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 命運

  招娣奶奶因為兒子被范爹奚落,覺得臉面無關,非常嫌棄生下女孩的兒媳。

  但是她也不討厭招娣這個孫女,對兒子平等對待孫子孫女的事情,也沒有任何意見。

  村民們的某些隻言片語,分明暗示了招娣爹苛待招娣,招娣活得十分不易,但問他們的時候,村民們又一口咬定,招娣爹很疼愛這個女兒。

  綠蘿覺得這不對勁,因為絕大多數異常都出現在與招娣相關的事情上,她以為招娣是山中精怪所化,後又覺不對,一個精怪每天洗衣做飯、撿柴割草,誰家精怪如此憋屈。

  後來,她發現了越來越多的不合理之處,不僅是招娣,很多人身上都有怪異點,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雙大手,無聲無息改變了部分村民的命運線。

  綠蘿覺得毛骨悚然,她將自己的發現告訴村民,卻被村民當做瘋子關了起來,到後來,綠蘿自己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

  然而,她的所為到底在村民們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人察覺到不合理的地點。

  終於,有一天,榕樹村如鏡面般片片碎裂,一個朱紅的焦土世界出現在綠蘿眼前。

  記憶慢慢回籠,『綠蘿』心中震撼,那個幻化的榕樹村世界太真實、太強大,即便她發現不合理,也不能堪破幻境,仍以凡人的慣性思維思考問題、看待世界,她認為只是部分村民被精怪影響,卻從未想過整個榕樹村都是假的。

  她快步走向不遠處若有所思的少昊玥,默默施禮,「殿下。」

  少昊玥招了招手,將漂浮的榕樹村村民意識聚攏,輕嘆道:「還是不夠啊。」

  「這還不夠?」席影忍不住驚道,「如果不是榕樹村崩毀,小仙就算待個百八十年也很難堪破幻境,我想就算是仙魔兩族的核心子弟進來,一時半會兒也看不破,困敵完全足夠了。」

  少昊玥笑了笑,高手過招,別說長時間的困敵,即便只能讓對方陷入幻境一兩息,也足夠改變戰鬥。

  可她要的,不是困敵。

  她幻化世界,是以幻術擁抱真實,是要讓幻化的世界活過來,成為切切實實存在的世界。

  此次幻化她做了萬全的準備,充足的仙力,熟練的技法,足以讓幻化的環境與其中生活的生靈真實無二,她又對榕樹村諸多了解,以生長其中的村民意識為基礎。

  她以為這次的幻化會很成功,結果卻出人意料,一個破綻牽扯出眾多破綻,最後導致世界整個崩塌了。

  少昊玥擰眉細思,半晌幽幽長嘆:「或許,是我看輕了凡人。掌握著生殺予奪的權力,處於這個位置,無論我主觀或者被動,不知不覺里仍是對他們生出了輕視之心。

  可即便卑微如凡人,他們的命運也是一點點走出來的,命運的因果線錯綜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容隨意改變。」

  她伸出手,輕輕撥弄著聚攏的榕樹村村民意識,喃喃重複:「命運,命運……」

  一字一句,極為緩慢,像是要參悟透二字的奧妙,忽而,她眼眸一亮,五指倏然握住,緊緊的,格外用力,「命運的因果線是一點點走出來的,所以命運應該掌握在每個人自己手中!

  凡人自己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只需要在他們心中種下一顆種子,一顆自我意識的種子!」

  最後一個字落下,少昊玥的指尖法訣流瀉,顆顆土粒滾落下去,或堆積成山,或下陷為谷,草木生長,房屋壘建,雞鴨家畜,各色村民一一被構築出來。

  這一次的故事,仍然從大雨停歇後開始,除了林文軒的意識不在,不得不死外,其餘村民的人生無一改變。

  而經歷房屋坍塌,弟弟死後,被親生父親甩著巴掌質問『死的怎麼不是你』的招娣,對親情徹底死心。

  她終於認清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位置,對父母來說,她不是女兒、不是親人,只是一個因十月懷胎太辛苦,而不甘心就此放棄物品,是可供隨意驅使的免費勞動力,是準備養大後賣掉的人畜。

  同是被吸乾骨血販賣的牲畜,她甚至比不上豬樣,它們在被賣掉前,至少會得到一點照顧,而她得到的,只有無盡的謾罵與冷眼。

  絕望的招娣,在她爹再一次因為喪子之痛罵她『死的怎麼不是你』時,她反擊了。

  她說,「那你們就當死的是我好了。」

  她想要脫離那個家,父母更加憤怒,罵她狼心狗肺,罵她白眼狼,罵她不孝順。

  招娣慘笑,衝進坍塌的家,摸出菜刀劃在手下,鮮血淋漓里,她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削肉還母,削骨還父!」

  外翻的皮肉,汩汩而流的鮮血鎮住了所有人,終於在村民的勸解下,招娣淨身出戶,脫離了那個家。

  穿著一身破衣,身無分文脫離家的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的日子越來越好,沒有父母吸血,她的每一次勞動、每一點辛勤,都會換來實打實的回報,獨屬於她的回報。

  她用事實告訴所有人,她沒有不孝,所謂父母的養育之恩,在數十年如一日的辛勞里,她早就還完了。

  幻境之外,席影呆呆看著幻境內的招娣,久久回不過神,「真是沒想到,招娣也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她只是一點點掌控了自己的命運。」少昊玥微笑,「我會將這個世界生靈的命運,都交給他們自己。」

  席影震撼又佩服,每一個生靈的命運都由自己掌控,這樣的世界會發展成什麼樣的世界,真是難以預料。

  良久,她問:「我再進去試試?」

  少昊玥搖頭:「不用了,幻境的真實度、法則強度我均已了解,你進去最多只能找出因果漏洞,而這個漏洞現在已經沒了。」

  她將目光從榕樹村收回,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席影懊惱,當日剛見到殿下就被拉來試驗幻境,差點忘了,她是有正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