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看著面前失去生命的冥蠱,餘光瞥見楊晨微微顫抖的手臂。
看來幾招解決冥蠱,他也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輕鬆。
楊晨確實感覺胸口發悶,大臂關節處隱隱酸痛,成熟期異靈的拼死反抗,他這個黃金級異靈獵人還是要稍微費點勁。
不過在一群手下和收容所成員的注視下,他為了樹立自己和造世聖山的威嚴,只好把苦咽肚裡,裝出副輕鬆寫意的姿態。
宋舟也不客氣,掏出那枚紅色的異靈核心耿直地放進自己兜里。
一旁的諸葛爭廬欲言又止,但想到宋舟手持主上令牌,罷了罷了,勉強算咱們聖山的半個人。
剩餘的收容所成員走近,眼神複雜地看著這群黑袍人,萬萬沒想到,救下他們的竟然是另外一方明爭暗鬥的老對頭。
但一碼歸一碼,今天要是沒有造世聖山的馳援,全軍覆沒是板上釘釘的事!
「多謝你們出手相救!」
「如果宋舟殿下沒在這我們是不會來的。」鶴山烽這個主上的忠實崇拜者一臉冷漠,實話實說。
旁邊的許元一口噎住,拍了下鶴山烽示意他閉嘴,然後打著哈哈道:「以後大家互幫互助嘛!都是世界背面的一方勢力,同舟共濟才能走得更遠不是嗎?」
「哈哈!是的是的……」一波商業互吹開始。
宋舟走到唐守國的屍體面前,苗瑤瑤老早就跪坐在那裡發呆。
彎下腰,宋舟替唐守國合上難以瞑目的雙眼,他臨死前的深深凝眸,飽含了無盡的期待與寄託。
好像是在跟宋舟說,「嘿!宋舟小子,這把名為守護的聖火就交到你手上了,我老了該休息了……」
呵!你當自己是歐爾麥特嗎?
宋舟忽然想起當初和唐副隊的封閉決鬥,當他把長刀放在唐守國的脖子上時,唐守國點燃一支煙,帶著幾分惆悵地說道。
「你太年輕了,不該當這個副隊長的,這個位置坐著是舒服,別人隊長隊長的叫著也的確好聽,可站的越高,肩膀上就註定要擔更多責任……你真的做好這個準備了嗎?」
那時候宋舟才知道唐副隊並不是傳言中所說的嫉妒自己,而是出於一位長輩、一位前輩對後生的關心擔憂。
「好好休息吧……」宋舟站起身,環顧廣場中永遠不會醒來的所有人,「你們未走完的路,我們會踏著屍骨,繼續走下去的。」
「轟——」
天空猛然落下一道人影,在地上砸出一個坑洞,灰塵瀰漫。
龍尺第一時間就看見了被掏出核心的冥蠱,神情驟然變得猙獰可怖,儒雅面孔上青筋乍現。
剛剛跨出一步,他就察覺到場中多了些不該出現的人——造世聖山!
「楊晨?」龍尺暫時收回情緒,奇怪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楊晨呵呵冷笑,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怎麼?這山是你們野火閣的?我來不得?」
「是你殺了我的異靈?」龍尺陰沉地質問。
同是黃金級異靈獵人,也都是各自組織里的頂梁人物,楊晨才不會怕了他,帶著挑釁意味地說:「是……你又能怎樣?」
「唔……呼……」龍尺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多年老練的心境差點被楊晨一句話打破,現在的局面,他還真不能怎樣。
「你們造世聖山為何要管這件事?難道想將我們兩方的關係降至冰點嘛!」龍尺自知無法占到便宜,心中萌生出退意。
「冰點?我們關係何時好過,哪來冰點一說!更何況,你們野火閣的野心可是足以比肩麒麟聖殿,聖山哪敢插手。」楊晨冷嘲熱諷,話裡有話。
「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去,找個地方藏好,不然收容所的怒火可以讓你連渣子都不剩。」
龍尺看了眼時間,決定立馬離開,一旦拖久收容所的支援到來,才是他的末日,至於造世聖山為何突然插手的原因,野火閣有的是辦法得知。
畢竟都能夠在收容所這種官方組織安插高層眼線,造世聖山自然不在話下。
宋舟沒有開口,沒有說一些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多少年後我必將你斬殺」之類的豪言壯語。
那太傻了,他可不願意把自己暴露在龍尺這種可以秒殺自己千百回的敵人眼中!
