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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謀長,」單世鈞對著通訊器,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冷得像是極地的寒冰,「目標嚴重威脅到人質和我方警員生命安全,是否可以擊斃?」

  林競在電話那頭沉默兩秒:「能留活口就留活口,羅哲身份特殊,如果他折在你手裡……」

  單世鈞打斷他:「我知道,但情況已經超出控制。閱讀」

  林競嘆了口氣:「算了,情況危急的話……你看著辦吧。」

  「明白。」單世鈞迅速將通信器切回到隊內頻道,冷靜地傳達指令,「成昱,你穩住他。小白,你繞到後方進入酒店,把羅哲埋的所有炸|藥都找出來。」

  單世鈞下達的命令,通過通信器傳達到成昱和和白展廷耳里。

  成昱和白展廷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羅哲高高站在台階上,囂張地俯視著被他步步逼退的緝毒警員們,不緊不慢地進行著倒計時:「二……」

  「等一下!」成昱對著羅哲喊話道,「可以。我們可以給你提供車!」

  羅哲停下了倒數,嘴角微微朝一側挑起,眼神中露出狠戾的得色。

  成昱頓了頓:「不過,我們把車開過來還需些要時間。只要你保證不動,一切好商量。」

  就在成昱和羅哲交談的時候,白展廷已經悄悄退進了緝毒大隊後方……

  羅哲冷笑:「也別想跟我耍花招。你們要想在車上動手腳,我立刻引|爆|炸|彈。看看是你們的動作快,還是我的手指快。」

  成昱認真道:「我們是誠心跟你談判。」

  羅哲在和成昱對峙的時候,有種很奇怪的錯覺。明明是自己占盡優勢,明明這男人說話的方式都是順著自己來的,但他就是有種,氣勢上被對方壓了一頭的感覺。很奇怪。

  這種怪異的感覺讓羅哲感覺自己節奏被打亂了,心裡忍不住有些急躁起來:「那就要看你這心,有多誠了。」

  羅哲之前一直都很謹慎,躲在曲筱陽身後,不露一點破綻。

  單世鈞注意,通過雙方對話,羅哲神情有了細微的變化。他知道,是成昱冷靜又自信的氣場,對羅哲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力。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一個轉變。

  單世鈞又道:「成昱,我需要一個契口。想辦法讓他把手露出來。」

  成昱秒懂。

  成昱放下了手中的槍,走上前一步。

  「我們可以為你提供車,可以讓你安全出境。但我們這邊也有個交換條件……」

  羅哲皺眉拖著曲筱陽微微退了一步:「什麼交換條件?」

  單世鈞瞬也不瞬地透過瞄準鏡盯著羅哲的一舉一動,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他的下巴緊貼著槍托,手指放到了扳機上。

  成昱盯著羅哲的眼睛,緩緩道:「出境前,你必須釋放人質。」

  此話一出,羅哲瞬間就炸了:「是你弱智還是你TM當我傻啊?!釋放人質?還出境前?放了人再等你們抓我嗎?!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我今天還非帶她走不可!」

  「你若是再多說一句話,信不信我立刻按下去!」

  羅哲情緒激動起來,握著引|爆|器的手也微微揚起,和曲筱陽的胳膊錯開一個拳頭的距離。

  瞄準鏡里的十字準星停在羅哲手腕正中,放在扳機上的手指,穩穩按了下去……

  「我現在給你們一分鐘時間,如果我看不到車……」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穿雲破空而來的子|彈沒有聲音,像悄無聲息的修羅。

  羅哲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眾人親眼目睹他握著引|爆|器的那隻手被高速旋轉的子彈直接撕裂,絞斷,擊飛了出去……

  手腕處的劇痛隔了幾秒,才順著中樞神經傳達到大腦。等羅哲回過神後,他眼睛霎時變得通紅。他顧不上因為失血而迅速流逝的體力,撕心裂肺地怒吼著,翻身就撲倒了一旁的曲筱陽,拼了命地去拉纏在她脖子上的引|線。

