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捋了捋花白的鬍鬚,「何清,你是說,前些日子,由李村提起的合村計劃?」
何清點了點頭,「不錯,阿叔。咱們幾個村子離得本來就近。再加上我們世代通婚,每個村里都有親朋好友。」
「要是合村,咱們男人出去行商的時候,家裡人也多少能得到照顧和保護,不至於擔憂妖獸襲擊,束手束腳。您說呢?」
何奕喝了一口白水,嘆了口氣,「我也想啊。可是,合村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先說合村之後種地的事情,咱們村子好不容易才從林子裡扒拉出這麼大的耕田,不能就這麼扔了。」
「再說了,合村合村,咱們合到哪兒去?合到李村,聽你我的,還是聽李村的?要是真的合到李村,咱們還要新蓋房子,那咱們這些房子不要了?」
「還有,你說合村就合村,荒國和藥王谷同意不?」
何清皺緊了眉頭,「阿叔,這怎麼還扯到荒國和藥王谷去了?咱們合村關他們什麼事?」
何奕咧了一下嘴,「嘿,你說的輕巧。這可不是單單兩個村子合村。這一合村,李村、張村、王家莊、甚至還有豢龍氏,都有可能合在一起。」
「這要是都合在一塊兒,你是荒國和藥王谷,這麼多人聚在一塊兒,你擔心不擔心?」
何清仔細想了一想,苦惱的直撓頭,「那咋辦啊?阿叔。咱們要是不合村,這些年日益增長的妖獸,遲早有一天,咱們村子的人會死絕的。」
何奕又喝了一口白水,將杯子放下,「行了,你今天也夠累了,在地堡里也不需要這麼謹慎,歇息去吧。」
何清欲言又止,閉上了嘴,低頭退去。
何奕也離開了哨崗,緩慢的走到地堡正中的祠堂。無力的跪倒在蒲團上,捂著臉輕聲抽泣了起來。
在一旁給今天死去女子守靈的老婦人嘆了口氣,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何奕的後背,
「小奕啊,別太難為自己。咱們村子從小到大,從貧窮到富有,你已經做的夠多了。這幾天發生的事不是你的錯。」
何奕擦了擦眼淚,直起了身子,「阿婆,這幾日到底死了幾個人?」
老婦右手停在半空,緩緩收回,指了指祠堂後面,
「你自己去看吧,能收斂起來的遺骨,我們都火化了。由於這幾日妖熊時不時來襲擊,現在還沒把他們的骨灰下葬。」
何奕臉色晦暗,在老婦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扶著門框走了進去。
昏暗的石窟里,慘白的蠟燭不斷冒著火光,照耀著擺在正中的骨灰罐。
「一,二,三,四……」何奕臉色越來越難看,扶著牆壁的手逐漸用力,在石壁上摳出道道血痕,指尖傳來陣陣痛楚。
……
第二天一早,石窟外傳來敲門聲,皇甫柘瞬間睜開了雙眼,直接看向石窟的角落,發現毫無異常之後,起身拾起陶瓶,穿好衣服走出石窟。
吃飯的地方在地堡的食堂,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好不容易行商結束,本應其樂融融的團圓景象,此刻卻因為妖獸的襲擊倍顯悽慘。
皇甫柘三人一來到食堂,立刻就有殷切的目光匯聚在他們身上,那是一種無言的期待,一種無言的壓力。
「來,一覺醒來,已經餓了吧。趕緊過來吃飯,現在正熱乎著呢。」何奕、老婦一行坐在一起,熱切的招呼三人。
來到餐桌前面,三人更是面色一沉。在眾多白事喪席中央,擺著唯獨他們一桌大魚大肉。
承受著眾人滿心的希望,三人心情沉重的草草吃了些餐食,拎著武器來到地堡門口。
眾人圍在他們身後,什麼武器都沒有拿著,只是充滿期冀的看著三人的背影。
地堡表面的防禦法陣在清晨的陽光下融化,露出堅固的半球形堡壘。地堡的大門打開,三人帶著澤龍謹慎的走了出去。
昨日傍晚躲藏在黑暗中的妖獸已經消失不見,跟在三人腳邊澤龍也沒有感知到任何異常。
「走了?妖熊走了?好耶!」跟在三人身後的村民瞬間爆發了一陣喜悅的嚎叫。
但隨即轉換了姿態,憂心忡忡的聲音在人群中蔓延,
「那它什麼時候再回來?萬一妖熊等到他們三個走了之後再回來怎麼辦?」
這種話語一出,立刻就有人在人群中沖了出來,拉住皇甫柘的手,滿臉笑意,
「皇甫大人,你們要不在這兒再待上一段時間?你們應該也不著急吧?」
皇甫柘將生木收了起來,輕輕拍了拍那人的手,看向村民,
「好了,我們這就去把那頭妖熊除掉。不過,這茫茫樹海,我們並不清楚周圍情況,需要一個熟悉周邊的本地人幫忙。」
