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 慘澹收場

  ……

  「前面好像有什麼動靜,摸過去看看……」

  正在親自探路的劉策,隱隱聽到秦嶺深處傳來廝殺的動靜,不由眉頭一皺,順著喧囂不止的方向悄悄摸了過去。

  當廝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之時,劉策基本能斷定,不遠處正在進行著一場極其激烈的廝殺。

  「焦絡,你速速迴轉,告訴哥舒憾他們注意隱蔽,本軍督和韋巔再跟上去看看,讓他們等我消息……」

  焦絡領命,立刻回身向原路折返,等他離開後,劉策則帶著韋巔和近衛軍士卒順著廝殺聲方向,悄悄的跟了過去。

  ……

  平陽道,官軍據點前……

  「砰~」

  一聲轟響,山賊大軍緊貼在據點木牆上的最後一架長梯也在礌石、滾木的蹂躪下,也轟然倒塌,尚在長梯上攀爬的山賊登時滾落地面,摔的是手腳盡斷,苦不堪言。

  「哎~」

  金錢豹鬱悶的嘆了口氣,看著據點之下屍橫累累的血腥場面,咬了咬牙,正準備下達撤退的命令,甘子霸忽然出現了。

  「老子來了……」

  卻見甘子霸帶著上千人殺到了據點之下,那五根粗壯的樹杆也在數十名山賊合力抗動下,來到了據點下方。

  緊接著,甘子霸嘴咬單手刀,縱深一躍跳到樹杆尾部,四肢緊緊抱著樹杆,下一刻……

  「一,二,起~~」

  扛樹杆的山賊,趁勢用力,將樹杆高高豎起,然後用力一推。

  但見樹杆和掛在上面的甘子霸一起,慢慢向據點牆頭壓了過去。

  「瘋子……」

  夏育見到這一幕,輕嘆著搖了搖頭,隨後手一揮,大聲喝道:「長槍瞄準~」

  在甘子霸要落下的垛口前,一支支長槍平平探出,就等著把從空而落的身軀紮成一個刺蝟。

  「嗯?」

  甘子霸敏銳的發現情勢不對,在騰空落下之前,用力一蹬樹杆,整個人又向上躥起一米多高……

  「砰~」

  一聲巨響,沉重的樹杆重重落在垛口處,帶起一陣木屑飛舞。

  「呀~」

  而甘子霸卻當空長嘯,整個身軀橫著向下墜落,剛好落在四條探出垛口平放的槍桿之上。

  「啊~~」

  守在垛口前的三名長槍手猝不及防,在甘子身軀重量的擠壓下,登時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都在槓桿原理的作用下,齊齊被掀出了據點,尖叫著向下方的山賊群掉落。

  「呼~」

  而甘子霸則在即將墜落之際,單手刀狠狠插入木牆,就這樣掛在半空之中搖擺不停,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落入山賊群中的三名士兵,立刻被圍上來的山賊拳打腳踢,不停用手中簡陋的兵器招呼在他們身上,只消片刻功夫他們就沒了動靜。

  這是這場戰役中,自官匪交戰以來,第一波出現傷亡的官軍,雖然這三名官軍的死對戰局沒有多大意義,但這個意義卻非同小可。

  因為,自己終於擊殺了官軍,還是雍州精銳的官軍。

  「嗷嗷嗷~~」

  原本士氣陷入低迷的山賊立馬情緒激昂,仰天發出狼嗥聲嘯,再次不知疲倦的對據點發起了攻勢。

  見甘子霸的方式奏效,不少山賊紛紛有樣學樣,趴到樹杆之後,急切的讓人將自己「丟」入據點。

  「豈有此理!弓箭手!」

  被甘子霸的蠻力攻勢惹的有些懵逼的夏育,很快就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立刻做出了對應部署,一隊隊已經恢復臂力的弓箭手再次將冰冷的箭鏃對準了據點之外的山賊。

  「放箭~~」

  「颼颼颼~~」

  一聲令下,百餘箭鏃對著據點之外正在用力豎起樹杆的山賊呼嘯而去。

  「噗噗噗……」

  「啊……」

  羽箭沒胸,悽厲的慘叫再度迴蕩,山賊成片的被掀翻在地,連同手中的樹杆也重重的倒落,將掛在樹杆上的山賊摔的是七零八落。

  相同的奇襲,對夏育來說,只要經歷一次就夠了,他能很快從中做出對應部署予以反擊,絕對不會有第二次給敵人製造相同奇襲的機會。

  更何況,這種拙劣的手段,夏育也看不上眼……

  「唉~~」

  見自己最後的進攻手段被夏育壓制,甘子霸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用力抽出嵌入木牆中的單手刀,縱身一躍跳到屍體堆上,邊躲閃羽箭邊向後退去。

  仗打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是徹底的失敗,一萬三千多名山賊至少有五千多人折損在這座據點之下,繼續攻打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撤~快撤~」