  就像他說的,今天就算死在這兒,他也要帶走曲筱陽。

  然而羅哲沒有這個機會了。

  第二枚子彈直接從他額心正中穿過,瞬間奪走了他的行動力。

  羅哲像塊破布一樣倒了下去……

  曲筱陽就在離他最近的距離,目睹了事情發生的全過程。溫熱的血濺了她滿頭滿臉,鼻尖充斥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腦中流竄著雜亂的忙音。曲筱陽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而後視野逐漸黯淡下去……

  *

  曲筱陽做了一個晦澀冗長的夢。

  她赤腳走在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寸草不生的荒漠裡。腳下的黃沙一點也不細膩,反而有些扎人。曲筱陽低頭一看,才發現黃沙里藏著一種帶刺的沙漠植物。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裡,只知道,必須要走出這片沙漠。但在這片沙漠裡行走,就像走在荊棘上,每一步都腳下生疼,每一步都非見血不可。

  曲筱陽不想繼續走,想放棄了。然而駐足四望,萬里黃沙里只有她一個人。連呼救都沒人會聽見。

  那種巨大的絕望和無助,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時,忽然有一隻微涼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腕。

  曲筱陽低頭一看,死死抓住她腳腕的那隻手泛著死青色,骨瘦如柴,順著那隻手向上看,便看見一張鮮血模糊的年輕臉孔。

  少年的眼神陰鬱又癲狂:「姐,帶我回家吧。」

  曲筱陽嚇了一跳,拼命想要掙脫開來,但那少年力大無窮,死死拽著他不肯放手。而曲筱陽忽然發現,不知出何原因,少年黏糊糊的黑髮下面,沒有頭蓋骨,看斷骨的痕跡,像是被什麼東西暴力掀飛的。

  大熱的天,曲筱陽像被人用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

  而那個沒了頭蓋骨的少年,口齒清晰地對著她說:

  「姐,我叫羅哲。」

  「啊!!!」

  曲筱陽猛然從床上坐起來,她臉色煞白,急促地喘著氣,心臟劇烈跳動的程度,像是要蹦出胸腔,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

  她睜大眼,瞪著雪白的天花板,許久都沒能從那可怕的夢境中緩過神來。

  太可怕了,曲筱陽閉了閉眼,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少年那森冷的神情。她大腦里極度混亂,像放幻燈片似的,一張一張回閃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腦中的畫面再次定格在少年臉上。

  這次不再是堅持說著要帶她回家的少年,而是躺在血泊里,臉上毫無血色的少年。

  羅哲死了。他終究是為自己瘋狂的行徑付出了代價。

  曲筱陽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乾嘔的感覺一陣一陣的在胃裡翻湧。案發現場聞到的那股血腥味,似乎一直沒有散去一般,死纏著她。

  「小心。」男人低沉冷感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同時她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了。那人動作輕緩,卻不容抗拒地將她的左手從頭頂拉下,慢慢地平放回床上。

  曲筱陽一個激靈,慢慢轉過頭。

  之前都沒注意到,房間裡竟然還有個人。

  再次見到男人,曲筱陽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張帥得無可挑剔的臉。臉上的傷疤已經不見了,鬍子也颳了,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利落,英氣逼人。她果然還是更喜歡這個造型,曲筱陽想。

  陌生的,是男人此時臉上的神情,柔和得像是另外一個人。那種生怕把什麼碰碎了的小心翼翼。

  「小心跳針。」單世鈞見她盯著自己發愣,於是又耐心解釋了一遍。

  曲筱陽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打著點滴。因為剛剛抱頭動作逆流的血液,此時正順著輸液管緩緩流回她的身體中。

  曲筱陽腦子依舊有些遲鈍,過了許久,才問:「你怎麼……在這裡?」

  伴隨著聲帶產生的刺痛和干礪,曲筱陽聽到了一把嘶啞得像是被煙燻了二十年的嗓音。曲筱陽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單手按著自己的嗓子。

