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就真的讓張春梅猜對了。
黃瀚是個過來人，當然知道社會主義工人階級天然具備心理優越性，國營大單位「倒驢不倒架」。
如「東方紅布廠」、「勝利紡紗廠」這種有一兩千工人依舊在盈利中的國營工廠，他們的中上層幹部更是如此。
一部分有真才實學的幹部必須使用，收心迫在眉睫。
端正思想很重要，首先得開拓他們的視野，讓他們親眼瞧見跟國外的差距，避免夜郎自大成為井底之蛙。
知根知底的張春梅媽媽肯定是要重用的，故而黃瀚準備第一個跟她交流思想。
張媽媽沒有耽誤時間，吃完午飯後和張春梅一起來了黃瀚家。
張春梅沒進來，直接去了學校。
黃瀚跟張霞熟悉得很，用不著客套，一見面就告訴她，沒幾天會安排她帶隊去日本參觀、學習一個星期。
「什麼？出國？還是去日本？」張霞想了太多可能性，根本沒想到會是出口考察這種好事情，疑惑道。
黃瀚肯定道：「對！為了拓寬『中港實業』中、上層管理者的視野，我決定先組織三十幹部去日本學習，以後每年都會有這樣的安排！」
「這，這得花多少錢啊？」
「學費必須交，唯有讓公司的管理者認識到跟先進國家的差距，才能把『中港實業』辦成世界一流的企業！
你出了校門就進了『東方紅布廠』，肯定對廠里的領導班子熟悉。
我信任你，由你推薦九個『東方紅布廠』的幹部一起去日本參觀、學習，這九人我都會予以重用的。」
「我來推薦？」
「怎麼？有困難嗎？」
「這責任太大了！」
「哈哈，這就跟封建王朝保舉官員一樣，官員犯事了殺頭，保舉他的官員連坐。
當然，我們公司沒有這麼恐怖，但是如果你識人不明，充分說明你的眼界有限，肯定會被降職。
發生重大失誤，足以證明你的能力太差，被開除也是有可能的。你怕擔責任嗎？」
這些話有點不好聽，其實帶了點激將的意思，黃瀚是故意為之。
張霞在「東方紅布廠」曾經是兩千人之上一人之下，傲骨肯定有，頓時被刺激到了。
她沒有立刻舉薦人，道：「給我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給你名單！」
黃瀚約來談心的都是原七家廠子的幹部，這些人無一例外是黃瀚了解過的，他們或是風評好、或是技術好。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用姜胖子的描述就是「壞木頭滾到一堆」。
做大事者只要舉一反三即可，黃瀚讓這些幹部分別舉薦兩三個幹部或者職工，也明確告訴他們?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讓他們慎重對待。
想來他們都能夠較好的完成這個能替他們漲面子的任務。
之所以讓張霞舉薦九個人，一是因為「東方紅布廠」是七家廠子中最大、效益最好的。
二是因為黃瀚了解她? 願意扶她上馬再送一程。
合併七家單位? 哪有可能不存在派系？給了張霞舉薦九個中、高層管理者的權力，她的派系應該頗具實力。
最高層必須容忍派系存在? 只需做到心裡有桿秤，就不是壞事。兼聽則明麼！一團和氣就完得快了。
這一招蠻高明? 張霞等等幾個內定的高管只花了一天時間就把人數湊齊了。
已知這三十人的能力不成問題? 剩下的就是能否認同「中港實業」，具備忠誠度。
黃瀚經歷過太多，知道愛回味過去的絕大多數是因為對現狀不滿。
那些懷念國營單位紅紅火火的人未必就是真的愛廠如家，只不過是因為他那時候倍兒有面子? 活得比絕大多數人家好。
時過境遷? 他家的日子其實也好了許多，但是，這個但是很重要，他家由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庭都好，變成了比不上一半家庭。
