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大主教邀請艾倫參觀教堂的各處,數次謝絕無果之下,艾倫只得將艾莉暫時交給莉莉內特照顧,然後便與大主教來到位於教堂後方的庭院。
「這裡通常不允許外人進入,但看在艾倫閣下打算為我們教堂做如此善事的份上,特別例外允許您來參觀。」
「是嗎,能得到著名的聖亞斯特萊亞大教堂的特別對待,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艾倫說著客套話,打量眼前的庭院,隨後不禁稍稍皺眉。
相比於富麗堂皇的大教堂,這座庭院就顯得有些寒酸了。
不,那何止是寒酸,根本就是悽慘。
本就不怎麼寬敞的草地,有好幾個地方都禿了,露出黃色的土壤。在各處聳立的大樹枝幹歪扭下垂,醞釀出陰鬱的氛圍。稀拉拉的幾座雕像也排列得毫無次序,與神聖肅穆的教堂形成對比,營造出強烈的不協調感。
確認艾倫皺起眉頭的反應後,大主教捋了把鬍鬚,指向庭院後方的幾座低矮平房。
「那裡就是修女與牧師們的宿舍,我個人的住所是那一棟小房子,雖說是獨棟,但裡面的設施都差不多,艾倫閣下要去參觀嗎?」
「不、不用麻煩了,主教閣下,我在這裡隨處看看就好。」
艾倫笑著婉拒,同時心裡也大致明白了大主教帶他來參觀的目的了。
簡單來說,就是賣慘。
也就是說,這老頭是想通過故意展示教堂的拮据,來求得艾倫的同情心,好讓他多捐點錢。
還真是個老狐狸。
看來對方是把自己當成大款了,大概是他穿著一身看起來很高級的衣服的緣故吧。本來變裝是為了配合莉莉內特,結果卻害了自己,真是傷腦筋。
「啊……不想掏錢啊,怎麼辦咧。也許還是該老實承認……但這麼做一定會引起對方的反感……看來還是得捐款,可是……」
一想到自己的口袋迅速癟下來的樣子,艾倫的臉就忍不住抽動起來。
開零食店的這段時間以來,艾倫的確掙了點小錢。
當然,說是小錢,那筆錢其實是一筆不小的財產,這世界的一般民眾花上好幾年也賺不到那個金額。然而,對於有著在未來前往世界各地計劃的艾倫來說,那筆錢確實只能算小錢,為了保證旅行順利,那些錢還是原封不動地攢著為好。
果然還是得想辦法拒絕捐款,有沒有什麼巧妙的辦法呢?
艾倫一邊思索,一邊尋找話題拖延時間。
「主教閣下,我聽說你們教堂還兼顧著運營附近的一家孤兒院,是這樣嗎?」
仿佛得到了提醒一般,大主教露出「可不是嗎」的表情,把手重重一拍。
「就是說啊,我們平時不僅要管理教堂,還得幫忙照顧那些孤兒,雖然這座孤兒院的創立者——也就是公主殿下,時常會撥款過來,但那些錢還是不夠用。艾倫閣下不也有個女兒嗎,我想您應該再清楚不過了,處於成長期的孩子們有多貪吃,光是伙食費用就夠令人頭疼了,更別提人事、教育等其他費用了。」
「這樣啊,那還真是辛苦啊。」
「對啊。」
話題到這裡就中斷了,出現了一段空白時間,艾倫暫時想不到其他話題,只能繼續孤兒院的話題。
「那個,怎麼說呢?那個孤兒院現在怎麼樣了,主教閣下去看過嗎?」
「說來慚愧,平時都是修女們過去幫忙,我沒去看過。」
啪就把話聊死了。
不好辦啊,艾倫在心底抱頭苦思,快點想辦法啊,不然自己的錢包真的就保不住了。
艾倫強行侃侃而談。
「剛才主教閣下提到了孤兒院的教育對吧,不知道是不是那種類似於英才教育什麼的呢?雖然王國的確還沒有將全民教育普及開來,但不可否認的是隨著教育的普及技術和文化也會得到發展,這樣一來也能大大減少有才能的人被忽略,而只能作為農民終其一生的情況出現,不知道這樣的事情主教閣下是否有考慮過呢?」
「我認為這個主意並不壞。」
雖然大主教露出狐疑的表情,但姑且還是點頭表示了贊同。
真是強行尬聊啊,艾倫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跟利用神明信仰愚民的神棍頭子聊全民教育,這根本就和在屠夫面前大談如何治病救人一樣荒唐嘛。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搞不好會被對方發覺自己是在拖延時間。內心焦躁不安的艾倫,視線四處游移時,不經意瞄見了大主教袖子上的痕跡。
那是一小塊污漬。
結合大主教額頭上布滿細細汗珠的情況來看,那應該是汗漬。
不同於有著雪山這個天然冷氣機的雪山鎮,王都天氣十分炎熱,人們即使什麼都不做也經常汗如雨下,衣服被汗水浸濕從而沾上汗漬是很正常的事。
但艾倫記得莉莉內特曾說過,聖職者的衣服被弄髒會被認為是對神明的不敬,所以穿的衣服都寄宿有清潔魔法,能夠保證不沾上灰塵之類的污垢,也不會被汗水等液體沾濕,就算一直穿上好幾個月也不用更換。
大主教身上的長袍,一看就是高級的魔法用品,質量毫無疑問也比普通修女的更好,為什麼還會沾上汗漬呢?
艾倫思索這個問題無果,但另一盞燈泡卻在腦中亮起。
「哎呀,主教閣下,您的衣服似乎有點髒了呢。」
大主教低下頭來,看到自己的衣領上果然沾到了一小塊汗漬,眉毛頓時微微皺起。
將這個反應看在眼裡的艾倫,確定接下來的辦法應該行得通,於是裝出一副納悶的樣子。
「真奇怪,主教閣下,您的衣服應該是魔法製品吧,不應該具有免於被弄髒的功能嗎,為什麼還是會沾上污漬呢?」
大主教用手指輕輕拂過汗漬,笑呵呵地道:
「這個不是什麼污漬,只是被汗沾濕了而已,最近天氣太熱了,出汗太多,有時候魔法也不管用,大概是這衣服穿了太久的緣故吧。說起來,我們教堂也很久沒為聖職者們添置新的個人用品了,好多東西都已經舊得不能用了,真是可憐啊。」
「主教閣下的樸素作風真是叫人佩服,可是——」
見著大主教又順勢賣起了慘,艾倫露出微笑,同時在心底為自己即將戳對方痛處的卑鄙行為道歉。沒辦法,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記得聖職者若是衣冠不整,是對神明的一種褻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