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叮鈴鈴……」
一聲清脆的風鈴聲響在王庭之外的牧場悠悠響起,只見青郁的草地之上,一隊三百人以上都是騎兵,護送著一輛極其奢華的馬車以及身後長長的車隊,隨著車輪的轉動,緩緩駛過鬆軟的土地,向著此行目的地王庭大帳悠悠而去。
掛在馬車四周的幾十架風鈴不住的搖晃,清脆的響動一刻不停,掩蓋了車軸長途跋涉後引起的摩擦嘈雜。
「咯噠噠……咯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至近,但見木柵圍繞的王庭之內,五騎疾馳而出,為首一名呼蘭騎兵取出一條潔白的哈達,單手舉過頭頂,在馬速加持之下,如雪一般的素色立刻化作一片祥雲隨風延展,帶起道道漣漪的奇景……
「吁……」
車隊側畔,護衛喝住胯下坐騎,同時又手一橫,晃動的風鈴戛然而止,那騎兵深邃的眼眸望著飛舞的哈達,臉上沒有一絲波動的痕跡。
「唏律律……」
二十步距離,五名呼蘭騎兵一拉馬韁齊齊止住戰馬奔馳,馬息響鼻頓時在車隊前方迴蕩開來,而馬背上的五名騎兵翻身下馬,那為首手的騎兵,立馬雙手輕捧哈達,弓著身子,萬分恭敬的踱步到了車隊跟前,雙膝一彎,跪倒在了鬆軟的草坪之上。
「呼蘭王庭侍衛,吉羅拉虎,拜見大閼氏,替尊貴的王罕可汗,獻上最為真誠的祝福,望大閼氏與可汗恩愛相持,永受大地之母恩澤……」
祝福語畢,吉羅拉虎將哈達高舉過頭頂,等候著馬車內的身影出現……
這支隊伍是蒙洛帝國的送親隊伍,王罕繼位汗位,由於代表可汗象徵王權金杖卻落入了劉策手中,導致呼蘭草原貴族和部落之間征伐不斷,紛紛質疑他汗位的正統性,使王罕的權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無奈之下,王罕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只能派人向西越過茫茫數千里大漠,前往蒙洛王都速瑪爾汗向蒙洛大帝——拓跋宏業,並向他闡述了呼蘭草原現今面臨的窘境。
而拓跋宏業收到王罕的信件後,第一時間口召集了帝國會議,最終決定將自己最為疼愛的小女兒,拓跋月賜婚給王罕為閼氏,等於是承認了王罕繼位的合法性……
王罕倒也是個狠人,在收到拓跋宏業回信之後,第一時間就廢掉了自己原先大閼氏,並將自己營中十幾名閼氏盡數賜死,以示對迎娶蒙洛帝國公主的尊重……
如今,這奢華的馬車之內,自然就是前來聯姻的拓跋月本人……
車廂的帘子被緩緩拉開,一名年輕的異族侍女探出半個腦袋向外掃視了一圈,確定外面安全無恙之後,便回頭用胡語和車廂內輕聲嘀咕了一句。
不多時,侍女側身將整個車簾全部拉開,一名衣著艷麗的異族女子低著頭緩緩從車廂內走了出來。
周圍護衛見到女子出現,立馬齊齊下馬跪伏在地,一名來自西域的奴隸更是直接在她落腳的車身前脊背朝天,充當馬凳步攆……
拓跋月,今年剛滿十七歲,有著一張精緻可人的臉龐,細觀之下,竟與中原女子的面容沒有太多的分別,卻又多了一抹異域的風情,她的身段錯落婀娜,處處散發著一股足以令男人為她發狂的氣息……
只見拓跋月的皮靴踩在西域奴隸的背上下得馬車之後,默默地來到高舉哈達跪伏在地的吉羅拉虎跟前,靜靜地注視著他,她的眼眸呈現淡藍之色,如同一顆璀璨的藍寶石一樣,點綴著珠光閃耀,仿佛能淨化人的心靈,洗滌罪惡的靈魂,得到升華……
不久,侍女將一杯盛滿聖水的金杯用銀制的盤子托在手中,緩緩來到拓跋月身邊,將其呈在她的眼前……
拓跋月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在金杯里粘了粘,隨後朝吉羅拉虎的頭頂輕彈了幾下,獲得聖水感召的吉羅拉虎,立即低著頭起身將手中潔白的哈達向拓跋月身前靠去……
拓跋月接過哈達,將它繞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宛若脫俗的仙子,下落這片青郁的土地……
吉羅拉虎立刻帶著其餘四名呼蘭騎兵再次跪在地上雙手攤開,仰面朝天虔誠的禱告起來:「讚美偉大的大地之母,是您的福澤布施,讓世界上最美麗動人的姑娘成為了我們呼蘭草原可汗的大閼氏,
從此,一切苦難都將會遠離我們而去,迎來的將是新生的繁榮,願可汗和大閼氏能美滿幸福,帶領我們呼蘭族民緊緊追隨在神靈左右服侍……」
祈禱結束,五名騎兵齊齊五體投地行了一個草原大禮。
拓跋月輕頜美目,然後等五人拜完後才開口問道:「敢問我的可汗,我的丈夫身王罕在何方?為何不親自來迎接她的閼氏?」
吉羅拉虎聞言抬頭恭敬地對拓跋月解釋道:「大閼氏,您的丈夫和可汗暫時不在王庭,草原之上出現了幾隻不知天高地厚的碩鼠,可汗正帶著族內的勇士前去與他們交鋒呢,臨走前特意交代與我,一定要好好侍奉大閼氏……」
拓跋月聞言,眉間微微一蹙:「怎麼,難道草原之上的傳言是真的?這一路來我聽聞呼蘭人被一群中原人嚇的望風而逃,只能龜縮不敢應戰麼?」
