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秋接過老人送來的洋柿子後,也半起身淡笑著說道:「您老別忙了,快坐下歇歇吧。」
凌游這時一邊吃了一口柿子,一邊環視了一下屋裡的環境,然後看向正坐在火炕上一臉侷促的楊本德問道:「編這一個筐,能賣多少錢啊?」
楊本德見「領導」問話了,於是趕忙說道:「一個筐能賣五塊錢,就是現在不太好賣了。」
說著,楊本德伸手摸了摸自己膝蓋下空蕩蕩的褲腿說道:「哪也動不得,也沒啥本事了,對付著能幹點啥干點啥吧。」
凌游聽著有些心酸,然後看向小麗問道:「多大了?上幾年級?」
小麗站在那裡,站的很直,表情也很膽怯,聽到凌游的問話,便連忙回道:「十六了,初三。」
凌游唔了一聲,然後說道:「明年中考了,壓力大吧?」
小麗聞言回道:「還好。」
凌游隨即想起什麼來,便問道:「今天不是周末,怎麼沒上學去?」
小麗聽後看向了楊本德,凌游隨之也將目光投了過去。
楊本德見狀低下了頭。
凌游見狀問道:「楊老哥?」
楊本德聽見凌游叫自己,然後才抬起頭說道:「我讓孩子請假的,讓她去鎮裡幫我賣賣筐。」
在一旁的白南知聽後說道:「這孩子初三了,學習任務緊,怎麼好讓她耽誤課呢。」
凌游聞言便抬了下手,示意白南知不要說話。
白南知雖然父親犧牲的早,但家庭環境還是可觀的,大學畢業之後,也沒有到過基層,一直都在機關里,所以對於這樣的家庭,他所了解不多。
凌游隨即又打量了一下楊本德和小麗之後,便在心裡有了一個定論,隨即嘆了口氣對楊本德說道:「不打算讓孩子念下去了?」
楊本德聞言立時抬起了頭,眼睛裡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心裡想的是,這個領導怎麼看出來的。
凌游看到楊本德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想法得到印證了,隨即也只是嘆了口氣,他不好說什麼,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難道去責怪為什麼楊本德不讓孩子上學嘛?這家人的情況在這裡擺著呢,上學,對於這樣的家庭來說,哪是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就能說出口的呢,初中結束還有高中,高中三年結束還有大學,這七八年的時間,對於這個家庭來說,談何容易。
凌游想到這,又換了個話題問道:「低保每年都有按時發放吧?」
楊本德聽到凌游問這個話題,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他不敢胡說,怕自己說錯了話。
凌游見狀便說道:「這裡又沒有外人,實話實講就好。」
楊本德想了想,這才說道:「有時候會晚上幾天,但都有發放。」
凌游聽後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小麗問道:「今年領到貧困學生補助了嗎?」
小麗聽後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班裡就兩個名額,另外兩個同學,家庭條件也不好,就沒輪到我。」
此言一出,喬玉秋的眼睛裡可是有了變化,不由為這所學校的領導捏了把汗。
很多單位,面對上面下達的工作,就完完全全的當成一份工作對待,甚至不知道是不懂得變通,又或者是懶得變通。
領導的政策,要的是把事情辦好,把問題處理妥當;但就是有些人,純粹的當成一件任務完成。
縣裡說讓學校負責把貧困補助發下去,那就整齊劃一,一個班給上幾個名額,三名或者兩名,發下去就算了結。
但有些班級,可能一個符合貧困家庭的都沒有,然後硬是「矬子裡拔大個」,把名額補齊。
還有的班級里,五六個、七八個的貧困學生,到最後還是在這其中選上兩個「最窮」的下發下去。
別管這項工作怎麼做,總之是辦好了,能向上面交差了。
可這樣一來,這筆錢,有一大部分,根本就沒有完全的用到實處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出現幾個人,為首的正是剛剛在村委會裡的村主任吳寶明。
當他看到停在楊本德家門口那輛凌游的配車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這不縣委的一號車嘛。
於是趕忙拿出手機給村支書孔成柱打去了電話,讓孔成柱趕緊過來。
孔成柱得到消息之後,腳下的步子更快了,小跑著朝楊本德家走的同時,又給薛勇去了電話。
想了幾聲之後,就聽薛勇接起來不耐煩的說道:「講。」
孔成柱聞言趕忙說道:「是凌書記。」
薛勇一聽怔住了,心說什麼是凌書記。
然後就聽孔成柱解釋道:「來我們村的,是縣委的凌書記,他的一號車。」
薛勇聽明白之後一下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你現在見到凌書記了嗎?」
孔成柱聞言說道:「我往過趕的,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就第一時間向您匯報了。」
薛勇一邊朝外走去,一邊對孔成柱命令道:「我馬上就過去,你一定照顧好凌書記,做好接待工作。」
孔成柱連連說著好字,可隨即就聽到手機那邊的薛勇已經掛斷了。
又加快了步子,等跑到楊本德家門口時,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氣喘吁吁的看向吳寶明等人之後,孔成柱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凌書記出來了沒有?」
吳寶明聞言搖了搖頭:「沒呢,您不來,我們也不敢貿然進啊。」
孔成柱聞言,一指楊本德家的大門,然後說道:「走,進去吧。」
說著,幾個人便朝著楊本德家走了過去。
來到門口,孔成柱給一旁那個報信的年輕人使了個眼神,示意他開門,年輕人見狀便伸手去拉開了門上的鐵栓,將大門上的小門打開了。
屋裡的白南知聽到外面有聲音,於是就扭頭看了過去,隨即對凌遊說道:「書記,好像有人來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凌游,屋裡的人都朝窗外看了出去,隨即就聽老太太說道:「是孔支書,和吳主任。」
老太太說罷,就背著手朝屋外走去,打算去迎一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