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時過後,在總督府用過飯的藍勝三人,在諸葛稚的陪同下,一臉傲然的出現在府外等候的人群眼前。
在府外等候的學子一見藍勝三人臉上掛著愜意的笑容,頓時心下判斷這次與劉策的商談應該很順利吧?
這也讓本來擔心他們有個好歹的學子們心下長呼了一口氣,畢竟那魯師可是一直在嘀咕說藍勝幾人怕是會遭遇不測。
現在他們三人完好的回到人群中立馬戳破了魯師的鬼話,心中不由對他產生一絲鄙夷,同時又對劉策產生懷疑而感到愧疚。
諸葛稚送他們到半道台階平台上後,手搖羽扇止住了他們,淡淡的說道:「幾位,就在這裡和大家說明此次和軍督大人達成的成果吧……」
藍勝點了點頭,從一名侍衛手中接過銅皮擴聲器,深吸一口氣大聲對人群喊道:「諸位學子!此次我等幸不辱命,與軍督大人達成共識,他答應修改遠東臨時法案,以承諾女子不會參與吏考了!」
「噢噢噢~~」
話音剛落,人群就此起彼伏爆發出一陣高過一陣震耳欲聾的聲浪,仿佛在慶祝這次交涉的勝利。
而不少女子聞言則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心道軍督大人終究是抵不過學子們的壓力。
但相比那些女子,最不爽的當屬魯師,他看著藍勝這群年輕人接受百姓喝彩的情形,心下是萬分的嫉妒。
等聲浪平息,魯師忍不住起身對藍勝問道:「你是說漢陵侯決議修改遠東臨時法案了?女子繼續纏足,良家女可以繼續守節?」
藍勝聞言搖頭說道:「魯師,在下與軍督大人達成協議只是同意女子不准入仕,至於裹足禁令,還有廢除守貞律法,依然列入法案之中。」
「荒謬!」魯師聞言,無比嘲諷地說道,「老夫就知道你們這群學生不頂用,你們應當建議軍督大人恢復舊法才對,只廢了這麼一條女子不得入仕哪算什麼意思?」
藍勝眉頭一蹙,對魯師說道:「魯師,這已經是軍督府做出的最大讓步了,我們這次來的初衷就是要讓軍督大人更改女子參加吏考這一項,
至於裹足和守貞這些惡俗,學生以為全廢除也並非是壞事,只有經歷過那種痛苦才明白以前這些都是錯的……」
魯師聞言大怒:「你說的是什麼話?居然替女子開脫?難道不知聖人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麼?他漢陵侯一錯再錯,你們居然不去勸他改邪歸正,還幫著他說話?」
此話一出,不等藍勝開口,諸葛稚當即搶先一步,輕搖羽扇對魯師說道:「老夫子所言甚是,唯女子與小人不可養也,目前我軍督府就是按聖人所言去實施的啊……」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魯師氣的鬍子都抖動起來,「漢陵侯所做所為哪裡跟聖人訓沾邊了?」
諸葛稚露出詫異的神情對魯師說道:「哎呀,老夫子,聖人既然所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本意就是放小人和女子自立更生啊,
你看軍督大人,給予女子和小人工作便利,讓他們可以不依託男人而謀取生計,不正是應了聖人古訓的話麼?」
「你……你……歪理……歪理啊……咳咳咳……」
聽著那淡淡說辭,又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魯師只覺得這諸葛稚這張臉相當可惡,氣的是面紅耳赤,咳嗽不斷。
諸葛稚見此,繼續關切的說道:「哎呀,老夫子,你要多保重身體啊,天涼了,染了風寒可是自己遭罪吶……」
「真是氣煞我也……」魯師氣急敗壞的擼起袖子,抓過邊上一名授師手中的拐杖,怒道:「今日,老夫要好好教訓下你這個膽敢曲解聖人古訓的黃毛小兒。」
諸葛稚見此,穩穩向後退開兩步,輕搖羽扇說道:「老夫子息怒,在下何曾曲解聖人之意,這話從何說起啊……」
「那你的意思是說老夫曲解了?」魯師胸膛不停起伏,顯然是氣的不輕,「老夫為師三十三載,教了一輩子聖賢之道,難道都錯看不成?」
諸葛稚平靜地說道:「老夫子誤會了,在下的意思是學海無涯,聖人的話語自然要好生揣摩才能明白其意,
否則自己一生耽擱也就罷了,若誤人子弟的話,那就是毀了人家一生,罪無可恕啊,你說對麼?老夫子?」
「啊~~」
諸葛稚這話里不帶一個髒字的嘲諷,簡直快把魯師肺都快氣炸了,他忍不住咆哮起來,揮起拐杖就朝他狠狠砸去。
「咔嚓~」
不想拐杖還未近身,魯師眼前寒光一閃,緊接著耳邊就傳來一聲木裂的撕響。
等定睛看去,才發現自己手中的拐杖居然齊刷刷的被削斷了。
只見諸葛稚右手持著一把錳鐵鍛造的四面漢劍,一臉淡然的望著魯師。
「你……」
