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雖然想著從莉莉內特那裡打聽艾莉的事,但不可能直接開口說「跟你打聽個事兒」,那種做法說好聽點就是太耿直,說難聽點就是講話不過腦子。
人家莉莉內特這時正專心致志吃著東西,自己這個時候找她搭話,打擾了她的興致,不用說一定會被嫌棄,搞不好一個不開心直接走人,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艾倫也不想干擾莉莉內特吃東西,道理很簡單,她每多吃一樣零食,自己就能多掙一筆錢,多得一點經驗,傻子才會打斷她。
換言之就是,艾倫既想站著,又想把錢給掙了。既然如此,就必須要找一個巧妙的話題切入點,讓莉莉內特一邊吃著零食,一邊把艾倫想要打聽的事情給說出來。
該起個什麼樣的頭才好呢?艾倫在腦中默默思索著。
因為他沒有這樣的經驗,理所當然只能回憶老爹說過的話,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靈感。但遺憾地是,老爹似乎沒有講過類似的情況該怎麼做,當然也有可能講過,只是艾倫當時沒有聽進去而已。
過去的自己真是太愚蠢了,不過現在後悔也於事無補。不可能什麼事情都靠老爹,自己也應該學會動腦,思考各種狀況的應對方法。
下定決心的艾倫輕輕咳嗽一聲,希望能稍微吸引對方的注意力。看到莉莉內特的視線果然往自己這邊靠來,艾倫抓住時機,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向她搭話:
「可樂很好喝,對吧?」
以對方正在著手做的事為切入點,應該不容易引起對方反感。這就如同在酒桌上跟酒鬼們探討那種酒好喝一樣,能夠輕鬆獲得對方的認同感,這是他跟哥布林和銅須打交道時學到的一招。
當然了,使用這一招必須要注意不能講錯話。還是酒鬼的例子,要是正好講到對方最討厭的酒,就會直接宣告失敗。所以這一招雖然不容易出錯,但一旦出錯就會是最糟糕的結果,所以也不能太過放鬆。
好在艾倫找的話題沒有出錯的樣子,莉莉內特很自然地點點頭,說了句「對啊」。
話題一旦打開,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聽說王都是個很發達的都市,我沒去過王都所以不清楚,難道那邊沒有可樂那樣的飲料嗎?」
世界範圍內艾倫不敢講,但他很確定整個王國就只有自己一家有賣可樂,之所以故意裝傻,只是為了方便展開話題而已。
莉莉內特毫無防備地踏入了這個陷阱之中。當然了,這樣講或許有些不愛太好聽,但艾倫現在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心情,一種類似於獵人目睹獵物上套的成就感。
但實際上,艾倫這樣做只是為了找莉莉內特搭訕而已。因為搭訕成功而產生的成就感,仔細想想其實有點可笑……或者說,可憐。
「王都怎麼可能會有可樂,如果有的話,我也不會特意大老遠跑來這裡了。」
艾倫敏銳地察覺到這句話中隱藏著的信息。
光聽這樣一句話,就會感覺莉莉內特似乎早在王都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可樂的存在,而她之所以前來雪山鎮,就是為了能喝到可樂。
這似乎和她之前說過的「在城鎮裡聽人說的」不一致,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在王都是如何知道可樂的,莫非真就如同艾倫所期望的那樣,他這家店的名聲已經傳播到王都去了?
「呃,那個……」
這個意外發現打亂了艾倫的思考,讓他一時之間忘記了該如何接話。但他很快就重新釐清思路,繼續與莉莉內特的聊天。不重要的事情先拋到一邊不管,等正事結束了在說。
「咳,話說莉莉內特小姐,你為什麼會去當修女呢?」
莉莉內特喝下一口可樂,毫不猶豫地拋出自己的回答。
「那當然是為了掙錢嘍,不然我拿什麼吃飯?」
還真是與預料的答案分毫不差呀,艾倫露出苦笑。
他打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莉莉內特是個會向神明獻出信仰的人,如果硬說是的話,就只能像之前她本人所說的那樣,她所信奉的神的理想是時時刻刻填飽肚子了。
「既然你是修女,應該每天都呆在教堂里才對,怎麼會有空跑來這麼遠的地方呢?你的上司……呃,我是說主教應該不會同意吧?」
「我自己跑來的,壓根就沒請假。」
艾倫的苦笑更深了。
「原、原來是這樣,那可真是……你不怕回去後被責備嗎?」
莉莉內特突然放下手裡的可樂,斜眼望向艾倫這邊。艾倫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難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好像問了很多問題呀,可以換我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我問題?艾倫一愣,節奏被打亂讓他一時之間有點慌張,但他不表現出來,假裝平靜地點點頭。
「請說,莉莉內特小姐。」
「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麼擺平那個煩人的丫頭的?」
艾倫輕輕咦了一下,丫頭指的是艾莉吧,但擺平是什麼意思?
知道他沒理解,莉莉內特換了個問法。
「之前我注意觀察了,你跟那個丫頭的關係似乎很不錯的樣子,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啊,被反將一軍了啊。艾倫面無表情地心想。
他原本就打算問莉莉內特她是怎麼和艾莉認識的,只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卻被對方給搶了先。那感覺就像是獵人踏入了自己為抓捕獵物而精心設下的圈套中,讓艾倫有種說不出口的憋屈感。
當然了,還是跟之前一樣,只不過是想講的話被對方先講出來了而已,並沒有什麼大不了,更不至於上升到憋屈的程度,頂多有點尷尬而已。這是艾倫可笑又可憐的虛榮心在作祟。
煞費苦心制定的計劃被打亂,才是真正值得困擾的地方。
決定走一步算一步的艾倫,把自己如何遇到艾莉、又是如何與艾莉一步步建立起信賴等事情大致講了一遍,因為是觸動他心弦的回憶,所以他講得很快也很流利,很快就講完了。
「原來如此。」
莉莉內特聳了聳肩。
「只是用零食收買了那丫頭而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收買?」
艾倫有些不高興起來,他平時待人很寬容,很少會真的生氣。但這個女人竟然如此輕視他與艾莉之間的感情,對此他真的有點忍不了。
「你——」
然而,莉莉內特接下來說的話,讓他的怒氣迅速平息下來。
「——跟薩拉那個女人比起來,你所做的事確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