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 皇甫翟請命

  ……

  「軍督大人要前往黔州?這恐怕不合適吧?」

  聽劉策有要離開的意思,鄔思道提出了自己的疑慮。

  「就怕軍督大人離開的話,主營無人鎮守恐生變故,尤其剛定下策略與上陵軍對峙乾耗,

  若軍督大人不在此鎮守彈壓的話,就怕時日一久,軍中難免會有焦躁情緒蔓延影響先前部署,恕屬下直言,此刻離開真的不是最好時機……」

  劉策凝眉說道:「本軍督又何嘗不知這些道理呢?只是黔州若生變故,讓胡人趁虛而入,本軍督現在就算拿下了上陵又有何意義?

  何況,後方不穩,同樣會影響前線將士的士氣,我們剛到北地不久,還未來的及收穫民心,時刻都得堤防著一切可能發生的變故,

  相比與前線將士九死一生的血肉之搏,後方的穩定卻是更加的重要,所以本軍督只能動身去往一趟黔州,把當地軍民可能譁變的苗頭壓下去,

  然後穩住玄武關邊軍,震懾住蠢蠢欲動的蒙洛人,讓這裡的將士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繼續跟敵人對陣,說到底,這是一場博弈之爭,

  比拼的不僅僅是軍事上的力量,更是對整體實力的一次重大考驗,而且我們絕對不能輸!」

  「報~啟稟軍督大人,參謀司皇甫翟求見……」

  「讓他進來吧……」

  對於皇甫翟的忽然求見,劉策和鄔思道都感到有些意外。

  不一會兒,皇甫翟進入主帳,對著劉策欠身鞠躬:「屬下見過軍督大人……」

  「你來見本軍督是謂何事?」劉策問道。

  皇甫翟回道:「聽聞黔州境內異動連連,屬下想請命,替軍督大人平息這股潛藏的動亂……」

  劉策聞言眉頭一皺:「你去?」

  皇甫翟點頭說道:「請軍督大人讓屬下前去一試,順便,會將玄武關外開始盤踞的蒙洛危機,也一併解決,能讓大軍心無旁騖的應付眼前的局勢……」

  劉策起身來回在帳內踱步,臉上神情很明顯是陷在沉思之中。

  良久,劉策看向皇甫翟那淡定平靜的臉龐:「皇甫先生,你此去需要本軍督為你準備些什麼?」

  皇甫翟說道:「如果軍督大人相信屬下,就請將鋒矢營的軍隊指揮權暫給葉總司負責,另外,屬下無論做什麼,在事態結束之前,請都不要過問……」

  「你要把葉胤也帶上?」劉策聞言眉頭一蹙。

  皇甫翟淡淡地說道:「屬下在軍中名望不顯,如有葉總司隨行,也能省下不少麻煩,請軍督大人允諾……」

  劉策點點頭,對皇甫翟拱手說道:「本軍督答應你了,皇甫先生,希望你能儘快平息後方亂局,拜託了……」

  皇甫翟欠身回禮:「該說謝的是在下,軍督大人,中原子民未來的興衰全系在你一人身上,

  三年時間,在下在您治下未立寸功卻領高俸,是時候該儘自己的一份職責,您放心,遼東一行,葉總司所遭受的屈辱,屬下會給你們一個合理的交代,

  事不宜遲,屬下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準備,就先告退了……」

  話畢,皇甫翟不再停留,轉身大步走出帳外,消失在了劉策的眼帘之中。

  ……

  參謀司營帳內,擺放著一座上陵邊郡地形沙盤,將敵我雙方的位置盡展眼底,那一座座密密麻麻的關隘要塞讓遠東軍的進攻一次又一次的無功而返。

  身為參謀司總司的葉胤,現在正獨自一人端坐在主案前,眉彎緊蹙,翻看著臨出雁雲關前,諸葛稚交給自己的那本《西域彤雲志》。

  今日他也還是第一次翻閱此書,內中所描述的情形讓她壓抑的有些難以接受。

  「葉總司……」

  正在此刻,皇甫翟步入帳中,葉胤默不作聲的把書本合上,抬眼冷冷地望著他。

  皇甫翟沒有理會葉胤臉上的神情變化,直接和她說道:「葉總司,收拾一下行禮,你我即刻動身去往黔州……」

  「去黔州幹什麼?」葉胤不懷好意的問道,「黔州之亂,有軍師和韓指揮使負責,參謀司如何能輕易插手,難道不算是逾越麼?」

  皇甫翟回道:「我已與軍督大人商議,替你取得調動鋒矢營的權力,形勢緊急,等到路上我再和你詳細解釋,趕緊收拾一下,馬上就出發……」

  「皇甫翟,誰給你的權力替不才索要軍權了?」葉胤橫眉冷凝,沉聲對皇甫翟說道,「實話告訴不才,你心中又在盤算什麼?」

  皇甫翟聞言,淡淡地說道:「難道你不願去麼?那我也不逼你,事實上,你去與不去都影響不了局勢,畢竟你是一個軟弱到讓人心痛的人,

  那你就留在這裡吧,留在劉策身邊繼續接受他的呵護,你和劉策的三年之約也快到期了,敢問這三年你成長到讓人滿意的地步了麼?」

  葉胤臉色一凝:「皇甫翟,請你注意說話的分寸!」

  皇甫翟面無表情的回道:「怎麼?惱羞成怒了對麼?所以說你根本就配不上你現在所坐的位置,參謀司總司的位置應該讓我來坐才更合適,

  因為我比你有用,能替軍督府解決眼下所隱藏的危機,只有我能讓劉策心無旁騖的繼續在這裡與上陵裴家死耗,而你呢?在這營帳之中又有何作為?」

