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海界看似還在,但本質上卻只有物質界,而法界的萬法卻是悉數被燃燒殆盡。
而俞幼泉所要做的,就是率先找到法界最後的餘燼,然後在餘燼的白灰之上重新種下天心印記道紋之種。
種道之後,還需得想辦法持續澆灌,促使天心印記道紋之種成長,最終讓新道覆蓋整個天下。
本質上不啻於重新開闢出了一個新的法界!
而俞幼泉也的確是做這件事最合適的選擇,不僅僅是因為他現在手握涯海界天心印記道紋之種,還因為他掌握著龍珠洞天這件至寶。
只要掌握足夠多的道痕,就能持續推動天地之內的時間快速運轉。
而時間永遠都是修復一切創傷的良藥!
說做就做,俞幼泉當即就和妻子鄭英鳶一起離開,共同尋找法界最後的餘燼和劫灰。
天上依舊漂零著鵝毛大雪,似乎沒完沒了要永遠的下下去。
而茫茫白雪,帶給世人的也唯有絕望。
現如今冬日和積雪,已然一躍成為世人最強的滅世魔神。
有人詛咒,有人選擇供奉,冬季之神、雪女、北方之神等等代表著冬季和雪災的神靈,開始大肆被供奉。
當然。
也有很多雪神寺廟因此而被搗毀
而這一切,都反映了世人在面對天災之時的無能為力。
甚至就連昔日神光浩瀚,威震整個南方的第一高山離山也因此被大雪掩埋。
在這座大山之巔,昔日有一個響噹噹的門派,其名字叫做「離火劍派」。
因有劍聖鍾離岫的存在,這個劍道大派,昔日地位僅次於鎮世宗門。
而現在一切輝煌也都已經成為了過去,甚至就連昔日離山上不滅的聖火都因此而熄滅。
神山之上的神光消失、神火熄滅,精神領袖劍聖於化道之火中被焚滅成灰燼。
這個昔日的南方大派,現在也早已分崩離析。
有些弟子直接收拾包袱離開,而有些弟子在離開之前,還竊取了離火劍派大量的資財。
因天地元氣消失,昔日讓整個門派引以為傲秘密傳承的秘籍和劍譜功法,現在更是被胡亂丟棄的到處都是。
很多乾脆還直接被一些忍飢挨餓的弟子當做是取火的薪柴給燒掉,為此還引來了劍聖弟子鍾離暗的滔天怒火。
可惜,一切威嚴和榮耀都建立在長劍之上。
失去了天地元氣的供給,尤其是還在劫火中受到嚴重創傷,鍾離暗不僅什麼都沒能阻止,還因此直接引起一場火併。
鍾離暗一派雖然最終勝利了,但本就已然瓦解的離火劍派,卻是再次分崩離析,最後做鳥獸散。
時間流逝。
在長久的大雪封山後,越來越多的弟子開始下山另尋生機,猶自還留在山上的也就只有鍾離暗在內的寥寥幾人。
就算昔日離火劍派家底雄厚,他們所存儲的糧食和柴火,現在也所剩無幾了。
鍾離暗感覺他會就這樣,最終凍死在這座生他養他的離山。
鍾離暗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酒壺,一滴酒都沒有,又換了一個酒壺,依舊空空如也。
一個酒壺接一個酒壺,可惜最終也沒能喝上一口酒。
而他的身邊,則是大量的離火劍派的昔日的各種秘籍,很多都是昔日鍾離暗以死相逼從將它們當做是引火柴師兄弟手中所保存下來的。
而現在也被鍾離暗扔了一地,或是感覺有些冷了,滿是鬍渣的鐘離暗隨手抄起一本秘籍就扔到了火盆里。
鍾離暗徹底消沉了下去。
連天地元氣都已經消失,就算是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改變什麼。
他徹底心灰意冷,他甚至時常都在想,那一日若是能夠和師父師兄弟們一起葬身於化道之火就好了。
而不是威震天下的劍聖拼死,然後搶救下來了一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廢物。
陣陣寒風席捲而至,鍾離暗下意識蜷縮了一下滿是傷痕的身體,他感覺他這一覺過後,大概率就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只是。
鍾離暗尚且還未睡著多久,耳畔卻是驟然聆聽到了一絲清冽的聲響。
就像是一次喘氣,一次窒息後驟然驚醒後的深呼吸,透過天門最終傳遞到他的心田。
鍾離暗驟然驚醒,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即開始細細感應,小心翼翼的聆聽。
半晌後。
鍾離暗終於成功感受到了那絲絲縷縷緩緩穿過天門的元氣。
這一縷天地元氣真的是太稀薄了,甚至稀薄到好似沒有,但它卻給了鍾離暗巨大的希望。
接下來幾日,鍾離暗細細打坐、認真感應,終於又再次捕捉到那絲絲縷縷的天地元氣。
鍾離暗頓時欣喜若狂,甚至忍不住熱淚盈眶。
天地元氣,他終於又感應到了!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沒有失去過,就永遠無法體會他現在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在接下來這些時日,鍾離暗打掃好了房間,將那些殘存的秘籍一一重新歸位。
甚至就連門前屋外的積雪都重新打掃的乾乾淨淨!