迎著皇甫柘的目光,村民紛紛低頭躲閃。這幾日的捕風捉影已經夠可怕了,直面殺死不少同村的妖獸,實在是太需要勇氣。
「我來!我有鷹眼術,比其他人更能幫助到你們!」出聲的正是昨夜跟何奕待在一起的何清。
皇甫柘看了一眼何清,又看了一眼待在人群末尾的何奕,點了點頭,
「好,你備好你個人的馬匹,武器和補給。等你準備好,我們就出發。」
何清用力點頭,走進地堡收拾了起來。
「好了,我們走吧。」何清準備好所有的東西,拉著馬匹來到三人身旁。
皇甫柘看了眼另外兩人,跨上澤龍,一起朝著深林進發。
回到這幾天熟悉的秘境森林,澤龍明顯歡快了許多,時不時舔舐一下地上的花草。
「喂,皇甫柘,你有沒有發現昨天我們殺死的那三頭妖熊,它們的屍體都不見了,該不會被昨晚那頭吃掉了吧。」月溶溶湊到皇甫柘身邊,小聲說道。
皇甫柘微微頷首,「嗯,在那些妖熊死去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些碎肉和血斑,應該是那樣。」
「它都已經開始吃同類了。那,那我們能不能打敗它?」月溶溶臉上有些畏懼。
皇甫柘摸了摸下巴,看了眼謝澹煙,「對於野獸來說,吃同類的屍體其實挺常見的,沒什麼可怕的。再說了,我們還有屈頌橘呢,就算干不掉它,全身而退還是做的到的。」
月溶溶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在前面找路的何清,
「這樣好嗎?咱們不是答應他們一定會除掉那隻妖熊的嗎?」
皇甫柘不置可否的嘴角一揚,「關我屁事,能殺就幫他們殺了,不能殺難道還要把命填進去嗎?他們不是第一優先級,就算為了報恩,也應該先把你的事情完成。」
月溶溶咬了下嘴唇,看著何清,臉上有些愧疚。
謝澹煙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月溶溶的肩膀,「放心吧,不過一頭妖獸,咱們三個肯定能殺掉。皇甫柘說的只是實在殺不掉的情況,不用太當真。」
就在三人談話間,她們胯下的澤龍停在了一棵樹下,口中信子不斷吞吐,尾巴輕輕敲打地面,似乎發現了什麼線索。
「何清,你來看看這棵樹,澤龍似乎發現了什麼。」皇甫柘開口說道。
何清停下馬匹,仔細觀察了一下樹上的痕跡,臉上露出一些喜色,
「不錯,你們看,這裡掛了一些毛髮,還有一些紅色碎屑。嗯,是乾燥的血液。看來那頭熊在這棵樹上蹭癢了啊。咦,這裡怎麼還有這麼多碎布片?算了,我上去看看,你們幫我警戒。」
說罷,何清快速爬上了大樹,施展鷹眼術,仔細觀察著周圍。
不一會兒,何清興奮的從樹上跳了下來,指著前方,
「前面那棵樹上有著相同的痕跡,我們過去看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妖熊了!」
皇甫柘向月溶溶、謝澹煙兩人示意一下,三人立刻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將自己的五感拉到極限,時刻防備妖熊。
就這樣,在不斷發現線索,不斷尋找線索的過程中,四人來到了一個山谷。
剛一靠近山谷,何清的馬匹就停了下來,無論如何驅使,就是不前進一步。
「看來到地方了啊,何清,你牽著馬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等著。用你的鷹眼術仔細看著,一旦我們準備撤退,千萬不要逞強,趕緊跑,聽到沒有?」皇甫柘拉著何清叮囑道。
何清愣了一下,緊緊抓住皇甫柘的胳膊,「不行啊,你們不能輸!你們要是輸了,我們怎麼辦?難道要我們等死嗎?」
皇甫柘甩開何清的胳膊,滿臉冰霜,「不要犯蠢!人命只有一條,但殺死這頭妖熊機會多的是!這次不行,那就下次!我們不行,你們不會去找別人嗎?」
「可,可這種地方,除了你們,我們又能找誰啊!」何清滿臉急切,連忙跪在地上抱住皇甫柘的小腿。
「愚蠢!最近東海秘境馬上就要開放,要來參加的正派人士數不勝數!怎麼可能沒有人來幫忙?遇事要冷靜!快走!」皇甫柘輕輕一腳,將何清送到一旁。
何清聞言一愣,就這一愣神的功夫,皇甫柘三人已經騎著澤龍朝背風坡跑去。
何清急忙拽了拽死活不動的馬匹,只好找了一處安全的地方,小心的觀察著皇甫柘三人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