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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麒滅掉瓦慈的消息不徑而走,迅速在西域諸國傳開,一時間,整個西域各國震驚不已……
月氏國派往瓦慈的使者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刻調頭原路返回,必須要趕在最短時間內將這消息回稟月氏王,用以做好防備。
與月氏國同樣屬於西域強國的帕提亞,雖然距離蔥嶺區域有兩千里之遙,但還是收攏盤踞在外郊的族民,以防遭到損失。
至於西域霸主,與中洲相連的貴霜帝國,則相對比較平靜,並沒有因為瓦慈這種小國的覆滅而感到憂心忡忡,畢竟他們麾下有號稱「百萬帶甲之士」的軍隊,背靠薩珊和大食這兩個中州霸主,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國度會遭遇兵燹打擊。
而蔥嶺一代的西域小國,卻都各個惶恐不安,畢竟瓦慈國距離他們的國度不遠,一旦上萬鐵騎襲來,註定重蹈瓦慈國的命運。
對此,這些西域小國對與漢軍的態度各表不一,不少只有萬餘人的小國自知不是漢軍敵手,便在得知瓦慈被屠城的消息第一時間,開始舉族遷徙,向更遙遠的西方尋求月氏、貴霜、車師、帕提亞等西域強國庇護。
也有一些不甘自己土地被侵占的西域國家,如胡沙、金沙、西昌國和龜茲國等這些相對弱小的國家決定殊死一搏,與白麒決一死戰。
很快,這些國家歃血為盟,從國內各自抽調了已經為數不多的牧民,合計六萬人組成「蔥嶺聯軍」,在西昌國大將,擅隗的率領下,決定要為友軍「復仇」。
當然這復仇不過是打個旗號凝聚人心而已,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趁漢軍立足未穩之際,一舉拿下瓦慈舊都,爾後瓜分內中的財富和地盤,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對這些餓的兩眼發紅的「窮人」而言,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與是,這群由老弱病殘組成的「蔥嶺」聯軍,在擅隗的帶領下,與十二月二十七日,一個風雪交加的清晨,頂著凌冽寒風,向瓦慈國漢軍的駐地進軍了。
十二月三十日,聯軍進入瓦慈國境內,短短三日時間,一路凍死的聯軍士兵已多達一千多人,另有五千人遭受不同程度的凍傷,基本也失去了作戰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還未跟漢軍正式開戰,這支「蔥嶺聯軍」的非戰鬥減員已多達一成,軍中士氣低落,到處都瀰漫著一股十分悲觀的情緒……
又行軍約莫一二十里,一名西域小校口哈熱氣,對擅隗提議道:「將軍,馬上就要到瓦慈城了,開戰前先休息一下,吃頓飽飯好有力氣廝殺……」
擅隗也感覺有些餓了,與是同意了小校意見:「准了,立刻原地休息,等吃完飯,把那群魔鬼趕出蔥嶺!」
蜿蜒如長龍的隊伍停了下來,各西域士兵放下手中簡陋的兵器,開始各自尋找背風的地方,取出隨身攜帶的糧袋,拿出內中的土豆、紅薯等農作物開始大口吃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西域牧民組成的隊伍非但沒有軍餉不說,就連乾糧也得全部自備,可以說是免費的炮灰,待遇比劉策麾下那些官奴還遠遠不如,想要財富,就必須靠劫掠分一杯羹。
這是西域各族部落之間普遍的軍事方針,國王貴族掌握大量資源,然後用重金組織一支數千人的軍隊拱衛自己的權力。
這支軍隊數量雖然不多,但裝備精良,而且都會按時發放軍餉,好讓他們對貴族階層死心塌地效忠自己,他們的存在也是對西域諸國治下子民的威懾,也是壓迫他們接受貴族統治的工具。
而由大量牧民、商販、工匠、農戶、囚徒不同成分組成的軍隊基本是沒有任何保障的,他們唯一的作用就是響應出征號召,充當炮灰的角色。
所謂炮灰,顧名思義就是隨時可以捨棄的群體,他們的死活上頭根本不在乎,可見炮灰地位之賤,還不如一頭牲口值錢,畢竟牲口雖然最後也擺脫不了被宰的命運,但至少它們死之前還有飼料可以餵養。
劉策軍中也有不少炮灰軍團,瀛洲人、驪國人、塞外胡人也有不少,但他們每次出戰至少都有甲冑護身,軍餉醫療以及死後撫恤金這樣的基本保障還是有的,甚至表現良好還有可能得到升遷。
所以,在劉策軍中,那些異邦人、官奴就算明知要充當炮灰衝鋒陷陣,還是有無數人擠破腦袋想要爭取一個名額而私下裡打的是頭破血流。
