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司想來想去,還是把它歸結成「怪癖」。
——有些人就是臭毛病多。
沒想到徐桓揚看上去和和氣氣,架子倒不小,錄音的時候還得清場。
朱力話說到這種程度,基本上該表達的意思都表達完了,這才假裝「後知後覺」地聽到電梯聲,扭頭望過來。
剛才那番話很顯然是故意說給來人聽的,只是他沒想到,除了那個聽都沒聽說過的三線藝人池子雋——還有一個「熟人」。
今天邵司穿了件大衣,看著像顧延舟同款,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從顧影帝衣櫃裡扒拉出來的,兩個人穿衣風格越來越相近,只是氣質各有不同。
邵司一手插在衣兜里,倚在電梯口看他,跟他打了一聲招呼:「好巧。」
.
另一邊。
顧延舟和王警官在裡頭談事情,陳陽在休息室門口等了大約二十多分鐘。
他刷刷微博,發現小黃鶯事件的熱度也已經消去,現在掛在熱搜第一位的是某某某藝人吸毒被抓傳聞。
信息更替太快,一旦爆發的時候呈圍剿之勢,一人一口唾沫,像洪水似的湧來。過去也快,仿佛一陣風。
「現在這些新聞真是,一陣一陣的。」陳陽自言自語道。
之前顧延舟、邵司兩人公然出櫃也是,這兩位當事人不怎麼關注外界評論,但是作為經紀人,陳陽不能不管——雖然他也管不著,可該盯還是得盯。
一開始謾罵聲真的是鋪天蓋地,說什麼的都有,什麼「噁心」啊「變態」,評論多的都讓人看不過來,陳陽這個外人看著都覺得心悸。
陳陽順著熱搜不停地往下翻,翻了很久才翻到關於顧延舟的消息,標題就很雷人:「影帝夫夫逛商場被追,為躲粉絲,兩人攜手在商場狂奔。」
「……」
沉澱了一段時間之後,現在底下評論都還挺正面的:這兩個人簡直了哈哈哈哈,我居然有點粉上他們倆了。不拿戀情炒作,有實力有作品,也希望媒體不要過多干涉人家私事,我覺得顧影帝上回在直播里說的那句話很不錯——我愛這個人,不關乎他的性別,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提到直播,陳陽回想起來那件讓人措不及手的事。
顧延舟某天下午突然開了一回直播。
剛開播的時候畫面有點糊,鏡頭上下搖晃,時不時地還來個一百八十度大翻轉。
顧延舟邊走邊舉著手機,鏡頭只捕捉到他的側臉,他拐了個彎走到客廳里去,目光聚集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時候,嘴角忽然上揚勾起,笑道:「之前答應過你們,帶你們見見家裡那位祖宗。」
說完,鏡頭又來了個大翻轉,最終定格在客廳中央。
邵司正在午睡,身上蓋了條毛毯,蜷縮在沙發上。一條胳膊還垂了下來,手指差一點就能碰到地板。
鏡頭一點一點越來越靠近沙發,最後在離邵司很近的地方停下——那距離,近得連眼睫毛都能一根一根數清楚。
顧延舟伸手捏捏他的臉,隨口逗他道:「別睡了。」
邵司直接抬手將毛毯往上拉,把整張臉都蓋住。
顧延舟又將毛毯扯下來:「你是不是又偷吃冰的了,冰櫃裡少了一桶。」
邵司皺皺眉,含糊不清道:「沒吃,你好煩,我要睡覺。」
「撒謊撒上癮了是不是,胃不好自己不知道?」
「……顧延舟,你真像我媽。」
「……」
休息室里,王隊收起資料,起身告辭:「那就先這樣,非常感謝你的配合,邵司那兒我就不去了,你幫忙轉告他一聲就行。」
顧延舟也起身送他:「您客氣了……我送送你。」
陳陽聽到裡頭的動靜,收起手機,側身讓了條道。
王隊沖他點點頭,同時擺手道;「不用,你接著忙,已經夠不好意思了,耽擱你不少時間。」
「那行,有事再聯絡,我手機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開著。」顧延舟送他到門口就沒有再送。
陳陽看著他們倆個,一頭霧水,等王隊走遠了,他才問:「怎麼回事啊這?」
「沒什麼。」
顧延舟沉著臉,自王隊走後,他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凝重:「過來問了幾個問題,走訪調查。不提這個,你手機呢,借我打個電話,我手機沒電了。」
邵司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跟著池子雋下了樓。現在正在六樓一間臨時騰出來的錄音室里坐著,聽池子雋的聲音同過錄音設備傳出來,一遍一遍重複同一句歌詞。
他邊聽邊想,等會兒找個什麼理由上去。