儘管,天上的大雪一直都沒有停下過。
後續大概半個月左右,鍾離暗終於成功匯聚了一小團天地元氣於身體之中。
很緩慢,緩慢的超乎他的想像。
但鍾離暗還是始終持之以恆的堅持,這小小的一團天地元氣,卻好像冬日裡的那一輪暖陽,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動力和希望。
又是三個月過去,鍾離暗終於發現,他所採集的這一團天地元氣,好像和他以往所採集的天地元氣不同,里里外外好像包裹著很多經緯線。
經緯線?
鍾離暗愣了愣,下意識想到了無敵路。
這該不會是俞俱醴弄出的大動靜吧?
但這些疑惑也只是轉瞬即逝,他的全部精力都開始徹底沉浸進對這一團天地元氣的解析中。
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鍾離暗終於好像穿透了經緯線的封鎖,最終接觸到了這一團天地元氣的本質。
火。
這是一團火,或者說是蘊含著一個火字道紋的本源。
而煉化這個道紋之後,鍾離暗驟然感覺,天地之間好似一切都有些不同了。
他好像掌握了和火有關的權柄和概念!
隨之而來的則是一個問題.火是什麼?
火是什麼?
這可是找對人了!
昔日離火劍派有一道法身,名字就叫做祝融真身。
也因此,離火劍派對於火的理解向來都是非常高深的。
鍾離暗當即就將他從離火劍派所學到的種種關於火的知識和理解灌輸給了蘊藏在本源中的火之道紋。
可以明顯感受到,這團關於火的道紋和本源明顯變得茁壯了很多。
但很顯然,這枚火之道紋並不滿意。
饒是如此,鍾離暗還是能夠感受到身軀中、識海中好像都有一團火焰在開始燃燒。
鍾離暗下意識朝著面前的火盆點了點,火盆中被他用來取暖的濕木材頓時噗的就被點燃。
火光大熾。
鍾離暗一愣。
這是火?
他明顯感受到,他並沒有藉助天門調動天地元氣,更沒有讓天地元氣幫他做什麼,但他面前的火盆中的燃料卻因此而被點燃。
這是什麼力量?
甚至不需要藉助天地元氣,就能讓他們憑空點燃火焰?
鍾離暗頓時忍不住大笑起來。
火是什麼?
火是希望,是光明,是可以驅散無盡寒意的溫暖,是一代接一代傳承下去的信念
鍾離暗扔掉離火劍派種種關於火的玄妙記載,開始從最切身的感觸說起。
轟!
伴隨著鍾離暗的重新闡釋,他所得到的火之道紋本源之種,卻是開始火光大熾,就像是他剛剛向火堆里添加了一根加了火油的木材,直接讓道火燒的更旺。
甚至他還因此,從道火中得到了一些傳承。
知道了更多關於道源之火的信息。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鍾離暗獨自背著一個小包袱,帶著一口劍就這樣踏進了簌簌風雪之中。
他要去追尋更多的火之真意,給世間帶來更多的希望和光明。
火是文明之火!
「別偷懶!」
啪!
一皮鞭無情的抽在一個衣衫破爛的男子身上,而周圍和他一樣衣著的男子卻是只多不少。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奴隸!