  床頭柜上擺著一個保溫杯,單世鈞拿過來,倒了大半杯蓋,遞給曲筱陽:「你的脖子之前被引|線勒得太緊了,傷了嗓子。不過,醫生說了不是永久性傷害。多休息,少說話,過段時間就好的。」

  引|線……曲筱陽的眼皮微微一顫,那些不願回憶的畫面再次湧入她的腦海。

  曲筱陽狠狠閉上眼,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些畫面從大腦里驅趕出去似的。

  單世鈞一直在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突然閉眼,神情痛苦,也立刻跟著站了起來。而後像是不自主地,他伸手扶在她背上,輕拍著。

  「沒事吧?」

  曲筱陽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她強迫自己忽視腦中那些雜念,從單世鈞手中接過了那杯水。

  「謝謝。」

  她將那杯水捧在手裡慢慢地喝了一口。是蜂蜜檸檬,水還是溫的,甜度剛合適。嗓子舒服了些,胃裡也暖了。

  「那個,我想問下……」她理了理思緒,斟酌著怎麼開口。

  單世鈞主動道:「之前是我錯誤判斷了形勢,才導致這種事情發生。這是我的責任。把你卷進這樁案子,我很抱歉。」

  其實曲筱陽也是想問清楚前因後果,但她不知道怎麼開口。綁架、威脅、直到阿哲以那樣的方式死在她面前,這一系列事情給她帶來的衝擊是前所未有、無法想像的。曲筱陽現在光是在心裡一想到阿哲的名字,就會頭痛,噁心,手心出汗,更別說開口說出他的名字。所以單世鈞選擇主動開口跟她聊,讓她稍微鬆了口氣。

  單世鈞認真直視著曲筱陽的眼睛,再一次誠懇道歉:「我也很抱歉,不得不以那種粗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讓你受驚了。」

  曲筱陽大腦里『嗡』了一聲,很長時間沒能說出一句話。她慢慢消化著單世鈞話里的意思。她依稀記起,當天在事發現場,似乎沒有在警員中見到單世鈞的身影。而那枚致命的子彈,顯然是從遠處飛來的。當時一片混亂來不及細想,現在她知道,是警方事先在周圍埋伏了狙擊手。若不是因為那名神槍手在,事情還不知道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過了許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問:「是你……?你是……狙擊手?」

  單世鈞沉默了片刻。

  他瞬也不瞬地看著曲筱陽,似乎是不願放過她眼神里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而後,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曲筱陽:「……」

  曲筱陽心裡一團亂麻,一時間不知道該和單世鈞說些什麼。是男人救了她的命。

  但那種,面對一條鮮活的生命,能夠不受一點干擾,殺伐果決地做出瞬間判斷的魄力,令人震驚的同時,也難免心裡發怵。

  尤其是,那條生命,還未成年。

  曲筱陽很清楚,那樣的情況下,其實單世鈞沒有其他選擇。她也很清楚,身在那個位置,必須有遠超常人的意志和堅定不移的責任心,不能有多餘的情感。她看過的反恐電影裡,狙擊手必須明確自己的使命,就算在面對一些被恐怖分子利用、自願成為人|肉|炸|彈的小孩子時,也必須要狠得下心。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要面對這件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又回想起之前白展廷身上受過的那種槍傷。他們眼裡所見的世界,和她所見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們這是在哪家醫院?」曲筱陽不想再繼續之前的話題,於是只能轉頭打量病房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住的這裡顯然不是紅羽鎮醫院。這間是單人病房,而且病房環境很好。無論在哪種級別的醫院,都是VIP病房了。

  「雲城市中心醫院。」

  雲城市最好的三甲醫院,VIP病房。這陣仗都有點嚇到她了。

  曲筱陽乾巴巴地眨了眨眼。她最多也就是嚇暈過去了,身上沒有致命傷,也沒得絕症吧?

