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江看向凌游的眼神再也不像剛剛那麼無畏,反倒是充滿了心虛。
就見凌游邁步看了一圈在場的眾人,然後回身指向白南知說道:「打電話叫顧楠來。」
白南知聞言趕忙照做。
凌游則是看著面前的西城棚戶區的居民說道:「市里三番五次的和你們耐心談話,拆遷款的預付款早早也給你們打了過去,安置房和安置費用沒有缺了諸位一分,那是我和市里其他領導把其他項目的進度暫緩,從市財政少有的資金里給大傢伙省出來的,合同里簽好了動工後補償餘下尾款,你們就這麼等不及了嗎?如今寒冬臘月的,你們讓市里怎麼拆?」
頓了一下,凌游又轉身一指劉建江:「這個劉建江,鬼頭鬼腦的沒安個好心眼子,兩年前就把生意的重心轉移到了隆豐市,前幾個月中央下達的政策文件,你們不是沒有從新聞上看到,如今嘉南和隆豐,在這次評選上,是競爭關係,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慫恿你們去市里鬧,你們動動腦子,想一想他是圖什麼?真的是為了你們能多拿些錢嗎?當年他和姜老的事,還不能證明他是一個什麼人品?」
話音一落,城西棚戶區的居民們開始低著頭和左右的人竊竊私語的議論了起來。
劉建江看凌游拆穿了他的預謀,便要出言打斷:「凌副市長,你可不能.......」
「你給我閉嘴,沒讓你說話。」凌游指著劉建江的鼻子喝道。
劉建江帶來的保鏢見狀紛紛上前了一步,怒目圓睜的看著凌游,似乎要衝上來護主一般。
可在場的幾名派出所民警卻第一時間將腰間的警用甩棍抽了出來,『唰』的一聲響,七八根警棍全部甩了出來,持在手中,衝上前對峙著幾名保鏢。
保鏢們看著警察要動真格的,也不敢放肆,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向後退了一步,不再做聲。
凌游隨即接著對城西棚戶區的居民說道:「無論棚戶區拆或不拆,拆了之後,你們日後會定居在哪裡,可都改變不了你們是嘉南人的這個事實,市里如果發展不起來,往小了說,你們走出家鄉的那一刻,臉上無光,往大了說,一窮能窮的三代翻不起身,如今在所有市民都在爭當先鋒,為了這次評選努力的時候,所有農民都在眼巴巴的等著這個政策能夠落地,翻身過好日子的時候,你們就偏偏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鬧,給嘉南的形象抹黑嗎?」
凌游的胸膛不斷起伏,不知是這幾個月以來心中的憋悶今天終於能夠發泄出來,還是因為老薑的死,讓凌游心痛萬分,總之凌游今天相較往常,失態了,可如果再給凌游一次選擇的機會,他還是會罵,還是會希望罵醒這群冥頑不靈的居民們。
「這個劉建江,三言兩語就能讓你們重新燒起小爐子,寒冬臘月的躲在那個已經斷水斷電的老棚戶區里不出來,我試問,你們做這些的時候,他劉建江在哪呢?知不知道為什麼棚戶區的水電斷了三天之後,又給你們通上了嗎?」凌游指著這群人的鼻子問道。
眾人聞言看向凌游不說話。
凌游則是衝上前一步怒道:「那是因為我怕他媽的凍死你們,叫人給你們恢復的。」
場內一時間沒了動靜,安靜的可怕,只有凌游起伏的胸口重重的喘氣聲。
一分鐘後,凌游扶著頭疼的腦袋沉吟良久,然後緩和了情緒說道:「不是要錢嗎?我回去就給你們想辦法,尾款儘快給你們,就是再讓我們做幹部的舍著臉出去借,都不欠你們的,但你們給我記著,要是再鬧事,我肯定嚴懲不貸。」
凌游轉身要走的時候,又站住了腳步,頭也沒回的說道:「老爺子為了你們死,真不值。」
說罷,凌游抬腿就走,一邊走還一邊看向曾東偉說道:「除了姜家人為姜老出殯之外,在場的任何人,誰也不許放走,等著顧局到了處理。」
曾東偉聞言站直身子敬禮道:「是,局長。」
幾天之後,凌游這天早上讓白南知買了一束菊花,自己又提著一個禮品袋,二人前往了嘉南市東山的一處公墓。
這天是老薑的頭七,老薑的女兒姜春蓮也早早帶著兒子來了這裡。
凌遊走到墓前,姜春蓮看向凌游之後,趕忙說道:「領導好。」
凌游盯著老薑和老伴的合葬墓碑一擺手:「叫我凌游就好。」
凌遊說罷,將手裡的禮品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裡面是一副嶄新的象棋和兩盒大紅袍以及兩盒香菸,白南知也將那束菊花放在了墓前。
看到那幅象棋的時候,姜春蓮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凌游蹲在墓前,給老薑點了三支香,一邊說道:「你可以怪我的,如果不是我找到你父親,他或許不會這樣。」
姜春蓮流著淚輕輕搖了搖頭:「這樁事,在他心裡憋悶了十幾年了,也正是因為這事,他的脾氣愈發古怪,時不時喝點悶酒就發脾氣,我媽活著的時候,和我媽發脾氣,我媽走了,和自己發脾氣,氣的不行,甚至會給自己幾個巴掌;當初我和孩子他爸離了婚,帶著孩子住在家裡,他時常喝完酒之後,想起這件事,就嘮嘮叨叨的嘆氣個沒完,我和他談過幾次,但說不通,這老頭子太犟了,我也正是因為這個,一氣之下,帶著孩子去了南方,但我沒想到,這老頭子能犟到這個地步,拿命去換清白。」
說著,姜春蓮看向凌游:「我不怪你,至少,在他走後,還能當著他的面看到你給他平冤喊屈,我想,這老頭子就算泉下有知,也能咽下這口氣了,這件事,總算是畫個句號了。」
凌游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眼前的墓碑,冬風凜冽,凌游搓了搓手之後,站了起來。
姜春蓮這時打開了腰間的包,從裡面拿出了兩萬元錢出來:「街道的工作人員和我說了,說我爸火化和安葬的費用,都是你給出的,剛剛我也說了,這事不怪你,我還得替我爸謝謝你,這錢,你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