徐桓揚就在樓上,這一趟可不能白來。
剛才和朱力兩人站著寒暄了幾句。
邵司不太想讓步,明里暗裡暗示朱力:「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子雋是個新人,今天也是第一次來這,你這麼為難人家不好吧?」
朱力滿臉不情願:「這……」
池子雋趕忙走過去把邵司拉走:「沒事兒,我們可以去樓下找房間,或者等別人錄完了再說,讓歌神安安心心在這錄。就不打擾人家了。」
「……」這個隊友要多傻有多傻。
邵司看他一眼,偏偏這人還毫不自知,急吼吼地就想走。朱力求之不得,主動幫他們按了電梯:「下回,等下回有空,我讓桓揚帶你參觀參觀。」
越想越不對勁。
邵司坐在音效師邊上,有些出神。
音效師隔著玻璃窗做著錄音工作,時不時地喊「停」。
只是這一回喊停,並不是因為池子雋唱得不對。
音效師回頭看了邵司一眼,提醒道:「你手機,手機一直在響。」
「不好意思,「邵司反應過來,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屏幕中央閃著兩個大字,通知欄里還顯示了好幾通未接來電。
邵司將手機舉起來,在池子雋面前晃了晃,做了個口型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池子雋傻呵呵地跟他比了個「V」的手勢:「去吧,你忙就先走,不用等我。」
他們這間錄音室位置比較偏,應該是平時不常用,設備有點小問題,一開始話筒都發不出來聲音。
邵司推開門走出去,看了一眼拐角處的樓梯,一邊繼續盤算一邊道:「陽哥?」
顧延舟:「是我。你在哪?」
聽到是他,邵司停下來,換了只手拿手機:「我現在在華譽,過一會兒就回去,怎麼了?」
他等著顧延舟問他在唱片公司待著幹什麼,他就耍耍他隨口來一句『打算出專輯』,讓他平時對他唱歌意見那麼大。
音樂節GG過後,邵司真接到過一個邀約,回村的少婦2劇組特意打電話過來問:「雖然這部戲我們沒緣分合作,不過我們可以換一種形式……不知道您有沒有意願為我們的片頭曲獻聲?」
邵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片頭曲?」
「咱們這次的片頭曲叫『鄉村style』,要不我給您放一段伴奏您聽聽看?真的很不錯,曲風大氣,歌詞詼諧幽默,又朗朗上口,您考慮一下?」
「……」
曲名太難聽。
不過他還是表示考慮考慮,然後拿著人家的歌閒著沒事就練兩嗓子。顧延舟每回都把他嘴堵上,不是壓在沙發上就是壓在床上,摁著親:「本來收視率就少,你這樣唱,更沒人看了。怎麼想的……」
然而顧延舟並沒有追問他在唱片公司幹什麼,只道:「先回家,再過一會兒我也收工回去了,有事跟你說。」
邵司:「什麼事?」
顧延舟今天不太對,平常打電話沒說幾句准要開個黃腔。
此時顧延舟聲音卻頓了一下,又問:「方導那個戲,你第二次試鏡過了?」
邵司推開窗戶,從六樓往下看。
樓下除了一片占地面積非常小的小樹林,就是一扇上著鎖的鐵門,那扇鐵門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鏽跡斑駁:「嗯,過了,怎麼?」
「王隊剛才來找我,他給我看了幾份資料……」
顧延舟說了些什麼,邵司聽兩句之後就沒有繼續往下聽,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彎腰從小樹林裡鑽出來的男人身上。
那片樹林大概走個十來步就能走出來,坐落於後院右下角。那男人彎著腰,看樣子應該不矮,臉上戴著口罩,渾身上下裹得相當嚴實。
邵司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盯著他看了好幾眼,潛意識覺得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那人原本要推開鐵門走出去,可能是感官過分敏銳,察覺到了什麼,他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祖宗,」顧延舟話說到一半,問他問題等了又等沒等來對面那人回應,於是停下來反問道,「你有沒有在聽?」
邵司哪裡還顧得上聽電話,他忍不住從頭到腳打了一個寒顫——樓底下那個男人似乎是詭異地笑了一下,即便他帶著口罩,但邵司就是隱隱有一種這樣的感覺。
他仿佛在微笑。
然後他又緩緩抬起手,在空中一頓一頓地點了幾下。
正好是六下。