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劉策的傳聞

  ……

  比罕思被憤怒地苦力活活撕成碎片,他攜帶的幾十名奴隸隨從也是死無葬身之地,動亂很快向本陣波及過去。

  但是,這樣等於直接激怒了繡紅幡的死士和正營兵。

  很快一隊三百人的蒙洛人軍隊撲入這數千百姓之中,短暫的一陣廝殺過後,三千男女老少盡數成為蒙洛人屠刀下的亡魂,死在了繡紅幡陣前,無一倖免……

  「軍督大人……百姓……百姓都……」

  當最後一聲哀嚎平息,望著玄武關外這一幕的張義潮,對背立垛口的劉策顫聲說道。

  「本軍督知曉了……」

  回應張義潮的,是劉策平靜卻又堅定的聲音,硬是讓人聽不出語氣中究竟有什麼感情。

  良久,劉策緩緩轉身,長嘆一口氣,對周圍所有守軍將士大聲說道:「你們都給本軍督記住自己的職責!你們守的是這座玄武關!

  只要在這裡呆上一天,就有義務和責任保證它不丟!哪怕一隻蒼蠅,沒有你們的同意也絕對不能從這裡飛過!因為你們是保護中原百姓的兵!」

  周圍守軍沉默了,都怔怔望著劉策,不少人努力緊了緊自己手中的兵器,眼神也逐漸開始變的堅定起來。

  這時,張定邊一臉沉重的步上關隘,來到劉策身邊拱手對他說道:「軍督大人,末將已經沒事了,特來覆命……」

  劉策聞言回頭望了他一眼,見他面色雖然蒼白,但神情卻十分堅毅,知道他已經想清楚輕重,也就不必擔心他會再意氣用事。

  「嗯……」劉策只是輕輕應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張定邊的請求,爾後對他說道,「這裡就麻煩你們了,本軍督去他處看看……」

  劉策剛轉身準備離去,忽然天空飄落一點雪花,打在了他滄桑的臉上……

  「下雪了……」

  ……

  繡紅幡本陣,宇文紂的牛皮主帳之內……

  「噼里啪啦……」

  燃燒的篝火不時發出枯枝斷裂的聲響,將整座大帳燒的一片通紅,驅散了這肅冷的寒意。

  而呆在帳內的各部統領,此刻各個崔頭喪氣,戰戰兢兢的望著主案前手背扶額的宇文紂,邊上的智囊布珍扎西也是不由自主向後縮了縮……

  驀然……

  宇文紂抬起頭,一臉疑惑的對帳內各人說道:「那些中原苦力不是一直都很溫順麼?怎麼就突然反了?誰能為本旗主解釋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布珍扎西弓著身子小聲說道:「回旗主的話,那些苦力好像被城頭上那說話的人給蠱惑了,不然無法解釋他們為什麼會突然發狂,奴才,奴才也從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啊……」

  宇文紂聞言沉思片刻,然後對疏勒問道:「疏勒,你說,玄武關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

  疏勒緊張的吞咽了下口水,萬分恭敬的說道:「旗主,本來一切很順利的,只是拆除第一道鐵絲防線後,玄武關城頭之上忽然有人大聲說了些什麼,然後那些苦力就全反了……」

  「一番話,就讓一群卑賤的綿羊膽敢反抗狼群了?」宇文紂如同聽到了十分不可思議的事一般,瞪大雙眼說道,「如果讓他到我們蒙洛人領地去說一番,是不是會把所有奴隸都給策反?天哪,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那說話的到底是什麼人,又究竟說了什麼?誰能仔細回答我?」

  疏勒小聲說道:「回稟旗主,那人說的什麼,我也沒聽清,但隱約聽那人好像叫劉策……」

  「劉策?」宇文紂眉頭一皺,問道,「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名字這麼耳熟?玄武關有這麼號人麼?」

  布珍扎西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忙對宇文紂說道:「旗主,奴才聽說過這個名號,好像遠東也有個將軍叫劉策的,呼蘭人在就他手中吃了不少苦頭……」

