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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炬見趙參這般說,不由問道:「趙參,你認識這東西麼?」
趙參答道:「王,如果屬下沒有猜錯,這殘片上所遺留的氣味跟中原各地官署慶祝所用的爆竹煙火配方差不多,
但那爆竹煙火尋常只作觀賞之用,並沒有這般可怕的殺傷力,看樣子漢軍已經擁有了將這些配方變為殺傷力巨大武器的能力。」
拓跋炬只是稍作沉思,便不再關注火藥的威力,只是從一名重裝鐵騎屍體上狠狠拔出一支弩箭說道:「其他我不知道,但這種弩箭居然能透穿如此厚重的鎧甲,倒是有十分巨大威脅,有辦法仿製麼……」
趙參取過那支短弩,仔細研究一陣,搖頭說道:「王請恕罪,漢弩的殺傷力貫絕天下,雖然我蒙洛軍中也仿造了一批手弩,
但與這漢弩相比,還是差的太遠,能透穿如此厚鐵甲的弩箭,這射程至少是我們現有裝備的手弩兩倍以上,否則,是無法穿透鐵甲的……」
拓跋炬失望的搖搖頭:「如此說來,我們蒙洛人引以為傲的弓弩也要被中原人超越了麼?要是沒有弓弩壓制,蒙洛的鐵騎豈不是會成為漢軍的活靶子麼?」
趙參說道:「王,不要氣餒,以後有機會我們一定去搞幾張漢弩研究一下,只要破解了他們的工藝技術,定能大規模在軍中普及……」
「要不派人去漢軍營中奪幾張弩來?」拓跋炬建議道。
趙參罷罷手:「王,從屬下對漢軍了解來看,漢軍弓弩手射完箭矢便會撤回後方陣營,更別說漢弩在漢軍中地位特殊,貿然前去漢營奪弩,還不如想辦法主動擊潰漢軍合算,
再者,即便能奪到幾把漢弩,以屬下判斷想要仿造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做到的,這麼鋒利的兵器定是有許多我們未知的工藝需要克服,
而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王應該把心思放在如何與白麒對峙之上,只要堅持到論傾凌的勃紇大軍來援,則西域無憂矣……」
拓跋炬應道:「你說的對,本王現在是該把注意力放到白麒身上,為了對付白麒,本王將鎮守隴右石堡內八百鐵騎也調回來,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快到了……」
「什麼!把石堡守軍調回?王,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不提前跟我說?」趙參聞言大吃一驚。
拓跋炬道:「你這大驚小怪的幹什麼?撤去石堡的守軍是為了讓勃紇人放心來援,這不是按你意思做的麼?」
「哎呀!」趙參悲呼一聲,「王,你糊塗啊,隴右石堡的八百精銳不能動,萬一白麒知道石堡守備空虛,派人趁虛而入,那論傾凌的三萬援軍想要順利抵達怕是很難了,會對我們與白麒交戰計劃徒添變數啊……」
「你是不是太多慮了?」拓跋炬說道,「西域一代我們經營多年,漢軍又怎會知道隴右石堡的存在?」
趙參道:「王可記得前年白麒橫掃蔥嶺麼?那可是漢軍首次長途奔襲數千里,又在蔥嶺呆了兩月,白麒怎會不知道蔥嶺西域地形呢?
且石堡地形險要,易守難攻,只消數百人就能讓數萬大軍望關興嘆,王,你真是大意了……」
拓跋炬馬上道:「那本王這就讓人回防石堡!」
趙參搖搖頭:「怕是已經遲了,王暫時也無需去管那一片,現在也只能希望傾凌有辦法克服這一難關,
當下應該做的,是加固城防應付與漢軍大戰,留守半數人馬守衛瓦慈城,其餘開赴城外增加機動,不給漢軍專心攻城的機會……」
拓跋炬深覺有理,迅速從腰間取下半塊用純金打造的蒼鷹兵符:「趙參,城外的漢軍我去周旋,你拿這半塊兵符,暫且掌管瓦慈城內半數兵馬,務必不要讓漢軍有半點可趁之機。」
趙參忙道:「王,屬下一介奴僕,如何能委以這般重任?何況瓦慈城外危險,即便要去也該有屬下前去,王身份尊貴,不該這般涉險……」
拓跋炬眉頭一皺:「你就不要推辭了,這是王令,記住,見兵符如見本王,麾下誰敢違抗你的命令,可先斬後奏,
時間緊迫,本王先去點撥人馬,待取下白麒、段熲人頭凱旋之後,本王再與你一道痛飲三百杯!」
趙參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半塊兵符,隨即恭敬地拱手說道:「如此,屬下定會竭盡所能,保全瓦慈無恙!」
「很好,本王走了!」拓跋炬點頭轉身離去。
看著拓跋炬遠去的身形,趙參使勁握緊了手中兵符,眼神異常的堅定。
……
一月初三,漢軍大營口……
「許尚書,一路保重……」
「記住,破城之後迅速帶兵到隴右石堡接應,本官可不想就這樣客死異鄉,專心對敵,勃紇人那邊,本官替你們周旋著。」
許文靜帶著精心挑選的五百魏武卒精銳,踏上了阻擊勃紇人的征塵……
直到許文靜的人馬消失在遠處地平線後,白麒才回過神來對段熲說道:「是時候該和蒙洛人較量一下了,西域歸屬就在此一役,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得將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段熲立馬站的筆直,行以軍禮,大聲吼道:「喏!」
……
一月初四,拓跋炬帶著上萬蒙洛騎兵來到距離瓦慈城百里外的無名牧場,經過巡視後,立馬決定在這裡安營紮寨。
副將遢昆不解:「王,此處沒有天險可守,地勢平坦,我們在此安營紮寨,豈不是把我們暴露在漢軍眼下?」
「你懂個屁!」拓跋炬吐出一口口水,「正是因為此處地勢平坦,本王才要選在此處安營,我們蒙洛人能馳騁疆場靠的是什麼?