吃著自己攜帶的乾糧,忍受著寒風帶來的侵襲,這群西域士兵心中要是一點都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森嚴的等級制度從他們一出生開始,就決定了自己的地位,這群西域兵怨天更多過這種制度的不公,只求下輩子能生在貴族之家,結束這樣的磨難。
擅隗躲在隨行的一座帳篷內,一口吞下只有貴族階層才有資格吃的饢餅後,拍拍手掌步出帳外大聲吼道:「差不多了,繼續行軍!只要能奪回瓦慈城,本將軍允許你們盡情放縱三日!」
擅隗的話引起周圍西域士兵一陣波動,在財富的刺激下,他們咬牙堅挺,在各自軍官的喝罵下,緩緩起身繼續開始向瓦慈城進發,軍隊似乎又恢復了一些生機和士氣。
劫掠財富,是這支軍隊暫時不崩潰的「信念」,也是僅存支撐他們去送死的「信念」,只要能盡情劫掠,或許就能改變自己眼下窘迫的生存現狀。
大軍又行了約十餘里,風雪卻是越來越大,積雪最深處已沒膝蓋,隨軍的駱駝馬匹在這種時候反而阻礙了行軍路程,成為了累贅。
而擅隗對此根本就不關心,見行軍速度放緩,立馬對那些西域士兵大聲罵道:「快點!你們這群低賤的奴隸,一個時辰內必須抵達瓦慈城,要到不了就全都就地正法!」
可是,無論擅隗如何發火,卻依舊改變不了惡劣環境帶來的影響。
又有幾十名鬍子花白的西域牧民倒在了雪地中停止了呼吸,沒有人去關心他們,把一切都歸結於命運的安排。
等天開始漸漸暗下來的時候,「蔥嶺聯軍」終於來到了距離瓦慈城十里之外早已空無一人的牧場……
「看來,只能明日再跟那些中原人廝殺了……」
看看天色,擅隗只能不甘的放棄立刻對漢軍發起進攻的計劃,畢竟如此大的風雪天氣,外加軍中夜盲症幾乎遍布每一人的實際情況,也是迫於無奈才做的決定。
……
「將軍,那群烏合之眾已經在十里外安營紮寨了,要不要讓兄弟們夜襲,殺他個措手不及?」
溫暖如春的瓦慈宮殿內,白麒和幾名軍中將領圍坐在一頭剛烤好的全羊身邊,手拿切刀不停將羊身上的肉片撕下,蘸著隨軍攜帶的精鹽,大口咀嚼著。
前來回稟白麒的將領叫孫發,這支雍州軍中擔任千總一職對白麒是異常尊敬,也深受白麒信任。
「不急,先坐下,這趟辛苦你了,吃塊羊肉暖暖身子……」
白麒笑著讓孫發坐下,並親自為他割下一大片羊肉放在孫發邊上的金盤內。
這一幕讓另一名雍州將領看到,打趣的說道:「白將軍,您這可是有些偏心啊,給了孫發這麼大一塊羊肉,我們還不夠吃呢……」
「閉上你的臭嘴……」白麒把一根羊骨頭丟到他臉上,笑罵道,「想吃不會自己切,你沒手麼?真是的,不夠再讓人烤一隻!」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白麒已經徹底讓這些雍州軍從上倒下服氣了,加上私下裡白麒為人幽默豪爽,很快就跟軍中各級將領打成一片。
一陣嬉笑之後,白麒擦擦油膩的手掌,正色說道:「敵人已在城下集結,讓你們準備的工事沒有問題麼?」
孫發道:「白將軍還不信任我等麼?早在三天前就已經布置完畢了,這幾日屬下每日都親自巡視確保萬一,除非明日有盛夏這樣的天氣,否則要出問題,儘管摘我腦袋。」
其他將領也紛紛附和,白麒輕笑一聲,望了眼那壁爐里燃燒的柴火,回身說道:
「既然準備好了,那就等著那群烏合之眾來送死,明日瓦慈城下又會多幾萬顆頭顱,等回到雍州,你們的軍功讓老營的人都會眼紅。」
白麒的話讓在場眾人心中一片火熱,軍功是什麼東西他們心裡自然清楚,要說不羨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人活在世上都有攀比心,這是人性本能。
「白將軍,真的不趁夜偷營麼?」孫發小聲問道,「給我一千人馬,屬下保證殺的他們全營炸鍋……」
白麒笑著搖搖頭:「不必了,天氣太冷,兄弟們這些時日也很操勞了,就讓大家舒舒服服睡個安穩覺吧,養足精神明日再與敵人血戰一場,
況且,本將軍要麼不打,打就要打的他們血流成河,你半夜偷營會打草驚蛇,無法達到預期效果……」
眾人聞言,心下表示贊同,白麒的行軍風格就是以消滅敵方有生力量為主,這一點足矣讓所有敵人為之膽寒……
就如同這座瓦慈城,除了留下沒有威脅的兩萬婦孺和孩童外,所有人都被殺的一乾二淨,此舉意味便是震懾西域,讓他們投鼠忌器,無法準確判斷白麒軍隊的實力。
只是,光這樣還不夠,瓦慈太小,不足以對整個蔥嶺局勢造成太大改變,唯有再來一場血腥的勝利才能徹底把漢軍的威名打響。
之後,西域諸國的政策必定會產生改變,到底是繼續給蒙洛人效力,還是向漢軍投誠,這會成為他們很長一段時間內抉擇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