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 兇殘的白麒

  ……

  夕陽西下,殘騎裂甲,滿地哀嚎的身影無不充斥著戰爭的殘酷……

  白麒率領大軍追擊安定守軍,正如他所料一般,雍州士兵已是疲憊之師,銳氣在弘陽城下被以逸待勞的遠東軍全數磨滅,根本無法與士氣旺盛、武備精良的北府軍相提並論。

  這一戰,三萬雍州士卒一敗塗地,僅王懋、張滇領一千多人突圍向安定方向潰退,其餘包括董虎之弟,董猇在內的兩萬多名士兵不得已之下,成為了白麒的俘虜。

  「帶上來~」

  陳午一聲大喝,董猇就被五花大綁的帶到白麒帳中。

  「哼……」

  白麒冷哼一聲,聳了下肩膀擠開身後押解自己的士兵,一臉怨毒的盯著坐在主案上的白麒。

  白麒冷眼凝視一陣董猇,良久開口說道:「董猇,只要你能聽本將軍號令,領那兩萬降卒助我遠東軍攻取安定,本將軍便饒你不死,你意下如何?」

  「我呸!做夢!」董猇大罵道,「你們這群亂臣賊子,妄想讓我雍州軍民自相殘殺?想的倒美,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庶子賤民,也想讓我董氏嫡系給你效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還是不配!」

  「大膽!你個階下囚還敢如此無禮!」

  陳午見董猇出言不遜,怒喝一聲,一腳踹在他的膝彎,讓他跪在帳中。

  白麒面色陰沉,眼中凶光乍現,強壓怒氣對董猇說道:「董猇,本將軍最後問你一句,到底願不願意跟遠東軍合作!」

  董猇怒目圓睜,一字一句對白麒說道:「我恨不能食爾等膚肉,飲爾等之血,怎可投降與劉策這等亂臣賊子,要殺要剮任你處置,但想讓我董猇對你搖尾乞憐,那就是痴人說夢!」

  「啪~」

  白麒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起身指著董猇大聲喝斥道:「你個冥頑不靈的東西,自以為士貴出生就覺高人一等,當真以為本將軍不敢殺你麼?」

  「那就來啊!」董猇毫無畏懼,伸長脖頸對白麒大聲吼道,「我董猇要是眨一下眼皮,就不是董氏嫡系之人!」

  白麒瞳孔射出的視線變得更加冰冷,握緊的拳頭已經暴起了青筋。

  「好,本將軍成全你!來人……」

  「將軍且慢!」

  白麒正要將董猇拖出去斬首之際,副將王郃連忙勸阻道:「將軍暫且息怒,董猇該死,但不該是現在,如若他死了,那兩萬降卒該怎麼處置?」

  白麒聞言,這才冷靜下來,瞪了董猇一眼,手一揮:「將他先拖下去看押起來!」

  待董猇被帶下去後,白麒說道:「先去看看這群降卒情況!」

  ……

  在看押雍州降卒的地方,伙夫正在將俘虜所吃的伙食送到他們每個人手中。

  按軍督府最新俘囚的規定,俘虜等級也是有區分的,中原的兵囚伙食大部分都是一餐兩到三塊麵餅,加一碗菜湯,基本都是兩餐制。

  不敢說有多好,但至少果腹是沒問題的,甚至比不少地方軍的屬地崗位的伙食都要好的多。

  在這種待遇的刺激下,各地守軍自然也就喪失了與劉策死戰的鬥志,不少城池都望風而降。

  試想俘虜的伙食待遇都如此之好,那主動投誠加入遠東軍必會得到更高的待遇……

  事實上也確實這樣的,劉策在收復北地八省時,對那些主動歸附的地方官兵都是給足了一定待遇,最低限度保證了他們能在災荒之年不至於挨餓,也很快獲得了他們的支持。

  但今天,這條措施似乎失去了該有的效果……

  「呸……」

  一名雍州士官啃了一口餅,極其不滿的吐到地上,然後起身將手中的餅扔向發放糧食的軍需官。

  「狗日的,給我們吃的都是什麼?老子要吃肉,把肉給我們端上來!」

  在這名雍州士官的鼓動下,周圍的雍州兵在最初的錯愕之後,也齊齊喧譁起來,吵著要吃肉。

  「我們都看到了,憑什麼你們這群遠東蠻子能煎肉吃,我們就只能啃這乾巴巴的麵餅?」

  「對,我們也要吃肉,把肉給我們端過來!」

  「狗日的遠東蠻子,我糙膩娘的……」

  雍州民風本就彪悍無比,這也造就了雍州軍中一股子痞傲目空一切的脾性,對與不滿的事物,他們都無一不選擇「抗爭」。

  他們不是覺得分到自己手中的食物不好,而是看到有人吃的比他們更好時,心中就十分不滿,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階下囚的身份。