  「收起你這一套激將之法!」葉胤一甩手中佛珠,指著皇甫翟說道,「皇甫翟,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不妨就明說,不用陰陽怪氣說一堆令人耳朵起繭的廢話……」

  皇甫翟說道:「我想幹什麼,你跟著我去一趟黔州就明白了,總之,我在帳外等你,半個時辰後,不管你來或不來,我都會動身前往黔州……」

  說完,皇甫翟轉身走出帳外。

  「慢著!」

  皇甫翟前腳剛踏出帳口,葉胤立時叫住了他,拿起那本翻閱的《西域彤雲志》,問道:「皇甫翟,我想問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殷末微?」

  皇甫翟回頭,凝望著葉胤那冷若冰霜的臉孔,掃了眼她手中的那本書,神情淡定的吐出兩個字:

  「不是……」

  不等葉胤開口,皇甫翟已經飄然步出了帳外。

  葉胤坐回主案前,放下書籍,陷入凝思之中,大約過了半柱香時間,眼眸一絲堅定閃過,爾後起身一甩手腕佛珠,大步向帳外走去。

  ……

  上陵邊郡,正中一座最為龐大的要塞內,楊順肅立在城頭,凝望著要塞內士兵萎靡的氣勢,心情同樣十分沉重。

  連續一個多月的死守,上陵軍同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考驗。

  雖然他們守住各處要塞馳道,沒讓遠東軍逾越雷池半步,可那一次次排山倒海的攻勢每一次都是守的小心翼翼,神經一刻都不曾放鬆過。

  加上倉促領兵,許多要寨還未加固,只能是邊禦敵邊讓民夫加緊修築工事。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守軍士卒也是精疲力盡,雖然將敵軍抵擋在邊郡之外,可對軍民的心理素質也是一種莫大的考驗。

  「無論如何都要守住,不能讓遠東軍有半點可趁之機……」

  楊順暗自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辜負裴濟對自己的信任,就算是舍下這條命也要把劉策和他麾下虎狼之師阻擋在上陵邊郡之外。

  這時,身為副將的胡奢來到楊順身邊說道:「將軍,要塞各處守將命人催要糧餉和傷藥,該如何回復他們?」

  楊順說道:「讓他們回去通告各營主將,就說本將軍已經命人前去向總督大人稟明實情了,相信用不了多久,藥材和糧食定會送達各部,讓他們再堅持幾天……」

  胡奢點了點頭,隨楊順一道望著底下的士兵,良久嘆了口氣說道:「楊將軍,這樣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遠東軍一直不退,難道我們就要一直在此死守麼?

  四十萬士兵,外加百萬民夫,每日所需消耗的糧草也是一個天文數字,我們真的能撐下去麼?」

  楊順說道:「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呢?但遠東軍現在氣盛,從他們這些時日的攻勢來看,根本就沒有氣竭的跡象,現在展開決戰,我敢說上陵軍毫無半點勝算……」

  胡奢說道:「就怕是總督大人不理解楊將軍的苦心,臨了怕是又要變卦,末將前去召集民夫時曾聽聞,總督大人有與劉策趁勝求和的意思……」

  「休要在背後說總督大人的壞話……」楊順阻止胡奢繼續說下去,「我等受總督大人重託,以庶民之身統領上陵三軍抵禦外敵,

  當以滿腔熱血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如何能懷疑總督大人一片用心呢?這番話若傳到軍中你就不怕影響士氣麼?」

  胡奢拱手認錯,小聲說道:「楊將軍,不是末將想說這話,只是清河城內現在流傳著不少關於將軍您的話題,

  各大世家早就對將軍統領三軍為帥之舉極為不滿,好幾次都聯名要罷黜你的帥位,只不過都被狄先生給擋了下來,若再無新的建述,怕是對你極為不利……」

  「既然他們想說就讓他們說去吧……」楊順滿不在乎,「我楊順對總督大人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相信總督大人也必會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唉,你就是太過耿直,就怕那些早已對你不滿的人會從中作梗,讓你今日的付出,全部毀於一旦……」胡奢極其無奈的說道。

  楊順手一揚:「只要能頂住遠東大軍進犯,不辜負總督大人所託,就算身死又有何妨?待讓劉策退兵之時,定教那些鼠輩全部閉嘴!

  現在,我們什麼都不要多想,時刻注意遠東軍動向就可以了……」

  說完,楊順大步走下城牆,向要塞大門走去,留下胡奢一人在原地不停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