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遞到眼前的冰淇淋,大主教有些猶豫,大概是不好意思在修女們面前吃東西吧,畢竟現在並不是用餐時間。在聖亞斯特萊亞大教堂,每個人都必須嚴格遵守日程安排,身處最高職位的大主教更是要以身作則。
艾倫看出他的心思,稍微改變了站位,從而擋住背後那些不斷偷瞄這邊情況的修女們的視線,然後再次把冰淇淋遞過去。
「好了,這下沒問題了,我會為您保守秘密的,請用。」
從能夠容忍莉莉內特呆在教堂里這件事就能看出,大主教並非那麼古板,所以只是略微遲疑了一下,就接過了冰淇淋。艾倫一併把勺子遞過去。
「請用這個。」
「謝謝,那麼失禮了。」
大主教用看似枯槁實則有勁的手握住勺子,舀了一小勺冰淇淋,送到自己面前,但並沒有吃,而是嘰里咕嚕念叨起了什麼。
那大概是類似於用餐前的禱告吧,但艾倫從來沒見莉莉內特那樣做過,只覺得有點無奈,稍稍皺著眉頭。
「感謝女神今天仍讓我們人類存續生命。」
最後大主教以此作結,終於將勺子裡的冰淇淋送入嘴中。
「這、這是!」
伴隨著這聲仿佛帶著不可思議情緒的低喃,大主教原本因為烈日而漲紅的臉龐,逐漸變成了老年人特有的蠟黃,但他的臉色毫無疑問變得更精神了。
艾倫笑著旁觀這種變化,那是只有嘗過同樣滋味之人才特有的,充滿連帶感的表情。
不久,大主教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叫了起來。修女們紛紛聞聲看來,但他看起來甚至無暇去在意。
「竟然有這種事……怎麼可能!人類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技術!」
「我剛才也說過,這是我從雪精靈那裡學到的秘術——」
艾倫正解釋,大主教霍的抓住他的肩膀。
「你到底是什麼人!雪精靈向來排斥其他種族,不可能會把秘術交給外人,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主、主教閣下?」
艾倫對突然激動起來的大主教感到困惑不已,不由得輕聲呼喚他。隨後大主教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輕輕咳了一聲,並瞪向修女們,驅散她們好奇的視線。
「失、失禮了,因為我以前曾有被雪精靈拒絕的經歷,所以一時之間有些情緒失控,希望艾倫閣下原諒我的失態。」
「不用介意,我沒放在心上。」
艾倫口頭上這樣說,心底卻對大主教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事產生了興趣,竟然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實際上他對於雪精靈這個種族並不怎麼了解,只是隨口把零食屋曾講過的話拿出來當噱頭而已,但在看到大主教的反應後,又不禁有點好奇零食屋是怎麼把雪精靈的秘術搞到手的,莫非又像當初可樂的配方一樣,是從別人那裡順過來的嗎?
感覺自己又被坑了的艾倫,搖頭揮去腦中的想法,看向已經冷靜下來的大主教。
「那麼主教閣下,吃過冰淇淋之後,感受如何?」
「雖然對於艾倫閣下竟然能得到雪精靈的秘術有些不甘心,但不得不說冰淇淋的功效確實如您所說,現在我已經感受不到一絲炎熱的味道了。」
大主教所言不假,剛才他激動得又是大喊大叫,又是上躥下跳的,但身上卻沒有流一滴汗,毫無疑問是冰淇淋功效的作用。
「主教閣下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那麼您意下如何?」
「艾倫閣下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是希望得到評價的話,我剛才似乎已經說過了哦?」
大主教的反應讓艾倫忍不住在內心皺眉,這老頭在裝什麼糊塗,該不會是打算吃完後就賴帳不認人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等於前功盡棄了,必須要另想它法。為了保險起見,艾倫決定先確認一下。
「主教閣下難道忘了之前的談話嗎?我們不是在討論如何去除衣服上的汗漬嗎?」
「哦哦,沒錯,我們的確是在討論這個,都怪我太沉醉於雪精靈的話題上了,一時之間走了神……不過真的很懷念那個時候啊。」
大主教臉上帶著懷念的表情,蠟黃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那絕非炎熱造成的,而是出於某種純粹的情緒,仿佛站在那裡的不是具備威嚴的大主教,而是一名情竇初開的少年。
所以你和雪精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艾倫忍住想要問個究竟的衝動,把話題帶回原來的方向。
「您還記得就好,那麼言歸正傳,如您所見,冰淇淋能夠讓您免於炎熱天氣的困擾,衣服也理所當然地不會被汗液弄髒,如此一來就能最大程度地展現對女神的敬意。」
逐漸恢復成原本神態的大主教,捋著長長的鬍鬚。
「我明白艾倫閣下的意思了,您是希望我們教堂採購您的冰淇淋,對吧?」
「就是這樣,您意下如何?」
大主教「唔……」地沉吟著。
「以功效來說,冰淇淋的確能夠完美解決酷暑問題,但問題是……」
艾倫知道大主教想問什麼,主動報出冰淇淋的價格。
「冰淇淋每盒五十通用幣。」
「五十通用幣麼……有點貴呀……」
大主教口頭上這樣說,但艾倫知道他實際上已經接受了這個價格,這是從他的平靜表情中得出的結論。之所以說貴,只是出於習慣想要殺價而已,從之前在艾倫面前賣慘的行為來看,他應該經常做這種事。
既然如此,那就做個簡單的算數,幫助他下定決心好了。
「光以零食來說確實貴了,但如果算上功效的話,這個價格可是相當良心了。如今市面上最便宜的製冷魔法道具,少說也要三十萬通用幣,後續的維護費用更是高昂,保守算下來至少要花五十萬。這筆錢足以買下一萬個冰淇淋了,考慮到教堂里的人員數量,每天十個冰淇淋就足夠了,畢竟也不需要時時刻刻都吃嘛,在最熱的時候每個人吃一小口就夠了。這樣算下來,一萬個冰淇淋,足以維持一千天,而且一年裡也不可能每天都這麼熱,因此實際時間會更久,就算十年吧。」
艾倫伸出十根手指。
「十年,十年呀!按照常識,生活類魔法道具大多只能用五年,質量好點的能用六到七年,能用到十年以上的幾乎沒有。但我這冰淇淋由於使用了雪精靈的秘術,及時放置在炎熱環境中也不會融化,保質期足足有一百年!沒錯,一百年!孰優孰劣,現在應該很清楚了吧?」
艾倫一口氣說完,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對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感到佩服的同時,也等待著大主教的反應。
大主教緩緩張口。
「艾倫閣下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要是拒絕的話,恐怕會被認為是吝嗇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買三百個吧。畢竟今年的夏季已經快要結束了,希望艾倫閣下不要嫌我小氣。」
「不,哪裡的事,您願意捧場我已經十分心滿意足了……那麼,現在可以談捐款的事了。」
大主教搖了搖頭,這正是艾倫期待的反應。
「我作為侍奉女神之人,今天卻屢次失態,不僅穿著髒衣服,還數次情緒失控,讓女神蒙羞,我哪裡還能厚著臉皮讓您破費,這次就免了,下次,下次吧。」
艾倫露出微笑,比起金錢,對方果然更好面子。話雖如此,他可不會傻到跟對方客氣「這怎麼好意思」,要是對方殺個回馬槍就麻煩了。
「沒有的事,那就承蒙主教閣下的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