吉羅拉虎連忙矢口否認,搖著手對拓跋月說道:「大閼氏,請您務必不要聽信那些骯髒部民的謠言,他們都是小偷、強盜、殺人犯的後代,總喜歡撥弄是非擾的整個呼蘭草原不能安寧,
事實上,偉大的王罕可汗和他最忠勇的戰士會十分輕易的擊敗那些來自中原的綿羊,羊群永遠都是羊群,哪怕數量再多,依舊改變不了成為群狼口中美食的事實,
還請大閼氏莫要聽信謠言,且在王庭歇息幾日,等待著可汗得勝歸來,介時再為你們舉辦一場最為隆重的婚禮,請大閼氏和隨行的勇士進帳歇息吧,
我們已經備好了醇香的馬奶酒,和豐盛的美食招待你們,洗清你們一路的旅途勞累,你們可以盡情享用這一切,大閼氏,請允許您的僕人為您在前面引路……」
拓跋月聽後,望向那王庭內高聳的金帳,然後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請勇士在前面引路,帶我前去王庭……」
然後她轉身回到了車內,吉羅拉虎五人立刻從地上爬起縱身躍上馬背,帶著這支三百多人的蒙洛車隊緩緩向王庭圍柵走去,悅耳的風鈴聲,再一次清脆的傳入眾人耳畔,異常的動聽……
「咩~~」
「哞~~」
狼琊牧場之上,成片無數的牛羊吃飽之後發出一陣滿足的吶喊,迴蕩在午後詩畫一般的美景之中是那麼的安寧祥和……
而距離琅琊王庭南面三百里開外的祁連山郅支王庭,三萬呼蘭草原最後的鐵騎此刻正聚集在蜿蜒複雜的空谷牧場之中,可汗王罕正在大帳之內和各部呼蘭族長首領商討著如何對敵……
現年四十一歲的王罕,性格狡猾奸詐,這可以從他那張陰沉的臉上就能準確的分析出來。
王罕主案兩側分別是之前因為懷疑王罕非正統汗位繼承人而與之徵伐許久的呼蘭各部統領,如今因為草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劫難不得不接受王罕的提議,暫時放下成見,停止攻伐,保存實力共同面對來自冀州強敵的進犯,渡過這一次滅族劫難。
只見王罕那陰冷的狼眸掃視了一圈帳內各部統領,隨後陰沉地說道:「諸位統領,一起來商議一下吧,該如何抵禦陳慶大軍的進攻,雖然羅津部的族長圖塔主動請戰,率領七千最為強悍的勇士前去阻擊他們,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圖塔和七千勇士就義,又該如何是好?」
帳內各部族長聞言,齊齊沉默不語。陳慶,劉策麾下頭號爪牙,當他麾下的白袍出現在戰場上時,必定會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將屬於呼蘭人的驕傲和自尊一次又一次的粉碎,白袍慶字營,如同夢魘一般在無數個深夜將他們從沉睡之中驚醒……
他們怕了,膽怯了,曾經的自信隨著被敵人一次又一次的擊敗,已經蕩然無存,空流一身血勇和野蠻,也只能在婦孺和奴隸身上找回些昔日曾有的輝煌……
良久,現年五十歲的天馬部部族首領,額爾敦哈起身對王罕拱手打破了帳內沉悶的氣氛,只見他開口沉聲說道:「王罕,現如今,我們最好避開敵人的鋒芒,茫茫草原延綿不絕,陳慶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那麼容易找到我們,只要我們能避開與之正面接觸,待他們所帶口糧耗盡,必會知難而退,躲過這一次危機!」
額爾敦哈的話得到了帳內大部分人的認可,現在呼蘭族人經過這幾年的磨難,實力早已不復當初那麼強盛了,不單要應付來自冀州的威脅,也要防範來自草原其他部族的反撲,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了,為了補充兵源,甚至讓族中那些剛學會騎馬的少年充當戰力了……
然而,額爾敦哈的話卻讓王罕感到很不滿意,但帳內其他部落的首領都支持額爾敦哈,他也不好隨便發作,畢竟現在只是暫時合作,那些首領可還未真正認可自己的地位呢。
與是他把眼神望向自己麾下,也是前任可汗自己父親董狸最為信任的親信——戴鐸。
戴鐸迎上王罕的視線,瞬間會意,立刻對帳內其他族人說道:「諸位尊貴部族首領,我知道你們現在都不想與陳慶的騎軍對陣,也知道各位族長部落現在的難處,但是,你們想過沒有,就算這次陳慶如同你們所言一般糧盡而退,那下一次呢?
劉策這個人你們當中不少人也應該有所了解吧?那簡直就是一個全天下最為狡詐,最為冷酷兇殘的劊子手,遠比草原上的群狼還要貪婪百倍千倍,
他從不守信,用最骯髒被逼的手段欺騙了我們呼蘭人,導致去年進入冀避難州的族民全部被他殘忍的屠殺,他更是不敬神明,對大地之母賜予我們的達蘭盛大會,給予了前所未有的破壞和羞辱,甚至連他們自己的聖人都百般詆毀,
各位族長,我可以很明確以及肯定的告訴你們,就算我們呼蘭草原躲過了這一次危機,那麼下一次呢?再下下一次呢?劉策肯定會繼續不停的攻打我們呼蘭人的,不把我們呼蘭人斬盡殺絕他是絕對不會甘心的,還請諸位族長認清這個現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