  曲筱陽有些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我睡了多久了?紅羽鎮醫院那邊什麼情況……」

  領隊出了事,還不知道下面會亂成什麼樣子。

  「一天一夜。」單世鈞看著她,「這邊的情況,已經和你原屬醫院的上級聯繫過了,醫院給你批了假,你安心休息。」

  曲筱陽皺眉,安靜了一會兒,才道:「不是……我其實也沒受什麼傷,休息什麼?」

  單世鈞安靜地審視她幾秒,顯然對她此刻的自我判斷不太認同。但他沒直接說破,只問:「你現在感覺怎樣?」

  「可我是醫療隊領隊,那邊也不能沒了主心骨。」曲筱陽沒有回答單世鈞的問題,她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休假』這事上。

  「我想,你們醫院對此應該也做了妥善安排。」單世鈞頓了頓,將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遞給曲筱陽。

  曲筱陽接過手機,手機已經被人體貼地充好了電。

  「你的同事們幫你把隨身物品送過來了。他們第一時間就過來探望了你,只是你一直處於昏睡狀態,醫院那邊還有事,他們待不了多久,就先回去了。」

  曲筱陽打開微信,裡面顯示著上百條未讀信息,都是各種同事的問候。梁老頭給她打過幾通電話,最後微信留言告訴了她院方的決定,讓莫梨過去暫代她的工作。

  莫梨也給她發了很多條信息,除了問候她身體情況,就是告訴她一切都不要擔心,好好休息。

  曲筱陽閉了閉眼,心裡一陣溫暖。

  單世鈞嘆了口氣:「……我們都很擔心你。」

  曲筱陽聞言,抬頭和他對視了兩秒。男人眼中流露出的關心,是真的。這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毫不掩飾地外放他的情緒。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語,她還是頭一次從男人嘴裡聽到。這和他向來所展示的氣質可真是不搭。

  曲筱陽像有些不認識似的看著單世鈞。

  「是我的錯覺嗎,你話好像變多了。」

  單世鈞:「……」

  曲筱陽避開男人的灼灼視線,微微垂眸:「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單世鈞依舊看著她:「你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我買了粥,多少吃點兒。」

  曲筱陽沒答話。

  單世鈞從病房離開許久後,曲筱陽才轉頭,看向床頭柜上放著的保溫桶。

  打開保溫桶,濃郁的雞肉和香菇味撲鼻而來,夾雜著淡淡的米香。若換成平時,餓了一天的曲筱陽絕對能毫不顧忌淑女形象,將桶底都颳得乾乾淨淨。但今天的曲筱陽,剛一聞到肉味,一股噁心的感覺立刻從胃裡翻湧到嗓子眼。

  這完全是身體的條件反射,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唔……」

  曲筱陽趴在床頭乾嘔了一陣,胃裡是空的,什麼都嘔不出來,但即便這樣,那種噁心的感覺卻也揮之不去。

  她一聞到肉味,就會想到之前在酒店門前,空氣中瀰漫的那種血腥味。明明也是經常上手術台見血的人,此刻卻似脆弱得受不得丁點兒刺激的小孩兒。

  曲筱陽慢慢縮進被子裡,雙手抱在胸前,將自己團成了嬰兒在母體時的樣子。精神極度緊繃,卻不敢合眼。因為一閉眼,就立刻會被帶回當時的那個場景,一遍一遍在腦中回放。

  *

  「身體上是沒什麼大礙了,但我們現在主要擔心的就是她可能會發展成PTSD。PTSD你……應該知道吧?創傷後應激障礙綜合症。」

  「我知道,之前有戰友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關著門的診室內,單世鈞正在和曲筱陽的主治醫生談話。

  單世鈞放在膝上的手指曲握成拳:「PTSD能提前干預嗎?我聽說……有些人在最初幾天或幾周可能沒有明顯症狀。」

  主治醫生嘆了口氣:「沒有特效藥。目前對於比較嚴重的PTSD患者,我們開的都是抗抑鬱的藥,因為很多PTSD患者後期會發展為抑鬱症。根據病人情況不同,我們還是主要推薦心理療法,幫助病人進行認知重構。」

  「……我明白了。」單世鈞微微蹙眉,眸中波雲詭譎。

  主治醫生見他眉間陰雲密布,心事繁重,又開解道:「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她自己是醫生,心裡應該清楚PTSD的嚴重性。既然知道,她一定也會引起重視,努力調整心態的。」

