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拉瓦·羅突然覺得自己好愚蠢,為什麼要向一個自己絕對無法戰勝的對手挑戰。
看到眼前的火之巨人,他已經清楚認識到,昆廷能輕鬆送自己上西天。
「為什麼!為什麼我耗費數百年的心血,不到一個小時就全部付之一炬!」
突然間,狄拉瓦·羅想起了以前的事。那些曾隨著死亡而消失的記憶,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那是他成為不死族以前的事。
狄拉瓦·羅誕生於某個距離王國十分遙遠的人類國家,由於父母都是普通的平民,他也在村子裡度過極為普通的生活。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他或許會一直過那種普通的生活直到死去。
他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起因是看到母親的屍體。
那一天,在傍晚時分,狄拉瓦·羅氣喘吁吁跑回家中。母親雖然要他早點回家,卻因為一些記不太清楚的小事晚歸。在溪流里抓魚,爬到樹上摘果子,拿棍棒和小夥伴們玩揮劍遊戲,就是為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耽誤。
帶著害怕母親責備的心情跑回家,出現在狄拉瓦·羅眼前的卻是倒臥家中地上的母親。當時觸摸母親時,溫暖的觸感至今依然記憶猶新。
狄拉瓦·羅起初覺得這只是在開玩笑,是母親對於自己晚歸的一種懲罰,是用來嚇唬他的,但事情卻並非如此。根據後來趕到的神官的說法,母親確確實實已經死掉了,原因是腦子裡的血管破裂了。也就是說並非人為因素,沒有人該為此負責。
然而,狄拉瓦·羅覺得有一個人應該負責。
那就是自己。如果當時自己能夠早點回家,或許就能解救母親。
那個國家信奉神明,有著許多能夠行使神力的神官,狄拉瓦·羅的村里也有好幾個。如果自己向他們求救,或許母親現在依然能健康地展露笑顏。
實際上,就算他當時早點回家了,也無法救下母親。因為神殿規定神官必須收取治療費用,不可以免費使用治療魔法。而狄拉瓦·羅家裡很窮,根本拿不出請神官的錢。
一般來說,治療魔法由神殿壟斷,病人要捐款才能請神殿施法。
這樣聽起來,會覺得神殿好像很黑心,但正是因為使用魔法獲得收益,神殿才能純粹為人們服務。而且培植神官、驅除邪惡、開發新種治療魔法,讓人們能過得更幸福、安全,也都得靠這些錢。
任何事情都有表里兩面,神殿也不例外。所以說,狄拉瓦·羅無法拯救母親的性命。
即使如此,他依然堅定地認為,那是自己造成的錯。
於是狄拉瓦·羅下定決心,他要彌補自己的過錯,也就是說自己要讓母親重生。
他開始接觸魔法。
狄拉瓦·羅很有天賦,搞不好是有史以來最有天賦的魔法師也說不定,自學兩年便獲得了當地有名望的大神官的認可,免費收他做弟子。有了老師的教導,他的魔法本領開始突飛猛進。
然而,學會的魔法知識越多,遇到的問題越大。
傳說神殿代代相傳的頂級魔法里有能夠復活死者的魔法,不過在了解過後,狄拉瓦·羅得知那個魔法無法讓母親復活。因為復活時死者會消耗龐大的生命力,生命力不足的死者將會無法復活而灰飛煙滅。母親沒有足以消耗的生命力。
他沒有足夠的時間開發新的復活魔法,因為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或許他還來不及復活母親,自己就會死去。
於是狄拉瓦·羅產生了新的想法。
那就是放棄人類的身份,改當不死族。不死族擁有無限的壽命,只要成為了不死族,就擁有了無窮的時間開發新的復活魔法。
他毅然背叛了神明,捨棄過去逐步累積的信仰,開始尋求成為不死族的方法。不過前方依然有障礙阻擋。
理由很簡單,因為根本就沒有活人轉化為不死族的先例,狄拉瓦·羅找不到任何可以借鑑的知識,就這樣像一隻無頭蒼蠅做了很長時間的無用功,當初只是一個孩子的狄拉瓦·羅變成了一個遲暮之年的老頭。
即使已經日薄西山,但他依然沒有放棄,然後就在某一天,人生中的第二次轉折點到來了。
他死了。
並非真的死了,應該說,他不再是生者,因為他變成了不死族。
並非開發成功了某種魔法,也並非使用了某種道具,而是受到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外力的影響。
那一天他正躲在屋子裡進行著自己的魔法研究,突然,他感受到了某種東西。那感覺很難用語言去描述,但那是一種宛如巨大浪潮般、難以形容的東西,從四面八方猛撲過來。
然後狄拉瓦·羅全身都遭到了劇痛侵襲,那是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沒有道理的劇痛。在宛如身體快要四分五裂的痛楚中,狄拉瓦·羅失去了意識。
當他恢復意識時,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的時間。之前的劇痛消失了,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甚至讓人覺得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接著,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冰涼的;再量自己的脈搏,也沒有在跳。
懷疑是不是自己按錯了地方,狄拉瓦·羅移動手腕上的手指,但不論身上哪裡都沒有發現脈搏。
慌亂的他環顧室內,找到了一面鏡子,只見鏡中的自己,乍看之下似乎哪兒都沒有變化,但卻有一處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
那便是腐爛的臉頰。
那一天,他成為了不死族。
雖然不死族的肉體不會老化,但記憶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地,他身為人類時的記憶漸漸消失,逐漸變成了一個憎恨生者、追求力量的不死族。
這些曾經丟掉的記憶,狄拉瓦·羅全部回想起來了。
現在的他,已經成為了不死族,已經踏出了復活母親的關鍵一步。然而——
「我花了數百年的時間準備!懷有一生都難以忘懷的心愿!為什麼!為什麼會再次出現障礙!」
一道冷酷的笑容回應狄拉瓦·羅的怒吼。
「我對不死族的無聊願望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你有幸成為我這一招魔法的第一個犧牲品,真是辛苦你了——去吧,火焰領主。」
在昆廷的一聲令下,火焰巨人紅色的龐大軀體為之震動,像龍捲一樣籠罩全身的火焰,一口氣將狄拉瓦·羅吞噬。
結果瞬間揭曉,沒有任何求饒的時間,狄拉瓦·羅眼角冒出不死族本不會流下的淚水,只留下一句「媽媽……」的低聲呻吟,然後便連同軀體一起瞬間蒸發。
在寂靜的氛圍中,火焰領主猶如融化般漸漸消失,高溫也隨之退去。昆廷滿意地捋著鬍鬚,對著只地板上的焦黑痕跡念念有詞:
「二十五秒嗎……只要再提高五秒,就有足夠的把握擊敗霜龍了,真是個不錯的結果,那麼……」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團團包圍著自己,愣在原地的幹部們。
「接下來就輪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