  宇文紂一聽,當即點頭說道:「想起來了,就是去年夏季把整個呼蘭草原攪的天翻地覆的劉策?可是他不在遠東好好呆著,為什麼要跑這裡來呢?」

  布珍扎西搖搖頭說道:「這個奴才真不知情,也許只是同名同姓之人吧……」

  宇文紂冷笑一聲:「聽聞劉策手段狠辣、嗜殺成性,而且在軍中極具威望,人名可以重姓,難道性格也有那麼巧不成麼?我看玄武關上八成就是傳聞中那個劉策沒錯了!」

  疏勒聞言,立馬說道:「既然旗主如此篤定,那正好,我這就派人強攻,將他的腦袋取下來做成碗蓋,以此祭奠董狸可汗的在天之靈,也算是為我兄弟部落報仇……」

  「那你打算如何報仇?」宇文紂問道,「三道鐵絲網只摧毀一道,還有兩道呢,而且剩下兩道鐵網都在玄武關守軍弓箭射程範圍,你打算再死多少人?」

  疏勒不滿地說道:「不是還有一兩萬中原苦力麼?讓他們在前繼續拆除鐵網,我們率旗下勇士跟在苦力身後緩緩逼近不就行了……」

  「蠢貨!」宇文紂聞言,沖疏勒大罵一聲,「那些苦力暴亂剛平息你就給忘了?是不是打算再被劉策策反一次你才會長記性?告訴你,那些苦力現在沒用了,另外再想法子吧!」

  被宇文紂一通喝斥後,疏勒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但從他臉上的神情,還是可以清晰的看出,是十分的不服氣。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顏扎站出來開口說道:「旗主,收兵吧,這些時日我們在關下折損了太多人丁,再這麼下去可要傷筋動骨了,對我繡紅幡大為不利啊……」

  索朗達傑一聽,不等宇文紂發話,立刻站出來大聲反對道:「顏扎統領,難道你被那些周國綿羊嚇破膽了?死了這麼多部族勇士就打算這麼放過他們麼?我索朗達傑第一個不答應!」

  索朗達傑的話獲得帳內很多人的認同,畢竟這些部落統領將軍損失的最多是奴隸軍,自己的親兵基本沒什麼損失,自然是極力反對退兵了。

  更何況,大家大冷天好不容易隨軍出征,結果不但關隘沒拿下,還損失這麼多人,就這麼兩手空空回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族人交代,也怕拓跋宏業忽然發難,那可就麻煩大了。

  事實上,宇文紂在得知那些苦力突然臨陣反戈的時候,也已經心生退意,可卻又實在拉不下這個臉來主動提及。

  而且現在退的話就等於承認自己失敗,那自己在繡紅幡的旗主地位就會變的異常不穩,極有可能發生特殊的「意外」,已經沒有退路可走。

  蒙洛人說到底還是以部落制度為主,各幡之間的爭執可謂是異常激烈,叢林法則在蒙洛人的領域內發揮的是淋漓盡致。

  唯今之計,宇文紂只有想辦法將損失補回來才能繼續穩固自己的地位,否則怕是一回到本部就會產生一次大的動盪。

  在主帳之內各部統領為去留問題吵的不可開交之際,宇文紂終於拿定了主意,起身止住了帳內喧囂的情形,開口說道:「諸位統領,事已至此,都不必多言,本旗主心意已決,繼續全力攻克玄武關!」

  ……

  「下去~」

  「噗呲~」

  崔諒防線處,韋巔一聲大喝,揮動手中鐵戟迎面將一名剛登上垛口的蒙洛死士臉頰劈開,那蒙洛死士就直直的墜下城關。

  「呼~」

  當這名蒙洛死士被掀落城頭後,此處防線所有攻上城頭的蒙洛人已經全部被殲滅,韋巔也忍不住找了個位置和隨行近衛軍士兵一道坐下,累的大口喘起氣來。

  一起隨韋巔前來支援此處防線的上百近衛軍,如今傷亡四十六人,其中三十七人陣亡,損失不可謂不重。

  更主要的是,現在弩箭數量不足,二十把臂張弩,平均一把弩現在只剩不到五支弩箭,一旦用完,根本就沒地方去補充。

  風越來越大,夾帶著點點雪子吹打在臉上讓人十分難受。才過未時,天色就已經開始昏暗下來,一場大雪註定會在今夜降臨。

  另一處正在閉目休整的崔諒,忽然收到杜振曉傳來的一個驚天消息:「崔參將,聶副將戰死了……」

  對於這個消息,崔諒只是微微一怔,嘆了口氣問道:「咋死的?」

  杜振曉說道:「聽目睹的兄弟說,蒙洛人攻上城頭,眼看就要頂不住,於是聶副將抱著倆蒙洛人,一起跳下垛口同歸於盡……」

  崔諒深吸一口氣,又問道:「那現在聶副將的防線怎麼辦?有誰守著?」

  杜振曉說道:「軍督大人已經讓張副將趕過去了,觀狼煙沒起,局面應該算是穩住了……」

  崔諒點點頭說道:「看樣子,這一次蒙洛人是鐵了心要奪下玄武關了,沒準再過幾天,咱都得交代在這裡了。」

  杜振曉咂咂嘴靠在崔諒身邊,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死就死吧,反正這些日子身下三五條蠻子墊背,不虧,只是沒拿個殺敵該給的賞銀回鄉顯擺顯擺,總覺得有樁子心事沒了似的……」

  崔諒聞言一笑:「你孤身一人,也沒個家,要那麼多賞銀跟誰分享去?除了賭就是逛那胭脂巷,給了也浪費……」

  杜振曉嘴一撇:「崔參將,沒想到你的嘴這麼毒,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成天板著張死人臉讓人都覺得你這人沒啥意思呢……」

  崔諒說道:「你的意思是本參將應該成日跟你們嬉皮笑臉對麼?」

  杜振曉搖搖頭,笑而不語,只是抬頭仰面,閉上雙眼感受著冷風吹拂臉頰帶起的刺痛,自己還能活多久,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