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剛剛結束,凌游同幾名市領導寒暄了幾句,白南知始終站在凌游的身後等著凌游談話結束。→
直到凌游邁步朝電梯走去,白南知這才來到凌游的一旁說道:「那個姜福年老同志說要見您。」
凌游聞言停住腳步看向白南知,然後追問道:「聯繫你了?」
白南知一點頭:「我和他約了下午兩點鐘。」
凌游聽後鬆了口氣,然後繼續邁步朝前走去:「太好了。」
下午一點四十分,白南知就親自下樓前往了大院的門衛室,關注著每一個進入大院的人,直到看見市府站的公交車站,姜福年依舊拿著一個大保溫杯和坐墊下了車,朝市府大院門口走了過來,白南知便推門迎了出去。
「姜大爺,您來了。」白南知嘴甜的上前去接老薑手裡的保溫杯和坐墊。
老薑笑了笑:「還勞煩你這個凌副市長身邊的同志親自下來接,麻煩了。」
白南知聽後笑著扶住了老薑的胳膊:「我們領導說了,必須親自接您到他辦公室,要不是手裡有幾個材料要看,他可都要親自下來接您了。」
老薑聽著心裡很受意,自離開城西這些年,老薑就沒有再這麼受尊重過,老薑棋藝不錯,所以常去公園下棋,他不是很喜歡下棋,他只是喜歡那種被人當做焦點關注的感覺,喜歡受到尊重時填補自己內心空虛的感覺而已。
一路上了樓,白南知先一步敲響了凌游的辦公室門,此時凌游已經砌好茶等在了沙發前,見到白南知身後的老薑之後,凌游趕忙起身迎了過去:「姜老,我們又見面了。」
老薑這次來到了這莊嚴的市府大樓,可不像在家時那般從容,面對著穿著一身黑色行政夾克的凌游,老薑不知不覺中,覺得自己的氣場矮了幾分,於是才侷促的笑道:「是啊,凌副市長,又見面了,又見面了。」
凌游握住老薑的手:「叫我小凌,或者凌游,您這麼叫啊,我不自在。」說著,凌游笑了起來。
老薑張了張嘴:「小凌?」
凌游笑著一點頭:「對,就叫小凌。」
凌游拉著老薑的手來到了沙發前:「見您愛喝岩茶,特地給您準備了大紅袍。」說著,凌游還玩笑著拍了拍老薑的手背小聲道:「羅書記來,我都沒捨得拿出來。」
老薑聽到這話,心裡更受用了,嘴裡雖然連連說著凌游太客氣了,但心上卻驕傲不已。
凌游扶著老薑坐下之後,凌游便對白南知吩咐道:「把那茶葉打包起來,等等姜老走,讓姜老帶回家去。」
老薑聞言連連擺手:「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啊。」
凌游卻是堅決的說道:「聽我的,一包茶葉而已嘛,您老愛喝就好,我這個人,喝茶如飲牛,喝什麼好茶葉,也是糟蹋了,這好茶啊,就得讓您這樣的行家來品。」
說著,凌游岔開了送茶的話題,而是端起了面前已經出了茶湯的那杯茶遞給了老薑:「您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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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薑略帶侷促的接過了茶杯,小口的吸了一口,在嘴裡咂巴了幾下味,然後豎起一根大拇指笑道:「好茶,好茶啊。」
二人笑談了幾句之後,老薑便沉吟一下說道:「你那天走之後啊,我輾轉難眠,後半夜了都沒有睡著,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你也是個真的在為老百姓做實事的好官,你對我,這一口一個老同志,一口一個老黨員叫的,我真是吧,覺得這個份上了,我還不出面,心有愧疚。」
頓了一下,老薑嘆了口氣:「而且,我躲著這些老村裡的人十幾年了,如今也都七十幾歲了,也該有個結論了,如果就這麼帶著這一樁遺憾死了,我也心有不甘啊。」
凌游點了點頭說道:「您肯出面,我是一百個放心,主要現在,西城的人,鬧的太兇了,而且不瞞您說,市里現在對此頭疼壞了,上級領導也給我通過風,讓我實在不成,就按照老辦法辦,可我不想啊,我覺得,這辦法總比問題多不是嘛。」
老薑聞言連連稱是:「對對對,你說的對,這些人啊,他們就是糊塗,沒見過什麼世面,愛占點便宜,但要說心是壞的,倒是不這麼認為,這點,我可以為他們打包票的。」
凌游嗯了兩聲,隨即想了想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老薑沉吟一下回道:「我抽空回去一趟,見見這些老人兒吧,但醜話我得說在前頭,能說通最好,說不通啊......」
凌游按了一下手,接話道:「您放心姜老,能說通最好,說不通也無妨,您盡力而為就好。」
老薑點了點頭:「成,有你這話,我就心有數了。」
凌游高興的笑了笑:「喝茶,您喝茶。」
次日一早,下了一晚的小雪,有些地面踩起來咯吱咯吱的響,老薑早早便起了床,穿了一身十年前,洗的已經有些泛白的深藍色中山裝,還把一枚黨徽掛在了胸前,來到門口,穿上了一雙棉鞋,又帶上了一雙厚重的棉手套之後,便走出了房門。
搭乘著一班,他十幾年都沒有坐過的公交汽車,朝著西城街道而去,一路上,老薑反覆的練習著,就像一個孩童面對考試一般緊張,他不知道,時過境遷、滄海桑田,那個他土生土長的西城村,還是不是那個西城村。
帶著一絲忐忑,車到了站。
下車之後,老薑環視了一圈這片棚戶區,仿佛依稀,還能看出一絲早年年,西城村的影子,有幾幢老房子,還是十幾年前的樣子。
看著現如今牆上畫著那大大的拆字,老薑的心中,不覺得出現了一絲不舍,因為這裡一旦拆了,他就再也找不到那個曾經生活過得地方了。
這一刻,老薑有些後悔,他後悔自己與這片土地置氣了十幾年,後悔了自己對這片土地,缺失的那十幾年的陪伴。
踩著地面的雪,朝村中走去,老薑的心裡,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