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設已經從屋裡端出了一杯茶,雙手遞到朱立誠的手上。閱讀朱立誠微微一笑,他從眼前人武部長的動作中看出了明顯的尊重之意,心想,今天這趟看來真是來對了,和打個電話來的效果,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兩人坐在一起喝了一會茶,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周建設的妻子可能剛才一陣咳嗽傷了神了,正閉著眼睛,仰躺在藤椅上休息,還好沒有繼續咳嗽。又喝了兩口茶以後,朱立誠掏出煙來遞給周建設一支,隨即站起身來,往院門外走去。周建設知道這是他借抽菸的機會,有話對自己說。
兩人到了門外以後,周建設緊走兩步,上前幫朱立誠點著了煙。朱立誠客氣地用手輕拍了兩下他的手背,以示感謝。
「嫂子這病是個什麼情況?」朱立誠關切地問。
「過完年的時候,就有點咳嗽,我們也沒太在意。」周建設猛吸了一口煙說,「閨女當時要中考,她陪著住在涇都,我也沒放心上,工作上的事情也多,所以就這麼耽擱了。閨女中考結束以後,我發現了不對勁,就和他去涇都縣人醫去看,當時還託了人,檢查下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掛了幾天水,吃了點藥,是好點了。出院以後,沒幾天又犯了,我又和她去,就這樣反反覆覆地拖了一段時間。上個星期,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就和他去了泯州,當時就做了檢查,說結果要過幾天出來。」
說道這以後,朱立誠明顯感覺到周建設的情緒有了波動,於是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結果出來居然說是……」周建設不忍吐出那兩個字,話語間有些哽咽的感覺,過了許久,才繼續說道,「不可能,我不相信,她幾個月前還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說著,他滿懷期待地看著朱立誠。
朱立誠連忙說:「不會,沒事的,沒事的。」其實他的心裡非常地清楚,這些病別說幾個月,有些人月頭做的體檢,還好好的,到了月底的時候,說不定已經是晚期了,但此時這話當然不能在周建設的跟前說出來。此時周建設最需要的是鼓勵,哪怕就是違心的,也會為他燃起一絲希望的火光。
「我聽裴書記說,你下午準備和嫂子去應天?」朱立誠等周建設的情緒平復了一點,開口問道。
「是,我本來昨晚就準備過去了,就是覺得晚上過去,估計也不頂事,再加上要和裴書記請個假,所以就下午過去。」周建設說。
朱立誠聽後,立即說道,「我正好要去應天辦點事情,下午我們一起過去,我在省人醫有個熟人,看看她是不是能幫上忙。」看了周建設的處境以後,朱立誠已經決定陪他去一趟,不管來之前有何目的,他現在心裡想的是一定要儘自己的所能幫一幫眼前這個中年漢子,即使他不是人武部長。
周建設顯然被朱立誠的話感動了,一下子都不知道如何作答。在官場混跡多年的他怎麼會聽不出來,朱立誠所謂去應天有點事情,不過只是一個說辭而已,他是準備出手幫助自己。趙建設感動地緊握住朱立誠的手說:「鎮長,真是謝謝你了,怎麼好意思浪費你的時間呢!」
「沒事,周部長,我說了我去應天有點事情,順路和你一起去省人醫看看。」朱立誠見不得一個七尺男兒,搞得那麼傷感的樣子,為了幫周建設減壓,他故作輕鬆地說。
「鎮長,我什麼都不說了,感謝你對我們一家人的關心。」周建設顯然是明白了朱立誠話中的意思,感激地說。
「沒事,我們是同事,理應互相幫襯。」朱立誠最間露出一絲微笑,抽了口煙說,「不光是我,裴書記對你的情況也很關心,他本來準備一起過來的,鎮上臨時有事,就讓我作代表過來了。」
朱立誠帶出裴濟來是不想讓周建設對自己個人有過多的虧欠之意,他已經能夠感受到這鐵塔一般的漢子身上,承受的已經太多太多,他不想再加重他的負擔。
周建設聽後,連忙說:「感謝黨委、政府的關心,周某感激不盡。」
朱立誠聽後連忙衝著他搖了搖手。兩人商定中午十二點出發,由於去應天,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所以這樣到那兒地時候,應該剛好趕上醫生上班的時間。朱立誠知道周建設一定還要收拾、準備一番,商定好了,就轉身離去了。周建設也沒有和他客套,現在讓他請朱立誠留下來吃飯,估計他還真張不開口。
上車以後,朱立誠打了個電話給裴濟,告訴他這邊的情況,裴濟聽後很是滿意,又叮囑了兩句,讓朱立誠去應天的時候,一定要照顧好周建設和他的夫人。朱立誠自然點頭應允,不過心裡隱隱有點不爽的感覺,剛才裴濟的一番話可有點官腔十足。
