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仿佛受到震懾一般,後退了一步,但還是死不服輸地反駁道:
「你、你是騎士吧,因為你強才能那麼說!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強!「」
「說得沒錯,因為我是強者所以才能這麼說。那麼,正因為你們是弱者,被欺負就是理所當然的吧?弱肉強食是非常自然的事。」
卡特輕輕聳肩,視線轉向了在周圍的那些人。
「你們不也是因為名為霜龍的強者,而親身經歷了恐懼和絕望嗎?在那份強大面前,你們甚至連求饒的資格都沒有。」
「強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這時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正是,只要足夠強大就是可以為所欲為,這是這個世界的真理。這個真理我也適用,在比更我厲害的對手面前我也只有被欺負的份,正因如此我才會尋求力量,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薩姆覺得卡特似乎在隱喻著其他的什麼,但他一時之間想不出來,只覺得佩服不已。
這位大人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國家、為了守護人們才想要力量。果然,最重要的還是力量。
薩姆悄悄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卡特這時繼續說下去,他的發言對象早已不是面前的男人,而是周圍的所有人。
「本來,作為弱者的你們應該置身於名為貴族的強者的庇護下才對……但是這個國家的貴族沉迷於自己的力量,他們不用這份力量保護弱者,而是用來爭奪其他貴族的力量,然而你們卻仍然天真地以為自己理應受到保護……我真為你們感到可悲啊。」
身處周圍的人都沒有發出聲音。
不知道他們是認同卡特的話而沉默呢,還是對卡特的意見嗤之以鼻而不懈發言呢?薩姆無法看穿人們的心情。
「你、你是騎士沒錯吧!你不去其他地方幫忙,在這裡亂講些什麼大話啊!?」
抱著兒子的男人,又把話題帶到了最開始的地方。薩姆嘆了一口氣,看來剛才的想法是後者了。
在薩姆想說什麼之前,果然還是卡特要更快一步。
「那當然是因為我正在幫助你們啊。要是你們不高興的話,不如靠你們自己拯救自己如何?」
聽到這句話的男人看看懷裡兒子,然後茫然地以雙眼詢問薩姆,那仿佛在問:我該怎麼拯救自己?
不過,薩姆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那也是事實。
如果只靠自己就能拯救的話,那麼這個男人也不會失去自己的兒子。
這時薩姆聽到了卡特不知道是對那個男人所說,還是自言自語的話語。
「就算同樣是貴族的我,只要弱小的話也會處於被貴族掠奪的立場。正因如此才不能忘記尋求強大,必須要銘記在心,只有足夠強大才有能力保護自己和自己所重視之物。」
在那之後,薩姆與卡特共同前行。
為了擺脫稍顯有些沉重的氛圍,薩姆找了個話題,主動找卡特搭話:
「卡特大人,您不是帶領騎士們尋找昆廷大人了嗎?為什麼來這裡呢?」
卡特搖了搖頭。
薩姆不太理解那其中的含義,忍不住「嗯?」了一下,卡特便解釋道:
「從昨天晚上起騎士們就一直在尋找,大家都累壞了,我讓他們去休息了。而且比起花費大氣力單獨尋找昆廷,讓騎士們來城鎮裡幫助人們比較有效率。」
「可是,昆廷大人的生命比起其他人更有價值,不是嗎?對王國來說,即使丟掉幾座都市也沒有失去昆廷大人要來得慘重。」
「你說的沒錯,不過你不曾期待嗎?」
「期待……什麼?」
「需要幫助時,不曾期待擁有實力的人相助嗎?」
「若說沒有期待是騙人的,但是實際上從來沒有人出手相助,至少當初我所在的村莊是沒有人來救援的。」
「正是如此,我想要證明事實不是這樣,我要幫助人們,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幫助弱者的強者。」
薩姆無言以對,想起自己的體驗。但與此同時,也有些不解,薩姆與卡特的眼神交會。
「既然如此,卡特大人為什麼會說出剛才那種話呢?」
卡特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指向街道兩旁。
「看看周圍吧,看看大家。」
薩姆的視線隨著卡特看去。大街上,到處都可以看到爭吵的人們,而爭吵的話題大多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感覺整個城鎮都陷入了憤怒的情緒中。
「真是醜陋啊。」
一邊嘆著氣,卡特一邊顯得相當疲勞似地說道。
「薩姆不這樣覺得嗎?」
多麼難以回應的台詞啊。雖說薩姆心底里也是這麼覺得的,但在這種場合下,這種話真是說不出來啊。
「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是霜龍,但是沒有一個人把責任怪罪到霜龍身上,反而卻指責平日裡一起生活的人們,不只是人類……你看,亞人們也是。」
薩姆看到兩名獸人正打得不可開交,出於職責他正準備上前阻止,但其他的士兵先到一步,拉開了兩人。
薩姆對此感到十分困惑。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生氣呢?」
「這也是困擾我的問題,所以我回答不了你。不過經過這一次,我似乎發現自己以往的做法錯了。當然了,這之中也有從你身上獲得的靈感。」
「咦?從我身上?」
「嗯,沒錯。」
卡特點點頭。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在其他人身上沒有的閃光點,那就是進取心。當初我覺得弱者就需要得到強者的保護,所以我才會努力精進,以求變得更強,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一味地保護弱者只是一種徒勞,弱者不能總是渴求保護,應該要讓他們自己保護自己,弱者也需要變強。」
「您的意思,是讓所有人都學習武藝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打個比方吧,我所說的變強,是指木匠想成為更優秀的木匠,鐵匠想成為更優秀的鐵匠,簡單來說就是每個人都希望獲得更優渥的待遇,過上更好的生活,每個人都積極進取。擁有這樣的上進心,就是我想說的變強。」
卡特的目光再次轉向街道兩旁的人們。
「你看看周圍的景象,所有人都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卻從來不反思自己的不足。弱者並非生下來就比強者弱小,而是他們思想上的弱小。一想到這麼多年來,我竟然為了保護這樣的人辛苦奔走,就覺得很沮喪。」
薩姆還是第一次看到展露出消極情緒的卡特,一時之間感到不適應,連忙開口安慰:
「既然方向明確了,卡特大人只要朝著那個方向努力不就行了?」
卡特露出苦笑。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想不到能用什麼辦法讓大家改變心態。說實話,那太難了。在弱者眼中,弱者是不可能擊敗強者的,除非能打破他們這種固有觀念,但要從何做起呢?我完全沒有頭緒。」
薩姆也想不到,就連卡特都想不到的事,自己怎麼可能想得到呢?
不過薩姆不想看到卡特消沉的樣子,拼命運轉著腦子,視線游移間,看到了前方的異常狀況。
看起來像是一群巨人在與另外一群人爭吵的樣子,雙方散發出來的氛圍仿佛隨時要打起來似的。
乍一看,那就像是一路走來街道上隨處可見的情景,但問題是狀況發生的地點。
身旁的卡特也看到了這一幕,兩人視線一齊轉向建築上方的招牌。
「那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