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祝福他們踏上旅程,湛藍的天空遼闊無際,真是一片萬里晴空。
今天是艾倫離開王都的日子,前來送別的只有黛絲與梅文侯爵這對父女。
對於有著「北境王國最尊貴的客人、擊敗邪惡霜龍的勇士、剷除叛亂的有力協助者、國王陛下最珍重的好友」這一長串頭銜的艾倫來說,這樣的送別陣容顯得有些寒酸了。
「這次真是承蒙您照顧了,艾倫閣下。」
受到梅文侯爵感謝,艾倫簡單點點頭。
這並不是艾倫第一次與梅文侯爵見面,雙方在幾天前就已經會過面了。不過那時兩人並沒有談論宮廷方面的事,而僅僅是作為艾莉和黛絲這對好朋友的家長,聊一聊照顧孩子的經驗與心得、或者是對於孩子未來的期望等話題罷了。
「其實陛下似乎也想來給您送別……」
憑藉艾倫如今在王國的影響力,國王前來送別也是當然,看情況說不定還會授予貴族地位。然而艾倫拒絕了。
因為雖然這次的騷亂大大削弱了反對派貴族的勢力,但並沒有徹底被剷除。這也是理所當然,派系這一現象在王國根深蒂固,想要一次性剷除某個派系是不可能的。再加上這次王族的力量也受到了打擊,前任國王甚至在騷亂中死去了,大為動搖了擁王派貴族的士氣,所以局勢並沒有發生大幅變化。
就是這樣,即使有好幾個貴族當家被砍了腦袋,貴族仍在王國內有著強大的影響力。因此艾倫拒絕國王送行的高傲態度,似乎造成了不良影響。
看在重視自己顏面的貴族眼裡,一個來自外邦的男人對身份高於他們的國王擺出這種態度,實在太過傲慢。
有人說這是侮辱了國王。
也聽到有人說他連貴族身份都沒有竟敢如此無禮。
一部分貴族認為艾倫沒殺死霜龍是他的失誤,甚至還有人說他沒殺死霜龍,是因為兩人根本就是一夥的,從而自導自演了這齣霜龍降落在王城裡的戲碼。對於這種意見,國王——緹娜實在無法坐視不管,用自己的權力讓那些人閉了嘴。她甚至語帶威脅地說「人是我帶來的,如果你還要這樣說,我就要當成是對我的挑釁了」。
貴族們的譴責,也在艾倫表示「我只是為了賞金完成任務罷了。此等小事豈敢接受國王的慰勞」之後,逐漸平息了下來。
不過這不代表悶燒的火苗熄滅了。他們不過是領悟到如果繼續責罵艾倫,受到輕蔑的將會是他們自己。
順帶一提,關於賞金的事,艾倫最終選擇放棄了賞金。當然了,所謂的放棄只是放棄了這筆賞金的擁有權而已,貴族們仍然要掏錢,至於賞金最後的去向,艾倫將這筆錢送給了緹娜。
他希望緹娜能將這筆錢用來建造更多的孤兒院,來收容更多像艾莉這樣的孤兒,而緹娜也欣然接受了這一提議。
將要搭乘的飛艇出現在視野里,等待飛艇降落的過程中,艾倫看了眼身後的幾人。
其實,緹娜之所以不來送別,根據梅文侯爵的暗示,似乎還有其他的隱情。畢竟,按照緹娜的性格,就算艾倫拒絕,也一定會堅持跟來。
但她沒有那樣做。
這是因為艾倫的立場很複雜。
這次事件聲望提高的人包括繼任國王的緹娜、梅文侯爵與部分擁王派貴族,聲望下降的則是反對派貴族們。
當然,反對派貴族們並為就此罷休。王都是國王的直轄領地,以領土位於他方的貴族來說,他們可以講情義運用從自己領地帶來的士兵幫忙保衛王都,卻沒有這個義務。
這次事件之後,反對派貴族開始擺出強硬態度,高喊竟然讓霜龍在自己的領地里大開殺戒,這樣的人不配稱王。擁王派則是強烈主張國王並未躲在安全的地方,而是挺身奮戰。就這樣,兩方勢力的權力鬥爭不僅沒有平息,反倒愈演愈烈。
而與權力鬥爭無關的王都人民,則懷著另一種不滿。起碼霜龍只是消滅了包圍王宮的部隊,並沒有給王都造成其他損害,而貴族們為了權力出兵包圍了王宮,到處搞破壞,弄得王都的居民人心惶惶,等事情結束了又開始推脫甩鍋,從行為上來看貴族反倒更像是入侵者。
正因為如此,堅持抗爭到底的緹娜更是受到讚揚,如此一來聲望掃地的反對貴族們就更是惱火了。情況形成惡性循環,貴族們最後將不滿的矛頭指向艾倫。
正是這樣,不可能有人來給艾倫送行。一部分態度較為友好的貴族,也因為受到權力鬥爭激烈化的影響,而無法輕易地行動。緹娜不能來也是同樣的道理,如今已是國王的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行為而導致關係激化。
而梅文侯爵之所以能來,是因為他的立場向來就飄忽不定,與其說不用擔心被指責,倒不如說已經習慣了。
「國王陛下托我送來了對艾倫閣下的感謝狀,還有在國王直轄領地免除一切通行稅的證明板,此外還有國王御賜的短劍。」
將一系列物品交給艾倫後,梅文侯爵欽佩地嘆了口氣。
國王賜予短劍,具有對貴族或騎士中戰功彪炳之人頒發勳章的意義,也就是說只有貴族才有資格獲取。在權力鬥爭愈演愈烈的現況下,賜予短劍一事如果讓貴族們知道,想必會引發一陣風波。即使如此,緹娜仍然決定對艾倫賜予獎賞,足以說明艾倫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對貴族們來說,讓兼具聲望與實力的人物當上貴族,一定會有許多不愉快之處吧。而且讓能夠驅使霜龍的人物加入擁王派,也會是一個大麻煩。所以若緹娜有意賜予艾倫爵位,反對聲浪一定相當大,屆時他們可以搬出短劍作為根據,主張國王已經賜以短劍,再多的褒獎就過頭了。
不過緹娜其實也備了一手。日後假使有什麼狀況,需要提拔艾倫當貴族時,如果貴族們抗議,她可以搬出那把短劍來講,說「那把短劍不可能賜給平民,對吧?你們也是知道的吧?其實當時就是連爵位一起賞賜」。雖然是強詞奪理,但很有效。
飛艇在前方降落。
艾倫將短劍慎重地放入口袋裡,猶豫了一會兒後呼出一口氣。
「那麼我走了。」
「一路順風,今後也請多關照了。」
梅文侯爵與艾倫互相點頭致意,黛絲也和艾莉握了握手。
隨後,艾倫與艾莉一起登上了飛艇。飛艇慢慢浮上天空。
「他們走了……」
黛絲望向天空,飛艇越來越小。梅文侯爵安慰她說:
「一定還能再相見的。」
「但是要好久之後了。」
「這倒是,艾倫閣下跟我說過他的旅遊計劃,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回到王國了。」
黛絲的神情變得黯淡,感到心疼的梅文侯爵摸摸她的腦袋。
「其實你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去旅遊的。」
「咦?父親大人允許我跟去嗎?」
「當然了,去外面的世界逛一逛,看看平時沒機會看的風景是很不錯的,而且艾倫閣下本領那麼厲害,有他照顧你我很放心……不過現在說這些好像遲了,他們已經走了。」
黛絲愣愣地望著天空,此時已經看不到飛艇的影子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
遲了一拍後,她才發出懊悔的尖叫,逗得梅文侯爵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