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東蠻喜歡江聞的,前提是…不跟他合作!
江聞大概是國內導演裡面最獨特的一個。
一般來講,國內導演分五類:
第一類就就是連片場都不怎麼去,躺在賓館裡看著監視器,旁邊被窩裡還有女配們的餘溫;
第二類,多年不學習不成長,還拿著幾十年前的老辦法胡折騰,意圖通過所謂的努力遮掩自己的無知;
還有一類則整天去各種資方大佬那裡放嘴炮,琢磨著怎麼欺上瞞下搞項目雁過拔毛。
這三種導演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在各種外行面前暢談藝術人生,至於做出來的效果,自然也必須是漏洞百出。
江聞算是第四類:嗨飛了的銳角三角形,真要他去做商業片,會顯得不穩定。
第五類就是那些遠離圈子裡的自吹自擂和聲色犬馬的實幹派了…
當然,最開始,第五類導演還是有很多的,可惜,隨著作品的爆賣,很多人就自動進入前三類了!
江聞是另類,你看,很少有人拿他跟其它導演比較…
沈旭東能理解江聞現在的心態…
狂躁!
憋了五六年,拍了一部電影…
沈旭東隱約覺得《太陽照常升起》這樣的電影,江聞心裡有點數的!
你電影適不適合市場,你自己不知道?
還行,雖然說了幾句,但並沒有上手…
好歹壓抑了自己的動手欲望!
真正狂傲,是《讓子彈飛》後…
徹底是上位者式的自戀自嗨,看似想玩宏大敘事,擺出你們都猜不透老子的高姿態…
……
沈騰大概是劇組所有演員裡面咖位最低的!
純新人一枚。
沈旭東拍攝的時候很關照他…
演的角色是海兆豐,一位非常正義也非常膽小的警察。
也是…唯一死的那個!
劇情殺嘛!
總得死一個。
他在劇組可老實了,無時無刻不在讀劇本,背台詞…
海兆豐這個角色沒什麼可研究的,正常演出來就行…
沈旭東偶爾會跟他聊幾句,大部分時間,他都陪著鞏利聊天…
演員們大都忙自己個的。
比方說現在,葛尤、馮曉剛就圍著江聞討論起了《太陽照常升起》…
「你拍《太陽》花了多少錢?」
「…三千多萬!」
「那…也不多啊!」
確實,以江聞的習慣來看,三千多萬成本拍一部電影,確實不算貴!
要知道,《陽光燦爛的日子》,他就敢花500多萬美元——《陽燦》開頭幾分鐘機場送別,素材拍了三個多小時,寧靜擺床頭一張照片,拍了23040張。
《鬼子來了》花了四千多萬,屋頂是從山西專程運來,為拍出砍頭特效,專門從美國進口了幾台能滾動拍攝的特殊攝影機。
到了《太陽》,居然三千多萬就搞定了?
這…這還是江聞嘛?
江聞嘆了口氣:「現在的電影環境,想拉點投資太難了…」
馮曉剛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隨口道:「…下次你找旭東,這傢伙有錢!」
正說著話,沈旭東過來了:「聊什麼呢?」
「在聊江聞的新片…」
「哦…《太陽照常升起》嘛?」沈旭東加入進來:「我聽說今年威尼斯電影節的主席是阿謀…」
「阿謀?」
江聞有點小驚喜…
這把穩了!
他覺得以自己跟阿謀的關係,十拿九穩了!
接受採訪時候說了:20年前,我和啊謀在高粱地里揮汗如雨拍攝《紅高粱》;
10年前我參加了《有話好好說》的拍攝。拍完《有話好好說》,大家留言贈別時,我寫道:『藝謀,我陪你下鄉,我陪你進城……』十年後這省略號里的字我想明白了:『阿謀要在威尼斯等我』!
都是混過三大的,知道所謂的獎項是怎麼回事——評委會主席說了算!
沈旭東…補充一句:「但我也聽說今年威尼斯主競賽單元有李胺的《色戒》…」
「李胺嘛?」
「嗯…李胺跟阿謀關係很好,兩人都算江志強搭線拍了大片…」
江聞插話:「那《色戒》到底是什麼玩意?我前段時間總聽說。」
「就是一女學生本來想色誘漢奸,幹掉他,沒想到身體上被征服了…等到最後的刺殺時刻,忽然提醒漢奸快走,漢奸跑了,將其連同夥伴一網打盡,毫不留情的槍斃…」
「啊?這…這種也能拍?」
「張愛玲的原著小說就這德性…《色戒》還算好的,至少女主角被幹掉了,還有一種是女主角愛上了侵略者…表達了一種超越了種族、階級與政治、戰爭的愛情…」
「停停停!哪有這種故事?」
「…《圍棋少女》,聽說還拿過好多獎項呢…對了,作者叫閻妮,BJ人…現在好像旅法了!」
旅法…
拿了法國簽證,然後就可以站在全人類角度思考愛與自由了,所以,她能寫出這種『大愛』的作品!
聽說有個備案的劇本,背景是抗美援朝,主線劇情也是愛情——表達中美友誼…
葛尤插話:「別扯這些了,我覺得你還是聯繫一下阿謀…」
江聞搖頭:「不用,我跟他用不著這些…而且今年就一部內地電影,他沒理由不為內地唯一一部入圍影片出力!」
沈旭東委婉道:「《色·戒》備案也算國產片…而且阿謀很欣賞李胺的,李胺第一部拿大獎作品《喜宴》就是阿謀頒給他的…」
「…所以呢?」
「我的意思…算了…我說個事!」
沈旭東轉換話題:「待會景恬就來了,胡君你帶帶她,她演戲基礎很差…」
一旁正費力吃橘子的胡君愣了一下:「演戲基礎差?那你幹嘛找她來?」
「我們這個戲…人家投資的!」
「喲?煤老闆的小三?」
「不是,」沈旭東搖頭:「就是她投資的…她喜歡這個戲…」
……
關於《太陽照常升起》的失敗,江聞應該非常失落!
甚至填了一首《念奴嬌》,來回應落敗:
雲飛風起,莫非是、五柳捎來消息?一代人來,一代去,太陽照常升起。浪子佳人,帝王將相,去得全無跡。青山嫵媚,只殘留幾台劇。
而今我輩狂歌,不要裝乖,不要吹牛逼。敢駕閒雲,捉野鶴,攜武陵人吹笛。我戀春光,春光誘我,誘我嘗仙色。風流如是,管他今夕何夕。
不要裝乖,不要吹牛逼。是他給自己的警醒。
不過…或許是《太陽照常升起》給他的刺激,所以才有了《讓子彈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