魯師嚇得連忙退開兩步,滿臉恐懼的望著諸葛稚,嘴裡竟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不光魯師,就算邊上的藍勝幾人還有目睹這一切的儒生,都是同樣目瞪口呆,萬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儒雅隨和的青年居然會有這麼烈性的一面。
「高手……」
不遠處的羅建彪看到諸葛稚擺劍和出手的架勢,立馬瞧出這是一個用劍的高手,同時暗道這軍督府當真是藏龍臥虎,深不見底。
諸葛稚收劍回鞘,繼續輕搖羽扇,恢復到之前淡然的神情,對魯師說道:「老夫子,方才多有得罪,嚇到你了,不過,在下一向以誠待人,除非對方不領情還要圖謀不軌,才會施以懲戒……」
魯師早就嚇的是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只能縮在一旁眼睜睜的望著諸葛稚。
此事就這樣算是告一段落,魯師在眾人面前頓覺顏面掃地,只好灰溜溜的跑開了,臨走前不忘惱怒的瞪了眼一臉無辜的諸葛稚,顯然是有警告之意在裡頭……
「藍公子,你是說女子再也不用纏足,也不必再守節了麼?」魯師一走,回過神來的百姓之中,有幾名女子立馬問道。
藍勝點頭說道:「是的,軍督大人親口所言,遠東臨時法案,對於婦孺也會有相應的條律,若有人逼你們纏足可以直接去官府報案,
失寡的良家女子也不用必須死守亡夫靈位孤獨終老,也可以續弦,再也不用擔心有重法懲戒你們了……」
此話一出,那些女子頓時激動的流下了淚水,其中一名少女忍不住輕聲說道:「太好了,終於不用再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了,每天最怕的事就是走路,連個屋子都出不去,解脫了,終於解脫了……」
還有個女子也抽噎道:「我家那妹子也終於不用守寡了,可憐我妹子才十七,還沒嫁過去,就死了夫家,
結果倒好,硬是被拉去行了**,還要為那隻見過幾面的男人廝守一輩子,終於可以解脫了……」
其實女人大多對權力追逐的欲望相比男人而言淡薄的太多,能不能入仕對大多數女人來說都是持一種無所謂的態度,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她們真正關注的是自己實實在在的利益,就比如現在的纏足、守節這兩項束縛了不知多少年的禁錮,終於有人敢站出來替她們解開這層枷鎖,這已經讓她們很滿足了。
這些在場的女子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劉策,自從這位軍督大人抵達遠東開始,整個遠東百姓的生活都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望著眾女抽噎的情形,藍勝嘆了口氣,和劉策一番交流後他才體會到自己和這位年紀相仿的漢陵侯到底有著怎麼樣的差距。
劉策無論是眼界,還是對事物的見解都不是自己能相提並論的,不怪人家敢坐前軍都督的位置,還不惜跟姜家撕破臉皮,要換自己在他這個位置怕是給一百個膽子都不敢。
最後,事情得到圓滿處理後,圍觀和來表達內心訴求的人群逐漸散去,畢竟午時已過,大部分人都還沒吃飯,都是各自回家要麼去酒肆打牙祭去了。
而在總督府內,對於這樣的「小事」,劉策並沒有放在心上。到了他這個位置,又有著超越這個世界的眼界,對於這樣的政務處理起來可謂是得心應手,不值一提。
但接下來他要談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那就是裁兵和稅改。
對於這種棘手的問題,為了避免事情會向最壞的情況發展,劉策決定還是要和沐天成跟宋濂商議一下。
其實,一番討論下來後,冀州自不必說,定州、幽州也早已是軍督府的後花園,至於遠州,劉策的影響力也不小,且大股反劉的勢力在與姜澤爆發的戰爭中,順手清洗了個乾淨,現在拉攏宋、沐兩家,執行起來問題也不大。
最主要是兵權已經牢牢握在劉策手中,自然不怕發生大規模動亂。
唯一的問題是流、義、燕三省,尤其是燕州,秦家是鐵桿的姜派,雖然家族沒有兵權威脅不到劉策,可這麼一個棘手的頑固派若不處理妥善的話,裁兵和稅改將會變得十分困難……
「漢陵侯啊,秦家在遠東可是頗有威信,尤其是在燕州,你若用強的話,就怕當地的百姓也是最大的一個阻礙……」沐天成嘆著氣說道。
宋濂也點頭附和道:「沐大人說的不錯,秦家態度堅決,尤其是刺史秦恆,更是不可理喻,漢陵侯不如緩些時日執行,
下官建議,讓四省之地先改變局面,再逐漸滲透過去,畢竟人力物力四省遠在那三省之上。」
劉策想了想說道:「本軍督打算先去見見那位秦刺史,等和他交涉過後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