  這一幕剛好被路過的白麒看在眼中,他見關押俘虜的地方喧譁不止,眼中凶芒如潮水一般溢濺而出……

  巡視完戰俘營,回到帳中,王郃不無擔憂地說道:「這群俘虜如此不聽管教,這樣下去怕是會影響我軍對雍州的戰事啊……」

  白麒聞言,沉聲說道:「那依副將軍之意該如何處置?」

  王郃回道:「原本末將是想將這支俘兵安置到弘陽協助守軍鞏固城池,但觀這架勢怕是不能這般舉措,

  不如,末將建議將他們全都放歸故里,也好讓他們向雍州各地百姓傳遞我軍督府是仁義之師,並不是入侵者……」

  「把他們都放了?」白麒眉宇一凝,滿臉疑惑地望著王郃,「這可是足足兩萬人,把他們都放了就不怕又反過來對付我們麼?」

  王郃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為了這群降卒耽誤攻取安定的行程吧?」

  「自然不能讓這群降卒貽誤軍機……」白麒面無表情地說道,「但將這群降卒放歸故里,來日再對我遠東軍造成威脅,也斷無可能!」

  王郃心頭一緊,觀白麒的神態,似乎明白他想幹什麼,試探地問道:「白將軍,你想怎麼樣?」

  白麒隨手拿起一本文冊,平靜地說道:「特殊時期當行特殊之事,一切後果由本將軍一力承擔……」

  「請將軍三思!」王郃單膝跪地,拱手連忙苦勸,「這兩萬降卒殺不得,關係到軍督大人日後統領雍州的名聲,

  將軍,您當日坑殺兩萬蠻兵,這是霍將軍的命令,而且那兩萬蠻兵確實該殺,這點末將能理解,

  去年俘殺五萬上陵軍士,只因軍中缺糧,怕時日一久,降卒叛亂影響北地八省戰局,這點末將也懂,

  但這兩萬雍州軍降卒,你是萬萬動不得啊,現下軍中糧草充足,如何能痛下心來對他們下殺手?豈非太過殘忍?

  請將軍務必三思,此事牽繫重大,將來如何跟軍督大人交代啊……」

  「婦人之見!」白麒怒喝一聲,將手中文冊重重甩向王郃,起身吼道,「本將軍是一軍主帥,奉命配合軍督大人對雍州展開戰略攻勢,至於其他一切,本將軍一概不管,

  你可還知軍督大人所言?凡是阻擋在我精衛營道路的,無論是人是鬼,皆是阻礙,這兩萬俘兵既然不願意聽從本將軍驅策,那他就是敵人!

  對待敵人,不需要仁慈!」

  王郃被震的啞口無言,只能面露難色,拱手重複道:「將軍,末將還是請你務必三思,這些雍州士卒只要好好教誨,一定願意聽從軍督大人安排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白麒大步走到王郃跟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本將軍沒有那麼多時間耗費在這種瑣事之上,教誨?那是安撫司的事!

  莫說本將軍麾下現在沒帶安撫司的人來,就算是帶了,也沒功夫去對他們進行狗屁的教誨,兵貴神速你懂不懂?

  我們在這裡要是多耽誤一天,誰能保證來日收復雍州會否多一分阻力,總之,本將軍心意已決,這兩萬降卒今夜必須都得死!」

  話畢,白麒沖帳外大聲咆哮道:「陳將軍!」

  陳午得令立刻進入帳中,拱手說道:「屬下在此,將軍有何吩咐?」

  白麒道:「立刻召集北府軍兄弟到我帳外集合,本將軍有要事宣布!」

  「遵命!」

  陳午得令,乾脆利落的應聲離帳,王郃閉上眼帘,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

  夜色如墨,烏雲遮月,大地之間本該一片肅穆,然而一場罪惡的殺戮卻在這寂靜的夜空之下,悄然展開。

  「放箭~~」

  「颼颼颼~~」

  一聲令下,弓弩嘣弦驚響破空而動,在火光點綴中,密集的寒光化作墜落的點點流星傾瀉而下。

  「噗噗噗噗噗……」

  「呃啊~~」

  俘兵大營之內,悽厲的哀鳴聲應聲而起,尚在沉睡中的雍州降卒,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厄運就此降臨。

  「白麒!你這個人屠!不得好死~」

  最先反應過來的董猇,目欲嗔劣,沖營地外的劊子手,發出了一聲極其不甘的嘶吼聲。

  但很快,半空中一堆密集的箭雨向著他的頭頂貫落……

  「跟他們拼了~」

  「狗日的遠東蠻子,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數波箭雨落下,關押俘兵的大營徹底亂作了一團,他們相互間不停四下亂竄,想要躲開那奪命箭雨的侵襲……

  「殺~」

  「喝~」

  但顯然,已下定決心要致他們與死地的遠東軍根本不會給他們逃脫的機會,隨著陳午一聲令下,結陣而行的北府軍士兵挺著長矛堅盾,緩緩步入營中,將一具具映入眼帘的軀體無情的捅翻在地……

  血光淘天,染紅了半邊夜空,悽慘的嘶嗥聲久久未曾平息……

  白麒立於俘兵營地之外,冷漠的注視著這一切,身邊的王郃面如死灰,看向白麒的瞳孔里,透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懼意。

  第一次,王郃發覺,這個平日裡與自己年齡相仿,玩世不恭的同袍手足,竟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可怕,讓自己對他產生了一抹敬畏,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