他只是淡淡地注視著龍尺離開的背影,瞳孔中是翻滾不息的怒焰。
龍尺始終有種背有芒刺的不安感,下意識就回頭看了過去,一名浴血的年輕人晃蕩地站著,一雙眼睛看似平靜,卻又是那麼熾熱。
他被無數雙眼睛用這種憤恨注視過,也早已習慣,可這一次,他總感到一絲難言的後怕,原地佇立幾秒後他搖搖頭,騰空噴射,消失於山林。
而宋舟在龍尺走後,身體和精神也徹底崩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安置好宋舟,楊晨帶著一行人離開了。
收容所的大量援兵也終於趕來,鋪天蓋地地進入山林,救治傷員,追殺野火閣的漏網之魚,回收戰死之人的屍骨。
跟著來的後勤人員打掃清理廣場上的血跡,當那些沒有上過戰場的小姑娘們看見擺滿半個廣場,蒙過頭的白色擔架時,全都哭出了聲。
這些人將此生最為熾熱的血液灑在了這片天地。
顏柏民一個人去到了懸崖底,可發現是一條奔流不息的江河時,他懸在半空足足呆滯了一個小時。
「阿娜爾古麗……對不起,我找不到你……」
苗瑤瑤一邊抽空幫忙照料傷員,一邊給半昏迷的宋舟餵飯餵水,宋舟的傷勢在藥物和他自身妖孽的自愈能力下,慢慢恢復。
何涵麟、葉茜也倖存下來,兩人躲在山洞中避開了追殺。而何涵麟也說出了一個秘密,他說他注射過異靈之血,但很不幸運,他對異靈之血沒有產生任何反應。
可能這輩子他都成不了夢寐以求的異靈獵人。
葉茜去看過宋舟一次,站在門口,透過門縫看著苗瑤瑤對宋舟的細心照料,十分鐘後她釋然地走了。
王大雷和毛鏗則光榮地享受著護士小姐姐的悉心照顧,整日就跟那些小丫頭片子們吹噓自己怎麼怎麼英勇。
其實這倆貨,只是一直用說話聊天的方式來掩蓋內心的悲傷,每到深夜,兩人的對話都是那幾句。
「睡著了嗎?」
「沒呢!」
「我也是,一閉眼就是他們的樣子……」
「大雷,你後悔嗎?加入收容所。」
「……」
而本該回去報告詳細情況的徐飛飛,也遲遲沒有走,說是要跟大部隊一起行動,怕野火閣捲土重來殺個回馬槍。
「這些小兔崽子……不能再死了!老子心疼!」這是他給國際委員會的原話。
至於叛徒文老,每晚都會受到徐大所長的關懷備至,圍在房間外聽他的慘叫聲成了毛鏗等人的愛好之一。
要說最為鬱悶的還屬龍尺。
當他得知行動失敗後,一口老血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吐了出來,折了夫人賠了兵,野火閣這下是傷筋動骨,沒個幾年是恢復不過來的。
他沒搞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其實徐飛飛的出現在他們預料之中,可為什麼還是失敗了?
造世聖山的意外降臨?收容所出乎預料的拼死反抗?似乎有什麼東西冥冥之中改變了一切的軌跡!
沉默思慮時,他想起了一雙眼睛。
還有那雙眼睛主人手中所握的刀!
年輕時他有幸見過那把刀,僅僅一次,就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
驚鴻!
……
修養整頓了整整一周,十大收容所的人才打道回府。
除開研究組,只有不足一半的成員活著回到了各自的城市,見到了苦苦思念的人。
從雲層上空俯覽整座綿城,宋舟小聲念叨,「這就是我們為之守護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