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昀起身:「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三日後中秋,上京會舉行盛大的燈會,這次你可以玩個痛快。」
她素來對上元、中秋等節日的熱鬧情有獨鍾,每每都想溜出去玩,以前宣德帝怕她被國師府發現,總是各種阻撓,玩得不盡興。
然而,這個消息並沒有讓皎皎高興起來,相反,她十五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失眠了。
一整晚她都在想,紀昀的遙不可及究竟是誰,她翻遍記憶,也未找出可能的對象,十幾年來,因其『鬼子』的原因,多數人對他避之不及,他的身邊並未沒有出現很特別的女子。
直到翌日早朝後,皎皎中途出去更衣,回來時見裴錚瀟灑地抖開摺扇,神氣又嘚瑟:「本公子何許人也,會怕他一個酸朽老頭子?」
而紀昀看著他,眉眼都在笑。
二人之間的相處,即便在他登基後,也沒有改變。
理清這些,再看這往常見慣的美好畫面,她忽而覺得十分礙眼,很想弄出點動靜,打破這份美好。
等等,她在幹嗎?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她使勁搖搖頭,想把這個想法甩出腦子,然而看著笑鬧的二人,上前破壞的衝動愈來愈烈。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想要破壞呢?
當這個答案浮現在心頭的剎那,她恍然大悟,這兩日的異樣。
她心神震盪,驚得倒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門檻上。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紀昀裴錚的注意力,紀昀揚眉:「想什麼呢?這麼入神,走個路都能撞門檻上。」
「哈哈,沒什麼。」皎皎心虛地笑笑,抬步走過去,想也沒想就站到了中間。
等到站定,她才意識到,她隔開了二人。
一時間她更加心虛,看看左邊的裴錚,再瞧瞧右邊的紀昀,兩人倒是沒什麼,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也對,她平時也是這麼個站位,呃,她之前破壞二人的意圖就已經那麼明顯了嗎?
二哥哥他看出來了嗎?
他若是知道,會覺得自己噁心嗎?會不會就此疏遠自己?
思及此,她抬眸悄悄看向紀昀,正午的陽光透過微啟的窗扉照在他臉上,肌膚呈現出瑩潤的白,思考問題時,他喜歡微微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幾乎遮住半邊眼睛,讓他的眼神越發顯得深邃,迷人得讓人挪不開眼。
她完全無法想像這雙眼睛嫌惡地看向她,也無法接受他任何漠視疏離。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紀昀偏過頭,疑惑地挑了挑眉:「你有想法?」
「想法?啊,是,有想法,嗯~斬草要除根,必須殺了以絕後患!」
紀昀食指曲起,緩慢地扣著桌面,「能殺她自然是最好的,就怕她躲著不出來。」
一年多了,派去括蒼山的殺手刺客、和尚道士沒一個上過括蒼山,在山腳處就遇到鬼打牆。
原來是在討論這個,皎皎舒了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雜念,提議:「要不我去試試?」
既然上次是她一聲吼逼退女鬼,或許她天生克她。
裴錚眼眸瞬間一亮,女鬼素來忌憚汐玥公主,她極可能真的可以。
「可以一試!」
「不行,太危險!」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皎皎先是感動紀昀擔憂她的安危,隨即便疑惑地望向裴錚,喝退女鬼的事情她從未對外人講過,他為什麼看起來很期待自己前去?
不會是發現了自己的心思,要藉此除掉情敵吧?
她警惕起來,不動聲色打量著他,只見他急切爭辯:「不會,女鬼從未對她出手過,她很是忌……」
「裴兄!」紀昀生氣,陡然冷了臉。
裴錚告罪一聲,息了聲,端起茶盞小口抿著,臉上的神情卻表明他並未放棄這個打算。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皎皎眨了眨眼睛,滿心的疑惑,怎麼感覺兩人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呢?
這個認知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沒什麼,今日就到這裡吧,大家好好過節,此事節後再議!」
心煩的事情再添一樁,皎皎怎麼可能好好過節,接下來的幾天,她都處於一個焦慮、煩躁的狀態。
想私下找裴錚問問吧,又擔心控制不住內心的忌妒,說出什麼惡毒的話,傷了裴錚事小,若讓紀昀發現她的隱晦情誼事大,她可不敢冒險。
在焦躁難安中她度日如年,直到中秋前夕,得知紀昀會單獨帶她去宮外遊玩,她才開心起來。
可惜不久便得知,裴家女眷傾巢出動,暢遊燈會,裴錚也會去。
中秋夜,街上燈火通明,火樹銀花。
她盯著紀昀的衣袖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足勇氣抓住,在紀昀看過來時,故作自然道:「人多,別走散了。」
紀昀彎了唇角,眼底暈開一片柔和,忽而捉住她的手,「袖子不結實。」
說著,他轉過身,牽著她往前走,寬大的衣袖垂下來,將二人緊握的手遮住。
感受著手上熟悉的溫涼,盯著晃動的衣袖,皎皎暈乎乎的,這就得逞了?
沒走出多遠,紀昀在一賣糖葫蘆的老人身邊停下,取下一串糖葫蘆遞給她。
皎皎眼眸瞬間明亮,燦然若星,紀昀失笑,吃了那麼多年的零嘴,一點也未厭煩,每每吃著都樂得像偷著米的小老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