而在昔日,他有一個自己的名字賀千羽。
至於目標,則是被強行驅趕著去礦井挖煤。
在化道之火燃起後短短兩年之內,文明就急劇退化,資源大量集中,而其他一部分人類就強行被變成了奴隸。
昔日他也輝煌過,仰望過,仇恨過,但現在心中卻只剩下迷茫和本能下的堅忍。
正是因為走得慢,他的根基向來都很紮實。
而正是因為這份步履蹣跚,讓他不至於在化道之火燃起的時候被燒的太狠。
同時也因為這份紮實,讓他在活下來的同時,猶自保留下一份底蘊。
而他現在之所以出現在奴隸隊伍中,核心還是因為昔日九玄門的輝煌。
在九玄門輝煌的時候,他做的一切那都是正確的。
而當它急劇摔落後,新仇舊恨都會相繼被人一一清算。
而賀千羽和其他九玄門弟子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被仇家一一剿殺。
賀千羽在不久前一次反圍剿過程中雖然僥倖逃出,但也因為重傷而直接被奴隸販子販賣,以至於就此成為了奴隸。
積雪覆蓋之下的礦洞又黑又冷又潮濕,在入口處甚至就能看到一具具高掛著被烏鴉反覆啄食的屍骸。
賀千羽不由露出一抹兔死狐悲之色。
若是沒有意外,這個礦井或許就是他的埋骨之地了。
一日的勞作簡直要將賀千羽徹底累垮,又冷又少的干硬樹筋粉烙餅,吃了更是像沒吃一般,身體更是冷的像是冰坨子。
實在是睡不著,賀千羽還是本能的習慣打坐修煉。
身為笨鳥先飛的典範,賀千羽已然將修煉變成了一種本能。
儘管他也知道,在天地元氣消失的末法時代,繼續堅持打坐已然沒有了任何意義。
但他還是習慣性的這麼做了!
不得不說,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力量。
而就在賀千羽沒有抱任何希望打坐的時候,耳畔、心田卻是意外聆聽到了絲絲縷縷細微聲響。
賀千羽一愣。
隨即眼眸卻是明亮了起來,在這黑漆漆的礦洞裡,簡直就像是一隻逡巡的猛獸,讓人望而生畏。
半個月後。
賀千羽成功得到一枚本源之種子,種子裡蘊含著一枚本源道紋,其名字為「土」。
得到這枚道紋之後,賀千羽同樣被問了相似的問題。
何為土?
賀千羽下意識的就將源自九玄門所學到的種種關於土的知識闡述給土字道紋聽。
土字道紋果然威力暴漲,但賀千羽還是明顯感受到,土字道紋之種明顯還是感覺不夠。
最終,賀千羽開始思索,開始結合這一兩年的種種經歷,訴說他的理解和闡釋。
「土者,厚德載物,萬物生息之所」
尤其是回想到最近一兩年,大地一片封凍,萬物不生,最終一切都走向凋零,更是讓賀千羽感受頗深。
賀千羽當即對他新的領悟闡述講述給了土字道紋。
土,即大地。
萬物所賴以生長的樂園,但偉力也終究有盡頭,離不開太陽的照射,離不開雨露的滋潤。
若是一直被皚皚積雪所包圍,就算是再豐饒的土壤,最終也會變得一片貧瘠,失去所有的偉岸。
又半個月後。
賀千羽成功在礦井附近引起一場小型地裂,成功將所有看守這些奴隸的暴徒悉數填埋。
土是什麼?
埋葬罪惡和賜予新生的力量,其名為希望!
今日過後,賀千羽也開始遊走四方,他要掌握更多土之道紋的力量,然後讓大地重新煥發生機。
類似的一幕幕,卻是不斷發生在涯海界各地。
但是。
相較於以往,獲得道紋之種賜予者,甚至比以往的修行者來說,還要更加稀少。
桐林府。
昔日鄭氏起家的祖地,而現在卻是早已隨了外姓。
沒有足夠的糧食供給,就算這裡是鄭氏的祖地是基本盤,也不可能就此穩定下來。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倉廩實而知禮儀,說的都是類似的道理。
後續。
推翻鄭氏的家族也很快被其他大勢力推翻血流不止!