就是騎兵,天下間再也找不出比我們更適合騎戰的軍隊,因為我們的騎術都是天生的,這樣的地形正好將我們軍中騎兵優勢發揮淋漓盡致!」
遢昆低頭說道:「聽王這麼說,我就明白了,我這就去命人伐木安營……」
拓跋炬點點頭,很快上萬人馬開始忙碌起來,到天黑時分,一座肉眼可見的軍營已然成型。
夜幕之下,拓跋炬躺在自己的氈包內,看著中央一堆篝火火苗跳動不止,輾轉反側卻是怎麼都睡不著,索性披上一件裘衣步出了帳外。
抬眼望去,卻見夜空星河遍布,說不出的壯觀,拓跋炬凝望一陣,不由有些痴了。
良久之後,他嘆了口氣轉身回到了帳內,挑燈取出一本《墨武經略》的書籍,隨手翻開幾頁,腦海里迴蕩著他兄長拓跋玉海私下和他交流的話。
那是一次在他平叛之後,盡殺部落老少三百人丁時,拓跋玉海對自己所說的話。
「阿炬,為何要對那三百俘虜趕盡殺絕?」
「阿兄,這些人膽敢謀反,若不殺他們,萬一其他部落也會群起效仿,到那時如何收場啊……」
「這些人是被逼無奈才造的反,去年雪災,他們養的羊都凍死了,可王庭又沒有半點減免稅賦的意思,他們交不上羊,橫豎都是死,既然活不下去了,不反能怎麼辦?」
「那是王庭才該考慮的事,我是奉聖皇之命平息叛亂,其餘一概不管!」
「那我問你,你摸著良心說話,這些人該不該死?」
「反叛者,一律該殺!」
「那你想過沒有,造成這一切罪魁禍首的源頭是誰?不是別人,就是我們,高高在上得拓跋氏!」
「阿兄,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拓跋氏統一草原,建立如日中天的蒙洛帝國,是草原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姓氏……」
「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是不是騙的連自己都信了?拓跋炬,你自己去草原各地看看,那些普通牧民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不要以為自己生活的富足就覺得所有人都這樣,你怕是根本不知道一戶五口牧民要想活下來需要有多少頭羊!」
「阿兄,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三百人也都是我們蒙洛子民一員,我們身為貴族就應該體察民情,然後勸阻聖皇減免今年的稅賦,這樣,他們才不會造反,一味只知道殺戮,你覺得能解決什麼問題?」
「阿兄,我說不過你,但我相信我所作所為才是對的,誰敢動搖蒙洛帝國的根基就該全部斬盡殺絕!」
「罷了,多的我也不說,這本書是我親自抄寫,希望你拿去有時間好好讀一讀,定能參透內中治國之道,
如若無法參透,即便我們蒙洛人入主中原,註定也無百年氣運,在中原人眼裡依然是不可教化的蠻夷而已!」
拓跋炬想到此處,把書往邊上一丟,搖頭暗道:「不,聖皇才是對的,我們蒙洛人就靠馬背打天下,那中原人的教條,我們沒必要去深究!」
想到這裡,他一把提起那柄冷艷鋸,借著篝火輕撫那寒光凜凜的刀鋒,順手舞動一圈,帶起的刀勁,帶起篝火火苗不住抖動。
「明日就先拿白麒開刀,證明我蒙洛人才是這天底下最偉大的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