所以他們喝點酒就大講改革開放前的單位多麼好? 那時的工人多光榮，絕口不提「大家拿」、上班混日子。
黃瀚沒興趣跟誰做思想工作? 他知道要人出力就不能小氣，直接用錢砸。
當天張霞等等三十人就領到了一千美金? 黃瀚跟他們明說，這些錢是他們出國的補助費? 任由他們支配！用不著歸還。
哎呦喂！這是怎麼了？出國已經是天大的好事? 不敢想像? 還有一千美金拿？我們沒聽錯嗎？
原本還念念不忘國營、集體的好時光，感嘆淪落到給資本家打工的三十個幹部頓時轉變了思想，一個個精神百倍如同換了個人。
當黃瀚任命張霞擔任「中港實業」副總經理、財務總監時，其餘二十九個幹部都拼命鼓掌。
學習小日本是為了趕超小日本，不是崇洋媚外。
張霞三天後將要帶隊去滬城，接下來飛日本東京參觀學習。
選擇去日本考察並不是因為日本的紡織業比德國、義大利等等歐洲國家做得好。
而是因為近機票便宜多了，性價比高，辦旅遊簽證容易基本上不會被拒簽。
辦商務考察的出國手續香港公司負責人梅雨彤輕車熟路，這早就在計劃中，十幾天前就收到了日本方面的邀請函。
開拓眼界何其重要，必要的學費得交，相信這三十人參觀、考察、學習歸來，就能認識到巨大差距，就有了趕超的目標。
中午，回到家的張春梅聽到廚房裡連傳來歡快的歌聲：「……花兒香，鳥兒鳴，春光惹人醉，歡歌笑語繞著彩雲飛……」
「媽媽，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
「呵呵，我馬上要帶隊出國考察。」
「啊？出國？這是怎麼回事呀？」
「唉！黃瀚太有魄力了，趁著機器沒有進場的這陣子，組織三十個幹部去日本參觀、考察、學習足一個星期！」
「去日本啊？我看過報導，知道日本現在的經濟總量世界第二呢！」
「沒想到挨兩顆原子彈炸過的小日本子居然這麼發達，看來黃瀚說我們是井底之蛙太對了！」
「嘻嘻，媽媽，你的態度轉變得太快了，我都有點不適應。是不是黃瀚跟你說什麼了。」
張霞喜滋滋道：「他說了很多、很多，我喜歡聽他說話！」
「他都說什麼了？」
「這一時半會兒哪裡說得清楚？」
「你隨便挑點說說唄，我也特愛聽。」
說閨女是媽媽貼心的小棉襖，一點也不為過。張春梅見媽媽高興，更加高興，倆人聊得歡。
「好吧！他說我們中國五百年前就是世界第一，五十年後肯定能夠重新拿回世界第一。還說這不算啥，僅僅是王者歸來而已！」
「王者歸來！這個詞兒真霸氣！」
「是啊！聽了就讓人提氣。他還說產業報國尤其重要，讓我們別去想老闆是誰，只要『中港實業』的稅收交給中國，僱傭中國人做工，就是報效祖國！」
「這話太對了！怪不得你的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樣了。」
「肯定不一樣啊！我不但馬上要出國，還拿到了一千塊美金呢！我在想是不是存著，以後給你留學用。」
「別！千萬別，我可聽說去日本打工的都想方設法買電器往國內帶，你有這樣的機會，哪能把錢留著？我建議把我們家的存款都帶上。」
「人民幣帶去了日本恐怕沒用吧！」
「找人換成美金唄！」
「不行不行，用一千美金我都捨不得，哪能把家裡的錢全部用掉。」
「你不是說以後工資至少加倍嗎？怕什麼？」
「以後是以後，拿到手才能算數呢！」
額！媽媽勤儉持家已經成了習慣，估摸著怎麼勸也不可能讓她花光家裡的積蓄，張春梅只得道：「隨你吧！只要你高興就成。」
「放心吧，我不傻，肯定要買些電器帶回來。你認為買大彩電好，還是買錄像機好呢？」
「這些真的無所謂，你想買什麼都可以！」
「你這孩子，我不是左右為難麼！」
「咯咯……」
……
《從頭再來》這首歌的影響力不是蓋的，中國風、復古風的代表作《紅酥手》讓人百聽不厭。
再加上有大領導發了話，黃道舟果然再次收到了春晚的邀請函。
額！兩首歌基本上沒黃瀚什麼事。