短短几年,桐林府城頭幾換大王旗。
這是一座苦難中的府城,府城周圍的樹木基本上都被砍光。
就像是鄭世昶都萬萬沒想到,昔日他這個鄭氏家族最不起眼最讓人望而生畏的浪蕩子,竟然會成為鄭氏這一支的當家人。
但就算是他當家又如何?
土地里變不出糧食就是變不出糧食,就算是他昔日所創立的一些大陣再厲害,沒有元石和天地元氣就統統都是廢物。
白雪皚皚之下,到底怎樣才能重新生長糧食呢?
鄭世昶每日都在思索。
要是有一種糧食,或者說,要是他昔日所培育的那些小可愛,能夠在雪地上生長,甚至不需要太陽光的照射就能生長就好了。
而就在此時,鄭世昶卻是意外發現,他的識海中多了一枚道紋之種。
短暫一愣後。
鄭世昶的雙眼頓時變得異常狂熱起來。
木是什麼?
鄭世昶沒有冒然回答,但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在雪地上栽培出一種可以食用的作物。
或是感知到了他的誠心,他識海中的那一枚木字道紋卻是快速開始搖曳放光,釋放出一道道青芒。
似是在催促他快點付諸行動!
鄭世昶的眼眸頓時明亮了起來,心念一動,當即取出一枚昔日他鼓搞出的種子。
在將那枚道紋之種之上的綠光播撒到種子之上後,種子當即就開始生根發芽。
木屬性,生長之力?
也就是說,他只需要擁有這種力量,哪怕大地之上依舊白雪皚皚,大地之上也能生長作物?
那這股生長之力又是什麼呢?
鄭世昶打破砂鍋問到底,通過不斷的問問題外加上思考,然後一點點逼近問題的本質。
藉此探尋道紋之中的奧秘!
山河府。
夜已深。
鄭英璇望著那黑洞洞,猶自還在向下飄雪的天穹,卻是不可避免平添了幾分憂愁。
冰雪和寒氣,往日還是她最喜歡的事物之一。
但現在,冰雪和極寒卻好像變成了她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和恐怖。
此外,她卻是已經忘記有多長時間沒有看到過高掛天穹那一輪明月了。
而就在此時,鄭英璇卻是驟然一驚,總感覺心底和丹田像是同時升起了一輪月。
月輝灑落,持續滋潤著她的身心。
鄭英璇一怔,本能找向四面八方。
小師弟是你麼?
鄭英璇沒有找到人,但她還是相信,這一定和小師弟脫不開關係。
在如今這個時代,除了小師弟,沒人能締造這樣的奇蹟!
隨後,鄭英璇同樣被問了一個問題.什麼是月?
而同樣有類似經歷的還有其他一些舊時代的殘黨。
他們很多在過去的修行時代,釋放過自己的光芒,但現在都因昔日的化道之火而被燒的身體破破爛爛,但最終還是憑藉強大的毅力,強大的底蘊,最終殘存了下來。
現在處境幾乎都不怎麼好!
但是。
就算是如此,依舊沒有放棄過。
於是,俞幼泉就選擇隔空將道紋之種種入他們的心田。
而不出任何意外,俞幼泉所送出的一枚枚道紋之種,就像是那黑暗之中最後的希望,直接就讓這些於苦海中沉淪的前修行者們紛紛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沒有任何意外,俞幼泉就通過這種方式,收集到了今法時代、古法時代,各個門派關於各領域關於道的闡釋和認知。
法界灰燼之地,乃是地底一處洞窟。
大概在地下三千米的位置,若非是俞幼泉,換了任何一個人,在這個時代都沒有任何抵達此處的辦法。
而伴隨著俞幼泉將一顆顆道種種入昔日求道者心中之後,那些被種下的道種和被他重新種植於法界灰燼之上的天心印記道紋之種就開始交相輝映。
甚至能夠看到,這枚母種和他種在修行者們心中的道種有著密切的聯繫。
他們所反饋過來的種種關於道的理解和闡釋,更像是一團又一團法則碎片一般,持續滋養著天心印記道紋之種。
重新被種下的天心印記道紋之種,在法則碎片和法界灰燼的滋補下,一點點變得愈發飽滿,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破殼而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