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艾倫心底浮現這樣的想法,因為是已經提前預料到的事,所以他並沒有露出特別驚訝的表情。但為了不被誤解成冷漠的態度,他還是稍微擺出意外的樣子來。
「這可真是叫人驚訝,莫非三位是特意前來告別的嗎?」
阿諾點點頭。
「對呀,來這裡之前已經去酒館裡告別了,現在來這裡也是想告訴艾倫老闆一聲,順便我們還想買一點你店裡的零食……畢竟以後就吃不到了。」
阿諾的聲音中帶著遺憾,感覺他並非出於主動理由才打算離開的,而是一種客觀上的妥協。
至於是什麼客觀理由,不用說艾倫也猜得出來。
然而,艾莉似乎不理解,問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哥布林先生們是要到哪裡去呢?」
「當然是回去嘍。」
在艾莉面前,阿諾換了個聽起來十分開朗的語氣回答,大概是出於某種好心吧。
雖然艾莉一直以來都拿阿諾他們當惡作劇對象,但仔細想想通常只有關係好的人才會被惡作劇,這就說明這三隻哥布林在艾莉心中還是有著相當的地位的。
這一點對於哥布林也是同樣的,他們打從一開始就很喜歡艾莉這個有著「強有力」表情的少女,所以才會特意用開朗的語氣跟她講話,不讓她被那種不得不離去的無奈情緒給感染。
艾倫在心底向對方的細心送上感謝,與此同時觀察艾莉的反應。
「回去你們住的地方嗎?」
「不是……呃,也不能算不對吧,是回到我們以前住的地方,總之離這裡很遠,所以我們有一段時間不能來了。」
「嗯,那再見。」
艾莉衝著哥布林揮揮手,這個舉動令大家露出苦笑。
的確,此時此刻,沒有一個比「再見」更適合這個場合的話語了。下次再見,這是對離別者最好的祝福。
「好,再見。」
買完想要的東西後,哥布林一行人便消失在了門扉的另一側。
真的還能再次相見嗎?
艾倫心底不由得浮現這樣的念頭。
這個世界沒有電話網絡等方便聯繫的技術,也沒有飛機高鐵等高速移動工具,很多時候一旦分別,很可能就再也無法取得聯繫,也沒辦法跨越距離去相聚。
雖然他自己也決定要離開了,但那個時候還沒什麼感受,反倒有種對前往未知世界的期待感和新奇感。而經歷了眼下哥布林們的告別,才讓他清楚感受到了離別的酸楚。
正當艾倫被黯淡的情緒所支配時,響亮的腳步聲傳來,抬頭一看,幾道巨大的身影闖入視野。
是巨人。
感覺他們並非路過,而是有意往這邊走來,艾倫可以清楚感受到定格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艾倫的視線從這幾名巨人的粗獷臉龐上掃過,沒有一個認識的。不過從他們的打扮尤其是腰間的大號斧子等工具可以判斷,他們大概是在城外幫忙伐木的巨人。
艾倫想起昨天在巨人餐廳的事情,納克提到過會幫忙艾倫宣傳果凍,也就是說……
「是納克幫忙介紹來的嗎,動作真快呀。」
艾倫小聲嘀咕了一句,在臉上擺出用於迎接客人的熱情笑容,衝著幾名打招呼。
「上午好,幾位巨人朋友都是納克先生介紹來的嗎?」
雖然艾倫這邊笑臉相迎,但是卻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巨人們自顧自地交談著。
「就是這裡嗎,賣那個叫做辣條的食物的地方。」
「嗯,就是這裡不會錯,我記得店名。」
雖然上次納克來店裡的時候,艾倫也有被忽略的經歷,但眼下這群巨人的反應不像是沒有注意到艾倫在打招呼,更像是有意識地無視了他。
艾倫稍稍皺起眉頭。
除了被無視之外,巨人們交談的內容也是讓他皺眉的理由。
如果沒記錯的話,納克應該只知道零食店裡的可樂和果凍這兩樣商品,並不知道辣條。因為上次他過來的時候店裡只有可樂,果凍則是昨天介紹給他的,如果這群巨人是納克介紹來的話,理應也不知道辣條。
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會提到辣條呢?
理由當然只有一個,他們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
自家店裡的商品為人所知曉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不知怎麼回事,艾倫總覺得巨人們談論辣條並是想吃或是想買,而是出於別樣的情緒。
下一刻,艾倫便知道了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你就是這家店的老闆,對吧?」
領頭的巨人發出銳利的聲音,慢慢靠近艾倫。雖然受到體型的影響巨人講話的聲音都很大,但此時顯然有些大過頭了,從超過三公尺的高度傳來的大音量,讓艾倫的耳朵有些刺痛。
感覺到對方散發出來的恐嚇氛圍,艾倫在心底皺起眉毛,但不表現出來。
「我是老闆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混蛋。」
艾倫的平靜回應讓領頭巨人露出危險的眼神,但艾倫毫不退讓,身高差距懸殊的兩人怒目相向,就距離來看是最適合干架的距離。
不管是街坊或是其他路人,全都默不吭聲,沒有人出面制止。
雖然大家都乍看之下似乎沒甚麼興趣,或是等著看好戲的眼神,不過其中也隱藏著不放過一舉一動的銳利眼神。
艾倫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感覺到納悶不已,有種自己無緣無故成了眾矢之的的感覺。
到底是怎麼了?
領頭巨人接下來的話語,回答了艾倫的這個疑惑。不,更準確地說,是讓疑惑更深了。
「那麼你想必不會否認,昆廷就是因為吃了你這裡賣的辣條,才輸給了霜龍,進而又連累了大家這件事吧?」
「沒錯,如果不是這樣,納克大哥的店也不會受到牽連,他也不會受傷了!」
「就是這樣!你這個人類該為此負責!」
巨人們憤怒的叫喊,令艾倫驚愕的同時,也感到無法理解。
驚愕的情緒是出於得知納克受傷這一消息,從巨人們的話語中可以判斷納克的店在昨晚的襲擊中受到了波及,人大概也因此受了傷。
無法理解的情緒是出於這群巨人把這場災難的責任歸結於艾倫身上,造成這場災難的明明就是霜龍不是嗎?
另外還有許多疑問諸如這群巨人是怎麼知道昆廷來買過辣條的?是什麼人告知他們這件事的?還是說他們從哪裡聽說的?以及最重要的——他們又有什麼依據,認定昆廷是因為吃了辣條而輸給霜龍的呢?
在一瞬間的混亂中,艾倫的腦中閃過無數的想法,但他無暇將這些信息梳理清楚,因為眼前的巨人們一副要動手打人的模樣。艾倫可不想在自己沉思的時候,挨一記巨人的拳頭,那絕對會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