  單世鈞依然不語,這話他就不太敢苟同了。民間不是有句俗語麼?醫者不自醫。而且術業有專攻,曲筱陽的強項是外科,不是心理學。

  單世鈞安靜了片刻:「我還有個顧慮。」

  主治醫生:「你說。」

  單世鈞黑眸里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頓了頓:「因為她是與罪犯進行過密切接觸的重要證人,警方這邊還需要她配合進行一些筆錄。這過程中,必定會要求她對一些細節進行回憶。」

  主治醫生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以我的經驗來說,這談話越早進行越好。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單世鈞:「我明白了。謝謝你,王醫生。」

  走出診室,單世鈞看了眼手機,上面有兩通林競的未接來電。

  他走到僻靜的地方,回了個電話過去。

  「參謀長。」

  林競也不跟他廢話,直切正題:「曲醫生還好嗎?」

  「嗯,剛醒。」林競頓了頓,「精神狀態不太好。」

  林競頓了頓:「筆錄還是要做的。」

  單世鈞:「嗯。」

  林競嘆了口氣:「雖然現在可以順著方俊傑這條線摸出些東西,但出了這次的事情,羅顯洋短期內應該不會有動作了。」

  單世鈞忽然壓低聲:「據我們的線人說,本來這次過來接頭的不是羅哲。是他自己換下了原本負責的人,悄悄過來的。他們內部似乎有一些問題。」

  「對我們來講,相當於也要從頭來過了。」林競再次停頓,他似乎有些別的顧慮,說話都不像平常那樣果斷了。

  「不過,這都不是我最擔心的事……」

  林競安靜了兩秒,沒有繼續下去。

  「算了。你先留在那邊善後吧。保持聯繫。」

  「嗯。」

  *

  單世鈞再去探望曲筱陽時,已是深夜。

  床空著,病房裡也沒人。

  單世鈞看到擺在床頭的那個保溫飯桶,微微皺眉。他走近了,打開保溫桶,裡面的粥已經涼了,一口沒動。

  護士站的小護士打著哈欠整理著病案,單世鈞走過去,輕輕敲了一下櫃檯桌面。

  「打擾一下。」

  小護士見到是他,立刻站起身:「啊……你是來找曲小姐的吧?」

  這兩天他總出現在住院部,小護士們都對他很眼熟了。

  單世鈞微微一點頭:「她去哪兒了?」

  小護士指了指走廊另一頭:「曲小姐說病房裡有些悶,我看她往那邊的娛樂室去了。」

  單世鈞:「謝謝。」

  所謂娛樂室,就是一間掛了電視的公共休息室。醫院裡也沒什麼別的娛樂活動,晚上會給住院的病人們放點電視節目,調解下氣氛。

  單世鈞隔著娛樂室的玻璃窗,看見了抱膝坐在椅子上的曲筱陽。她今天沒有像平時那樣幹練的束髮,柔順的長髮垂在臉側,小臉慘白,尖尖的下巴擱在膝蓋上,像擺放在櫥窗里的瓷娃娃。美麗又脆弱。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了,偌大的娛樂室里只有形單影隻的一人。她本就瘦,現在將自己的身體縮成小小一團,看上去就更顯脆弱了。電視上播放的是最新的搞笑綜藝,她眼睛雖然盯著電視,然而卻能明顯看出她的思緒根本沒在節目上……因為她眼睛的焦點根本沒落在屏幕上。單世鈞感覺心臟像被人打了一拳,悶悶的疼。

  進去之前,單世鈞特意在娛樂室的門上輕輕敲了敲。主治醫生告訴他,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病人,特別容易不安,也容易受到驚嚇。

