組織勾搭,將小雨的器官作為牟利的手段。
從當天下午三點,到凌晨六點,在趙原等人不斷努力下,小雨的各種生命體徵逐漸穩定。
「你叫什麼名字,能聽得到我說話嗎?」趙原嘗試喚醒。
從各種數據來看,已經滿足催醒的條件。
其他醫護人員也在旁邊輕輕呼喊。
女孩的眼瞼緩緩抖動,隨後睜開眼睛。
手術室里傳來興奮的歡呼聲。
重症醫學科的主任情難自控,竟主動緊抱趙原。
對見慣生死的他來說,這樣的奇蹟對他來說是莫大的鼓舞。
重症醫學科的醫生是人間通往地獄的最後守門人。
「太好了!趙院長,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大家都很厲害,辛苦你們了。」
當看到女孩甦醒的瞬間,趙原總算鬆了口氣,撥通了賈秀璋的電話。
「女孩,活了。」
賈秀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那就好,嗨,這事兒辦的……多虧有你!以後我會加強對器官供體的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