  甘子霸左閃右躲,靈活的避開射來的箭矢之後,竄到金錢豹身邊大聲吼道。

  金錢豹也確定這仗已經沒法繼續打下去後,當然放棄了掙扎,大聲呼喊著山賊從原路返回,撤離官軍的攻擊範圍。

  「想這麼就離開了?做夢!拿弓來!」

  夏育當然不想放過甘子霸,在發現他正和金錢豹一起逃跑之際,立馬從親兵手中取過一張三石力的硬弓,開弦滿圓,呈現月牙鏟形的箭鏃死死鎖定在甘子霸的後背。

  「嘣~」

  弓弦脫手剎那,一聲霹靂驚響,重箭直撲甘子霸後背,疾風驟雨般撲了過去。

  「嗯?」

  甘子霸感受到身後奪命殺機逼近,立刻側身俯地一個打滾,堪堪避開了致命的一箭。

  「噗~」

  「啊~」

  然而,正在甘子霸身前逃竄的金錢豹卻因此遭了殃,卻見重箭直接從他後背透入,硬生生從前胸貫出……

  金錢豹慘叫一聲,不可置信的望著胸前探出的箭鏃,承受著心臟被撕裂的絞痛,緩緩的向前傾斜,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劫後餘生的甘子霸,從地上起身,看著生機全無的金錢豹,不無惋惜的嘆了一聲:「豹子,這就是命,放心去吧,你的山頭老子會替你打理好的,你就放安心吧……」

  說完,甘子霸拾起金錢豹留下的一支短戟,迅速隱入逃跑的山賊大軍之中。

  「唉,這傢伙怎麼這麼命硬?」

  夏育一擊沒有得手,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搖了搖頭,看著甘子霸生龍活虎的淹沒在山賊群中,然後下令收兵,打掃戰場。

  而此時不遠處的山坡之上,將平陽道上發生一切盡收眼底的劉策,緩緩放下了窺鏡。

  「有點意思……」劉策拍著窺鏡,臉上露出一絲淡淡地笑意,「要不是這群山賊,本軍督還找不到秦嶺的出口,更想不到這秦嶺之內還會有一支伏兵存在。」

  「軍督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韋巔粗聲粗氣地問道。

  劉策收起窺鏡,平靜地說道:「去會會這支山賊的首領,或許他能幫我們走出著延綿不絕的山嶺要道。」

  ……

  「呼~~」

  傍晚時分,甘子霸一行山賊一口氣跑出幾十里山地,等確定身後的官兵沒有追來後,這才找了片密林坐下來喘著粗氣。

  山賊聚時合兵一處,潰時四散而逃,現在圍聚在甘子霸身邊的,也就區區一千多名山賊而已。

  這一戰,可以說是敗的十分難看,頭目金錢豹死了,飛天狐狸死了,鐵膽霸王死了,連托塔菩薩都在逃跑中下落不明,甘子霸認為他也應該嗝屁了,因為在山賊撤退時,他身上就中了六七支羽箭。

  四十多個大小山嶺的頭目一戰報銷了二十幾個,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但觀這群山賊的精神,卻似乎並沒有什麼沮喪,也沒有因為同伴的傷亡有半點悲傷之情。

  只因為這些山賊都已經習慣了生死,官軍認為他們命賤,自己又何嘗不是這麼認為的呢?

  反正也是活不下去才在這山林間當了山賊,苟活一天算一天,這種場面倒是也習以為常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啊?」毛太歲氣喘吁吁的湊到甘子霸身邊問道,「甘爺,現在咱可都是聽你做主啊,要不先回山寨躲幾天,正好豹爺在時在虎頭山上開墾了千百畝地,眼下正是農耕的好時節,可別錯過了播種的好機會……」

  甘子霸沒有回毛太歲的話,而是拿起一個水囊,拔開塞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痛快!啊~哈哈哈哈……」

  等嗓子舒服些後,甘子霸抹了把嘴,仰天長嘯了一聲,大聲笑了起來。

  笑聲止住後,甘子霸拍拍毛太歲的肩膀,說道:「就先按你說的辦,去虎頭山休整一下,恢復元氣後,再跟夏育好好干一場!」

  剛說完這些話,密林里又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甘子霸等人忙警惕的望去,等發現來者百餘人同樣是山賊同僚,綽號秦山大王后,這才鬆了口氣。

  秦山大王喘著粗氣,對甘子霸指了指水囊,甘子霸當下將水囊丟到他腳下。

  秦山大王連忙灌了幾口後,對甘子霸說道:「豹爺可好?」

  「他好的很~」甘子霸打量著手中短戟,最後重重插入泥土中,「只不過腦袋搬了家,被官兵拿去換了軍功而已……」

  「金錢豹死了?」秦山大王微微一怔,隨手將水囊丟給一個喊渴的小弟,嘆了口氣說道,「死了好,死了好啊,也能少受些罪,至少他這輩子已經解脫了,哪像咱不死不活的,日子過的跟鬼一樣。」

  甘子霸冷哼一聲,頭靠在身後樹杆上閉目養息,對秦山大王的話不予理睬。

  「吁~~」

  這時,密林之外響起一片馬鳴嘶嘯,剛坐下歇息的山賊立馬警覺的起身向密林外望去。

  甘子霸一手提刀,一手提戟,冷眼不斷向四周掃去。

  他知道外面等我馬鳴聲絕對不是自己人,因為秦嶺各地的山賊都沒有馬匹。

  「啪啪啪……」

  驟然,一陣清脆的巴掌聲在甘子霸耳朵邊響起,他順著聲音方向望去,卻見一襲猩紅軍絨的年輕將領正似笑非笑的向自己走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高過二米的鐵塔漢子,以及二十名全副武裝到牙齒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