  他因為職業關係,平時走路就悄無聲息的,這時要是突然出現,很可能會嚇到曲筱陽。

  然而他清楚地看見,僅僅是這麼輕輕的兩聲敲門聲,也讓曲筱陽的雙肩微微抖了一下。

  單世鈞微微擰眉,也許曲筱陽的狀況,比他們想像得更糟糕……

  曲筱陽轉頭,看見是單世鈞,緊繃的情緒又稍微放鬆了些,微微聳起的肩也逐漸放平。

  「抱歉,嚇到你了。」單世鈞走過去,在曲筱陽身邊坐下。男人的體溫比她高一些,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傳來的溫暖,讓她心裡的彷徨和無助削減了幾分。

  不知為什麼,這次醒來後,總是莫名覺得周身發冷,背脊發寒。她很想再靠近一些,多汲取一點那種溫暖。然而也僅是想了想,連手指都沒動一下。

  曲筱陽搖了搖頭,還衝他笑了一下:「沒,我只是看電視有些入神。」

  單世鈞:「……」明知她在撒謊,卻不忍心拆穿。

  曲筱陽說完這句話,又轉回頭去繼續盯著屏幕。

  單世鈞知道,她依然沒有在看,只是不想說話而已。

  兩人的性格像是顛倒了。沒話的那個變成了話癆,愛說話的那個變得沉默了。

  單世鈞安靜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剛才去病房找你……見你還是沒吃東西。」

  曲筱陽垂眸,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嗯……沒什麼胃口。」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

  其實,熟悉單世鈞的人就會知道,他幾乎從來不主動找人聊天。一般都是別人cue他,而他cue別人,幾乎都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

  像這樣不斷嘗試,主動尋找話題的情況,簡直是絕無僅有。

  但他知道,曲筱陽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不得不逼迫自己,不斷地做出嘗試,走出自己的舒適區,去做從來不做、不習慣的事情。曲筱陽現在就像溺水的人,必須有人站出來,拉她一把。

  單世鈞想了想:「你是不是睡不著?」

  曲筱陽答:「嗯,白天睡多了。」

  這又是一句謊話。真實原因是,一閉眼就會做夢,又會被拖回那個惡夢一般的場景,反覆輪迴。

  與其這樣,她寧願醒著。

  單世鈞又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待在這裡很悶,不如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換換心情。」

  曲筱陽想了一下,也是,換個環境,說不定真能換下心情。

  她知道自己目前的心裡狀態很糟糕。自己是醫生,所以她知道。目前她的狀態就是早期PTSD的表現。但那些腦袋裡不斷重複的片段,偶爾聽到的幻音,都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她根本沒有主觀地去想,那些東西卻總是自動蹦出來,像暗夜裡的妖魔,蟄伏在她大腦的角落裡,隨時出來打她個措手不及。這東西就像抑鬱症一樣,那些負面思想,抑鬱情緒,都不是患者能自己控制的。她已經竭盡全力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了,下午回復了同事的留言,交代了工作後,就不停地刷手機,看新聞,看劇……可一旦大腦放空,哪怕片刻,那些東西就會再次出現在腦海里。她必須強制性地轉移自己注意力,去想別的事情。

  這種感覺其實很累。身體疲憊,大腦也在超負荷運轉。比她上台手術還累。

  單世鈞見曲筱陽沒反對,便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吧。」

  曲筱陽盯著眼前那隻堅定朝她伸出手,有些怔愣。她抬頭看向這個在她心目中向來冷酷少語的『鋼鐵直男』,竟然在男人眼中看到了一種認真的溫柔。那種耐心的,堅定的神情,讓她幾乎能確定,如果她在此刻拒絕,男人還是會換種方式堅持下去的。

  這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單世鈞嗎?還是說,她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娛樂室的燈光有些黯淡,但曲筱陽在這一刻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周身都散發著光芒,很耀眼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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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曲醫生病了,這心病還需心藥醫啊。狙擊細節不宜展開描寫,一句帶過。

  簡單說下PTSD,百度詞條的解釋就不重複了。這東西因人而異,有些人可能幾個月能走出來,有些人幾年都克服不了。很多真正上過戰場的退役軍人,飽受PTSD的折磨。不斷地反覆地夢到戰爭的場景,平時在家裡也像是經常聽到槍聲,炮聲。他們通常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回歸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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