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宋舟的聲音在顫抖。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無數，應該不會正好是她吧？
縱然宋舟這般想著，可不安恐懼依舊漲潮般把他的思緒全部淹沒。
「怎麼了？」王道緣皺起眉頭，「這上面有你認識的人？」
宋舟臉色變化，沒吭聲，直接拿起名單。
「蘇禾，女，19歲，家庭地址……畢業於……父母……」
王道緣看著宋舟的表情一點點布滿猙獰，他暗道一聲不妙，看來這裡面真的有對於宋舟很重要的人。
這種時刻誰都不能自亂陣腳，尤其是備受矚目的宋舟！
「宋舟！」王道緣低喝一聲，「穩住！」
宋舟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可胸腔里沸騰的怒焰久久無法平息。
深吸一口氣，鼻腔迴蕩的酸澀衝上眼眶，宋舟再緩緩把氣呼出，這樣才儘量沒讓淚水流出。
「她在哪？」
王道緣起身，「走吧，老頭子我陪你一起去。」
一輛汽車駛入鬧市，開進了封鎖的爆炸街區。
翠花街斜對面不遠便是綿城最好的中心醫院，傷者第一時間就被轉移到了那裡。
滿目瘡痍，兩邊的樓房牆壁都被爆炸的瞬間熏得烏黑，廢棄車輛早被連夜搬走，留下坑坑窪窪的路面，無數商鋪的玻璃碎了一地來不及打掃。
還有凝聚的斑駁血跡，偶然間瞥見的鑽戒，或是嬰兒的奶瓶。
「爆炸物是異靈核心製成的，可能是運輸艱難，量並不多，這是不幸中的萬幸。」王道緣負手站在路邊，這個強勢老人此時看起來格外的疲倦滄桑。
「我曾經以為我之後會一直與異靈為伴，無盡的歲月就是斬殺捕捉異靈，」宋舟苦笑，「可是我現在發覺，某一方面來說，異靈並非真正的敵人，畢竟我這半年來所看見的……一些人比異靈更加可怖，那麼多戰友都是死在同類的手中。」
王道緣拍拍宋舟的肩膀，語氣深沉，「其實，異靈一詞只是站在我們自己立場上對那些超出認知的生物的統稱，於它們而言，我們何嘗不是異靈？」
「走吧。」雖然兩人身邊只有司機，但宋舟注意到四周暗處藏著許多強者，職責都是為了保護王道緣的人身安全。
醫院裡人山人海，門口那就擠得水泄不通，除開病患家屬外還有拿著話筒扛著攝像機的記者。
王道緣看見這一幕，眼神示意司機，司機秒懂，對著對講機吩咐了下去。
沒一會，就跑出一隊官方人員，態度強硬，沒費多少氣力就把記者等等閒雜人等全部驅散。
三人一進大廳，就有兩名收容人員來接待，話不多說，徑直帶著他們走向後方的一棟大樓。
「就是這了。」
王道緣看向宋舟，「你一個人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門很重，宋舟仿佛使不出一絲力氣，門縫變大，裡面的寒氣冰冷刺骨。
房間不大，也只有一具蓋著白布的鐵床。
慘敗的燈光輕輕晃動，宋舟喉頭滾動了一下，腳步半天沒有挪動。
「蘇禾？」宋舟小聲呼喚了一聲。
以前蘇禾自習課偷偷睡覺，外面教導主任巡查時，他就是這般把她叫醒。
「蘇禾！」
指尖抓住了白布一角，一點一點地掀開。
醫護人員整理得柔順黑髮，光潔額頭，嬌俏鼻尖，灰白嘴唇，還有那一雙永遠不會再睜開的雙眸。
睡得比上課時還安靜，安靜得好像死去一樣。
宋舟就這樣凝視著女孩的柔美臉頰，心臟沒有多痛，但就是一直抽搐著，一陣一陣地好似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著他——這個女孩死了！
這個女孩死了！
她死了！
你無力回天！
你像個廢物，和曾經一樣的廢物！
哭啊！
哭出來後再把她忘掉！
這些話語真真切切，宋舟感覺自己身體裡藏著另一個「宋舟」，他總在自己最無助最憤怒的時候冒出來，給予自己爆種力量。
宋舟最後再看了一眼蘇禾，腦中電影一樣閃過高中時的記憶。
「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你和那些無辜之人的仇，我必定用他們的頭顱來報！」宋舟自言自語地放出了狠話，潛意識裡認為這樣會好受一點。
這時，門被推開。
一名醫院的醫護人員走了進來，略顯詫異地看著宋舟，然後把手裡捏著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你是她的家屬嗎？這是她遺留的一些物件，給你放這了。」
「好的，謝謝。」
宋舟重新替蘇禾蓋上了白布，拿起了桌上的幾個物件。
手機和一個小本子。
手機已經壞了，無法開機。
小本子是那種好多年前小學生里流行的那種密碼本，金屬的外殼，要輸入四個數字才能打開。
「日記本嗎？」宋舟喃喃道。
一次又一次地輸入密碼，一次又一次宣告密碼錯誤。
自嘲地搖搖頭，宋舟把本子放下。
腦中靈光一閃，宋舟按下了四個0，隨著「咔」的一聲，鎖開了！
「我特別喜歡0這個數字，它既文藝又悲傷，象徵著從頭開始和一切結束，關鍵是它特別像一個鵪鶉蛋！你知道我很喜歡吃鵪鶉蛋的！」這段話是某個早自習，蘇禾趴在桌子下偷偷剝鵪鶉蛋時所說的話。
宋舟嘴角勾起一抹笑，笑得有點苦。
這是個日記本沒錯，第一頁的日期是兩年前！
前面都是些女孩的小心思，零零碎碎啥都寫著。
宋舟往後翻著。
「今天換了新同桌，是個男生，名字叫宋舟，長得還不錯，高高瘦瘦，就是不愛說話，總是躲著我的眼睛，不知道以後好不好相處啊？」
「這個新同桌挺有趣！感覺比班上其他的男生……乾淨！然後人也很好，話不多但確實是個熱心腸！」
「感覺他好像是個有故事的人啊，似乎藏著無數的秘密，其實班上很多女生對他很好奇，只是他性子真的有點怪，說高冷呢有時候像個逗比。」
……
「今天我竟然被人表白了！我還稀里糊塗就答應了，她們都說他是校草。可是看宋舟好像沒有什麼反應，他應該只是把我當成普通朋友吧？」
……
「宋舟主動跟老師調換了座位，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惹他不高興了，總感覺他跟我之間多了距離感。」
「畢業了，可能我們倆的同桌緣分到此為止了吧？真想問問他要報哪個大學！」
然後是一堆旅行遊記。
「今天同學聚會，又在學校遇見他了，他變化好大，還發生了許多奇怪的事，他讓我喝下一瓶液體，我假裝喝下，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就吐了出來！」
「當天我就跟趙肆傑分了手！」
「唉，為什麼網上沒有一點那些怪物的信息啊，宋舟也聯繫不上，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好擔心他。」
「原來我以前一直在騙自己，自欺欺人！」
「宋舟，我想你了。」
筆跡到這戛然而止，時間截止於前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