能夠經常去中央電視台露臉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黃道舟當然積極響應。
已經高二了，此時的學習比較關鍵，黃瀚心裡有底無所謂，但是萬萬不能影響學習小組的同學們。
這一回肯定不再次組隊去首都參加排練，黃道舟和邱老師去就可以了。
「全力企業」明年的計劃任務是實現營銷四個億，黃道舟心裡卻是盤算著完成五個億爭取六億。
他這麼有信心當然是因為已經跟秦淑潔的貿易公司訂購了五萬台壓縮機。
省外貿公司有保障「全力企業」完成生產的任務，明年絕無可能低於今年的供應量。
空調的關鍵就是壓縮機，其次就是風機盤管，現如今進口壓縮機已經落實。
完成了股份制改革，重組成功的「光華電機股份有限公司」由於領導班子都參股經營，活力四射。
靜音電機的質量直追甚至於超過進口貨，故而「全力企業」生產的風機盤管質量已經領先國內水平，跟日本貨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小。
除了最重要的壓縮機和風機盤管，其他配件「全力企業」生產一部分技術含量高的品種，如背板、罩殼、防塵網等等附加值低的都放了外加工。
現如今三水市、太州市給「全力企業」代工的大小廠家有二十多。
還有不少鄉鎮的幹部請求黃道舟給活兒干，他們無一例外想辦「空調配件廠」。
肥水不流外人田，遇上這種情況，黃道舟基本上給予肯定答覆。
只要把廠子辦在經濟開發區，通過「全力企業」工程師的驗收，給幾百萬的代工活兒完全可以。
接下來是否能夠爭取更多訂單，一看質量、二看價格、三看服務。
不能壓榨得太離譜是黃瀚和黃道舟的共識，要把空調的上游、下游產業帶動起來，就必須讓人家有利可圖。
人無財發誰肯早起？
「全力企業」都會有工程師和最熟練的技術工合作，計算出配件的工時、材料損耗。
一般情況下都是給代工企業留至少百分之十的毛利。
如果代工企業管理得更加好，利潤肯定更多，反之當然低於百分之十。
用不著擔心代工企業偷工減料，驗收標準很嚴格，尺寸、重量、誤差都有明文規定。
如果能夠滿足以上條件，代工企業還能偷工減料，那就得虛心向人家學習，說明人家技術創新了。
這種具備創新精神的代工企業不能放過，買下或者兼併進「全力企業」必須有。
此時「全力企業」的路越走越寬，控制面板明年確保能夠自給自足，其餘配件都具備一年產量暴增雙倍的潛力，就剩下壓縮機這個瓶頸。
秦淑潔定下的五萬台壓縮機已經到貨了一萬台，價格算下來比省外貿公司的貨便宜幾十塊人民幣。
這大大增強了黃道舟的信心。
省外貿公司的計劃總是扣扣索索，總能讓人覺得不靠譜，自己有路子解決進口發動機，就有了自由發揮的空間。
全力做到最好方顯男兒本色，黃道舟決定傾盡全力生產，明年營收目標直指五個億！
黃瀚沒提其實已經簽訂了十萬台空調壓縮機得合同，他一直在強調增加配套廠家，儘可能多的生產配件壓庫。
這真不是為了消化多訂購的五萬台壓縮機，確實是為了「全力企業」好。
明年國家將要價格闖關，所有的故事都是一個字「漲」，生產空調配件需要的冷軋板、鍍鋅板、鋁箔價格直接翻倍。
電解銅、黃銅棒也是生產空調的主要原材料，價格沒翻倍也不遠了。
「全力企業」早早地下訂單生產配件壓庫存，僅僅是漲價帶來的紅利就相當可觀。
黃道舟已經用足了貸款額度購買原材料，繼續壓庫就得等回籠資金。
這段時間他在跟配套廠家協商，跟太州的幾個大廠談得比較好。
人家也有貸款額度，黃道舟要求他們不僅僅要用足了，還要拿出跟「全力企業」簽訂的合同，爭取獲批專項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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