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這句話代表的意義,艾倫的雙眼陡然睜大。冷靜得異常的大腦,立刻向身體的各個部位發出指令。連解釋都嫌浪費時間,艾倫一把拉起艾莉就往外跑,同時衝著另外兩名女性大喊:
「快點出去!」
「咦?啊,好!」
亞里莎的聲音中似乎還帶著疑惑,但她依然馬上順從地往外跑,莉莉內特則緊隨其後。
「艾倫,凱露。」
聽到艾莉這樣說,艾倫想起貓還在櫃檯上打盹。
「去找亞里莎姐姐。」
艾倫小聲叮囑了一句後,抬頭看了一眼冒著紅光的二樓陽台,確認了上面果然有火災發生,他嘖了一下,便頭也不回地沖向店內。
來到櫃檯前,艾倫一眼就看到了仍趴在櫃檯上的凱露,雖然擔心貿然伸手會被撓,但眼下這種情況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拼了。」
艾倫硬著頭皮把凱露往懷裡一踹,轉身往外跑去。
可以聽到頭頂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足以想像上方的火勢有多麼猛烈。艾倫無瑕思考火勢為什麼會蔓延得如此迅速,只顧往外跑。
一跑出大門,就聞到一股嗆鼻的濃煙,艾倫捂著鼻子沖向街道,與艾莉她們匯合。
「給你,艾莉,看好它,別讓它亂跑。」
艾倫把還在泛著迷糊的凱露交給艾莉,回頭看向零食店,然後倒抽了口氣。
以圓木做成的屋頂部分一口氣燒起來,火苗升騰的高度足足有五六公尺,火勢眼見著越來越猛烈,屋頂崩塌了。
整條街道大概都能看見屋頂倒塌吧,悲痛的慘叫聲四起,其中有一個人叫得特別悽厲。艾倫重複著受到嚴重打擊而紊亂的呼吸,看向慘叫得最悲慟的那人。
是隔壁裁縫鋪的主人。
他的臉上浮現憎惡,以及相同程度的絕望。艾倫想起來了,想起他的店鋪在霜龍的襲擊中崩塌了,也是因為火災崩塌的。
但除了臉色悲痛的人之外,更多的卻是面無表情,不止如此,其中甚至還有人在幸災樂禍。那副興奮的神情仿佛眼前上演的並非火災,而是一場篝火表演。
艾倫把這眾生百態看在眼裡,但並沒有將受打擊的情緒顯現在臉上,反倒以冷靜的聲音對捂著嘴睜大眼的亞里莎說道:
「大家都沒事吧。」
「我們都沒事……可是店鋪……」
亞里莎無法再說下去,悲痛的情緒支配了她的臉龐。
二樓的火勢已經蔓延至一樓,已經沒有搶救的可能性了。滔天的火焰釋放出強烈的光芒,甚至讓人無法看清房屋的輪廓。黑煙沖天,鮮紅火焰四起。
「零食屋。」
艾倫試著在心底呼喚,一道聲音馬上回應了他。
「請不用擔心,鄙人已經轉移至閣下的無限口袋中了。」
「我知道你沒事,商品呢?」
「轉移了一部分出來,不過受到無限口袋容量的限制,只能轉移一小部分,其餘的都留在了房子裡。」
其餘的都沒了,損失慘重,就是這個意思吧。
「這樣啊,辛苦你了……」
「辛苦的是閣下才對吧?」
零食屋這樣反問,艾倫沒有回答。並非否認,因為他此時就是這樣的心情。
糟透了。
「簡直像有個壞心眼的神明在盯著我一樣。」
心聲不禁化為言語脫口而出。
「怎麼回事!」
這時一名騎士跑到艾倫身邊,大概是在附近巡邏時發現了這邊的異常狀況,跑過來進行確認吧。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失火了,能幫忙通知士兵或是騎士來撲滅火勢嗎?」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等等,這家店……你是……」
騎士似乎認出了艾倫的身份,腳步停頓了一下,顯得有些欲言又止。但騎士很快就斬斷了這份猶豫,對艾倫輕聲說了句「抱歉」,便往來時的方向全力跑去。
大火整整持續了半個小時才被撲滅。
在士兵和騎士到來之前,附近雖然聚集起了很多人,但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就憑艾倫幾人,完全無法壓制那樣猛烈的火勢。
首先沒處取水。最近的水井距離此處有兩百米,如果以人力接龍倒還可以源源不斷地把水運來,但由於沒人幫忙,只憑艾倫幾個人的力量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再來就是火勢太猛,即使士兵和騎士趕來後,火勢依然十分猛烈,即使是隨士兵一同前來的魔法師和神官發動滅火魔法,也難以將其壓制。這大概與店裡的辣條有關吧,裡面的火元素助長了火勢,並且極難被撲滅。
總之,當大火被撲滅後,現場只剩下了殘骸。或者說,什麼都沒剩。只有士兵們仍在檢查,提防死灰復燃的可能性。
艾倫呆站在原地望著這片景象,腦子裡一片空白。這時有人拉住了他的手,是艾莉。
「艾倫,亞里莎姐姐在找你。」
艾倫輕嘆了一口氣,似乎不想讓對方察覺內心的遺憾。
「啊,我知道了,我們一起過去吧。」
艾倫被艾莉拉著手往前走,只是臉仍然朝向殘骸。
兩人來到亞里莎身旁,她附近站了好幾名騎士,似乎是在向她了解情況,見到艾倫過來了,她對騎士說了句「稍等」,便往艾倫這邊走來。
「艾倫……真的很抱歉……」
這時候艾倫真的很感謝自己是一名商人,因為商人善於管理自己的表情。如果沒有這項本領的話,對方會馬上看見他的扭曲表情吧。即使如此,聲音還是會表現情感,所以艾倫沒有開口,因為他要壓抑瞬間湧上的感情。
明明是自己什麼都做不到,卻還要別人來道歉,內心當然會產生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不過這樣的情緒也因為亞里莎接下來的話而瞬間煙消雲散。
「講這種話可能不太好,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們一起重建一家更好的店,讓更多的人吃到那些有著奇妙功效的零食,我會一直幫你的。」
「一家更好的店……啊。」
艾倫在心底反覆呢喃著這句話,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顯露出一絲情感,是微笑。
「謝謝你,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真是我的幸運……雖然前路還未可知,但如果能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
「一定會的!不過我現在困死了,趕緊把活幹完找地方睡覺吧。」
「嗯,說的是,時間也不早了。話說你找我做什麼?」
「其實是莉莉內特找你,她好像發現了什麼。」
跟隨亞里莎的視線,艾倫看到在莉莉內特在冒著煙的廢墟上正走來走去,偶爾還會蹲下身子,在灰燼中翻找著什麼。
不知道是察覺到了艾倫的視線,還是搜索已經結束了,莉莉內特的目光轉向艾倫,並往這邊走來。
一來到面前,她就拋出一句雖然每個人心裡都在想,卻不敢輕易講出口的話。
「我認為這次是人為的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