剛掛了裴濟的電話,手機又猛地響起來了,朱立誠拿起來一看,竟是鄭詩珞的號碼,也不知這丫頭又有想搞什麼名堂。
「喂,你好!」朱立誠一本正經地說,有於勇在前面,他可不好意思說出什麼肉麻的話出來。
「好什麼好呀,有你這麼和女朋友說話的嗎?還你好。」電話里立刻傳來鄭詩珞的一陣抱怨之聲。
「我在車上呢!」朱立誠小聲說道。
鄭詩珞一聽明白了朱立誠話中的意思,邊上肯定是有司機在,說話不太方便,但她一直就不是一個就坡下驢的主,繼續說:「你不是會開車了嗎,還要司機幹嘛,是不是膽小不敢開?嘻嘻。」
她的話語中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仿佛自己親眼目睹了朱立誠的窘態一般。
「就算你說對了吧!」朱立誠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和他糾纏下去,他還真怕自己被她雷到,那在於勇面前自己多沒面子。
鄭詩珞估計也聽不出了朱立誠話中的意思,說話不太方便,於是也不再和他開玩笑,正式地說:「我聽芝華姐說,你下午來應天?」
朱立誠這才明白,原來是梅芝華打過電話給鄭詩珞,剛才還覺得很奇怪,一般在上班時間,她是不會打電話過來的。
「是呀,我和我們鎮上的人武部長一起過去,到醫院想請芝華姐幫個忙。」朱立誠回答道。
由于于勇,他沒有用老闆夫人這個詞,而是跟著鄭詩珞叫了一聲芝華姐。
「你們下午大概什麼時候到?我已經請好假了。」鄭詩珞滿懷期待地說。
朱立誠聽後一愣,心想,你的動作還真是利索,不過這話無論如何是不能說出口的,要是那樣說的話,鄭詩珞估計會一口吞了他。「哦,我們大概兩點半左右到。」朱立誠回答道,「到時候,你就在省人醫等我吧,另外,你打個電話給小妹,就說晚上我請她吃飯。」
「好,這點小事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給你搞定。」鄭詩珞滿心歡喜地說,「小丫頭要是知道你過來,准樂壞了。」
「小丫頭?誰?」朱立誠故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問道,「是說你自己嗎?」
「你豬呀,我說朱婷。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和我裝呀,你才是小丫頭呢,我哪兒小了?」鄭詩珞質問道。
「不小,不小,確實不小。」朱立誠壓低聲音說
鄭詩珞開始都沒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仔細一品味才體會出來其中的歧義,於是怒道:「銫狼!」說完,憤憤地掛斷了電話。
朱立誠自嘲著笑了笑,也收了線,銫狼這個稱呼是歐陽慕青和鄭詩珞對他共同的評價,他也已經洗習以為常。
朱立誠見時間已經不早了,於是決定不再去辦公室了,他自己也有東西需要收拾一下,換洗衣服、洗漱用品之類的。單身生活雖然自由,但也有諸多不便,比如此時此刻,要有個老婆多好,這些小事,哪兒還要自己親自動手。朱立誠發現自己聽了孟懷遠和李倩要結婚以後,心裡竟時不時的也會有一絲嚮往,但也不過只是偶爾有之,罷了。
進了宿舍以後,朱立誠躺在床上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剛才在周建設家還真是有點激動,頭腦里一片混亂,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在當時那樣的情境中,仍能保持冷靜的,估計怎麼著也得有自己未來岳父鄭相國那樣的修為才行。
現在看來通過這事,把周建設拉攏過來已經不是什麼難事,再加上在柴慶奎的推動下,柴雪華的加盟也應該指日可待。那到下周表決的事,袁長泰、邵大慶他們一夥就不會對自己構成什麼威脅了。
想到這兒,朱立誠長出了一口氣,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感覺到最為輕鬆的時刻。都說在地方和機關是兩個概念,當時聽得時候還不以為然,真正下來了,才知道其中的艱難,但地方上確實鍛鍊人,並且能出一些響噹噹的政績,像田塘美食街和小龍蝦要是搞成了的話,不管朱立誠將來到哪兒,這兩項政績也不會被抹殺掉。
朱立誠在床上躺了一會以後,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見時間差不多了,就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