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了二十個小時後,艾倫一行人搭乘的飛艇終於抵達了王都。
北境王國的首都,是一座擁有二十萬人口的龐大都市,是王國的最大城市。
都市中央座落著諾斯蘭德王族所居住的王城,外圍呈放射狀林立著魔法研究所、鍊金工房與各種行政機構等重要設施,可謂王國的心臟地帶。
雖然人口不比城邦聯盟的各都市,但光從都市面積上來說應該在其之上。為了與王城呼應,街道與建築物都以統一燒制的紅色磚瓦建造,若是搭乘飛艇從城市上空俯視王都,映入眼中的龐大紅色建築群不禁使人瞠目。
這座歷史超過了兩百年的都市,在經歷了數次動亂後依然頑強矗立在這片土地上,雖然具有濃郁的歷史氣息但並不給人陳舊感,是個充滿了頑強活力的都市,到處都可以聽到喧囂的人聲。
而繁華的王都也同樣擁有平靜悠閒的一面,王都西側的靜謐大街便是。靜謐大街作為王都最大的住宅區有著舒適的生活環境,街區有著各種貼近市民生活的設施,值得一提的是王都標誌性建築物之一的聖亞斯特萊亞大教堂就位於這條街道上。
相對地,包括市場等貿易場所在內,位於王都東側的以水上船舶運輸繁榮的人工運河港口,和每天輸送大量旅客與貨物的飛艇空港則與寂靜無緣了。
作為連接王國各地的交通樞紐,這片區域不曾一刻停歇過,就連晚上也是車水馬龍,街道旁並排屹立著許多吸引旅客眼球的百貨商店與餐廳旅館,是典型的不夜城。
下了飛艇的艾倫一行人,此時便行走在這條熱情喧囂的街道上。
若是平常,艾倫一定會像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一邊環顧周遭一邊大驚小怪,然而此時的他絲毫沒有那種心情。
此時支配他的感情名曰愧疚。
在下了飛艇之後,艾倫按照先前與工會長的約定,將櫃檯小姐帶了出來。他原本的打算是拜託即將會面的公主,請求她看能不能動用公主的權力,給櫃檯小姐找份差事做做,莉莉內特也表示教堂那邊或許也有空閒的職位,可以幫忙問問,然而對方卻拒絕了這份提議。
一回想櫃檯小姐那時說的話,艾倫就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罪惡感。
原話是這樣的:「謝謝你們的好意,但不用了,我在王都剛好有關係還不錯的親戚,可以去投奔他們,所以不需要麻煩你們了。」
說了這番話,櫃檯小姐就獨自離去了。
乍一聽似乎沒什麼問題,但事後艾倫才發現那根本是謊言。
因為工會長曾說過這樣一番話:「在我們工會工作的員工,大部分是都在我資助的孤兒院裡長大的,可以說,如果沒有我,他們早就餓死街頭了。那個女人如果知道這一點,就應該甘願為我做出犧牲。」
也就是說,那個櫃檯小姐根本是一個孤兒,既然如此,她又哪裡來的親戚呢?
艾倫想不到她獨自一人離開打算做什麼,有很大可能會回到巨石市吧,也有可能選擇留在王都。但不論哪條路,她未來的生活想必都不好過。
艾倫的本意是搭救她一把,結果卻好心辦了壞事,或許當初就不該自作主張帶她下飛艇。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艾倫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卻還是無法得出結論。是因為貴族的骯髒手段?還是自己多餘的同情心?亦或是歸咎於命運?
艾倫再度喃喃地用講了好幾遍的話勸戒自己。
要保持冷酷,要冷漠一點。理性與感性,若是問他該選哪一邊,選擇理性才是該有的態度。憑感性行動的人並非絕對不會獲得成果,但大多數人都沒什麼好下場,況且現在骰子已經被擲下了。
但如果這種心理安慰有用的話,也不會連續講好幾遍了。
「恭喜你呀,因為你的關係,讓王國多了一名失業者。」
身旁傳來挖苦的聲音,是莉莉內特發出來的。雖然這種時候挖苦人很沒品,但艾倫知道自己沒資格嗆她。
「如果我只是個普通人……」
艾倫在心中喃喃。
如果對方沒有認出自己,也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
這才出名沒多久,艾倫就已經開始覺得自己的名聲很可惡了。
「傷腦筋,越想越愧疚,還是換點正面的話題吧。」艾倫講到這裡頓了頓,隨意環顧一下周圍,「話說回來,王都真有活力啊。」
「是這樣嗎?除了規模上的差別,我倒是覺得跟雪山鎮差不多啊。」
身為本地人的莉莉內特很有話語權,但艾倫再度環顧周圍後,還是搖了搖頭。
「不,相比於可能隨時會遭到霜龍襲擊的雪山鎮,這裡的居民精神狀態要鬆弛不少,你不覺得這幕景象真是一派和平嗎?我在想,要是讓他們與雪山鎮的居民們交換,恐怕就不會這麼安逸了吧。」
「霜龍不是被你擊敗了嗎,就算換了也不會有變化吧?」
莉莉內特說得對,但也不全對,因為她並不知道霜龍只是因為可樂暫時壓抑了焦躁情緒而已,若是可樂喝完了,還是一樣具備危險性。
不過艾倫可不打算把這種事講出去。
「你說得沒錯,好了,就是前面吧。」
艾倫看到信函上提到的旅店就在前面,在王都停留期間,他和艾莉將在那裡下榻。
那是王都最高檔的旅店,遠遠望去也能看出其豪華程度遠在艾倫住過的其他旅館之上。話雖如此,這只是就旅館功能而論的感想,因為這家旅店是新開張的,或許會有人更偏向於歷史悠久的老牌旅館,哪一家是最好的還是因人而異。
「好吧,不進去看看不知道,不過應該錯不了了。話說你不回教堂嗎?」
「這裡可是最高級的旅店,以前我就想住一次看看了,反正你有公主的邀請函不是嗎,順便把我帶進去吧。」
「沒問題嗎?」
「沒問題,儘管過去。」
看著莉莉內特躍躍欲試的樣子,艾倫也不好拒絕她,便牽起艾莉往旅店門口走去。
與此同時。
一直在遠處注視著這一行人的年輕女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水晶外形的物體,那是名為通訊水晶的魔法道具,艾倫曾從霜龍那裡得到過相同的東西。
這個女人正是讓艾倫愧疚不已的「櫃檯小姐」。
確認艾倫進入旅店後,女人激活手裡道具,開口對另一端的人講話,用的是與此前截然不同的語氣。
「好了,已經確認勸誘失敗了……先說好了,這可不怪我,這兩天我已經盡己所能地裝可憐了……昨晚?昨晚我在房間裡等了一個晚上,他根本沒來好不好!行了行了,不說了,我會搭乘下一趟飛艇回去,報酬就放在那家店裡吧……什麼店?就是那家用來聯絡的酒吧呀,把錢交給酒保,我會過去找他拿,就這樣。」
說完之後,女人手中的水晶失去了光芒,變成一顆無用的石頭。她將石頭隨手扔進路旁的人工運河裡,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